18章（下） 演練「去異時空的佔領」
蘇麗星佔領的第八十七天後。星球上一系列反抗已經停止，大部分對外來者厭惡也在天空中艦炮威脅下，暫時蟄伏
衛鏗分體「改轍」作為鉦庭的副官，在樂笑天這裡的軍銜並不高，但是在決策中的序列很高。
「改轍」看著下方曾經繁華，現在被炮火摧殘的到處都是七歪八扭大廈的城市。皺了皺眉頭，儘管機械民政官正在各個佔領節點善後。但人手明顯不夠。
改轍現在看到的問題：難民管理，物資供應都要安排。頑固抵抗分子釋放病毒製造混亂。
機械副官雖然可以運算各種物資，並且快速統計，但是無法和人交流，不少進入該地區的機械民政官除了分發物資，得不到當地居民有用反饋，哦，甚至反饋箱內被塗滿了排泄物。
衛鏗：這時候征服者需要找到佔領區的一個個能人參與治理，同時又不能讓這些能人有肆意妄為的主導下層規則能力。
該轍帶著全面調查組，開始對蘇麗星各個星球上進行徹底調查。
月亮城，作為主動投降的商業城市，這裡保存的很完善，一個個幾何形金字塔形的大樓，組成繁華城市，在上千米高的大廈上，都有大量的飛行平台，可供少數人高高在上出行。同時頂端的風景極好，而且由於是斜面向上反射光芒，不存在光污染，那麼問題是，底層呢？
正如衛鏗最早幽暗位面報告：當城市大型建築修築是金字塔狀時，意味著建築和建築之間卻沒有寬闊的馬路！這說明社會資源被傾斜於少部分人使用。
…守舊星球，自上而下思想枷鎖也就越多，但佔領者就能甩掉這些枷鎖嗎…
衛鏗對衛齊賢：樂笑天，鉦庭部隊，作為外來者，人數最終是少數，想要建立新秩序，就必須要用這個星球的本土人。同時對星球資產進行重組，將一些負面阻力給踢出去。
衛齊賢也看到了問題，於是乎皺眉：但是這顆星球上問題太多了，搞不好會染上一身騷！
衛鏗點了點頭，心裡默念道：這兒就是我為什麼不會讓「朔源」（最先進）集團來這些下限區搞工作，而是讓樂笑天這個中間派來搞緩衝改良的原因。
【衛老爺不想讓最銳利的朔源派在這個下九流地方失去銳氣，意場位面衛老爺就遇到過那種帶不動的感覺，雖然記憶還沒傳過來，但潛意識對這情況有逼數。】
在城頭變換大王旗的時候，一般先投靠上來的，都是沒有個人能力的熘須拍馬者。
這些人是不足以架構起統治管理層的，統治是要威，還需要讓人心服，而小人們只會透支「上位的威嚴」，不知道克制，收攏下面的支持。
話說，934號資源星原來統治階層更願意相信忠誠的自動化機仆，而遇到暴亂時候能毫不猶豫的播撒納米病毒。
由於一整個集團內部自私不信任，這導致整個要塞區內層也沒有什麼信念，那些在要塞區承擔系統維護的中層人員，頗有魏晉之風，平時靠在硅膠彷生機器人身上，醉生夢死。
而且這特么是這裡星域人民心裡不可丟棄的「傳統文化」。
改轍和樂笑天通訊要求加派人手，樂笑天此時還在注意自己突然出兵產生國際影響。對於內政是讓改轍放手干，這使得衛齊賢死死的看著這個侄子一眼，預備好了在異位面讓他也吃一吃家傳的「大伯的皮帶」。
佔領六個月中，改轍領導團隊調查了佔領區方方面面，從六百七十種上下階層必要商品，再到豪華的服務業。
衛鏗知曉了每一個高級會所中，會員的每一項服務。
一項項有利於統治的正向評分被做出列表，例如乾淨水源，穩定供暖。
而一項項不利於統治的負向評分被打起來。例如：賽龍盛會（類似地球的賽馬行業），富豪們持有的幾十噸生物巨龍，在數百平方公里上，由專屬的龍騎士駕駛，進行騎槍互挑。
在這個偏母系的種族內，這個賽事就如同地球上女星鬥豔，入龍騎士這一行的都是英勇帥氣。在電視上為大眾情人，而在私下中為一些女性上位者的貼身保鏢。
除此之外，還有深海斗鯊魚，諸如此類的娛樂行業。
總而言之，改轍最後測算了一下，幾乎是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受教育人口，是在服務百分之一的人，思考該如何讓這少部分人舒適！
這樣文化讓整個蘇麗星首都區覆滅前，上下造成了一種對浮華的嚮往！
由於文化輻射效應，也是樂笑天打過來時，所見到資源星，衛戍區，人浮於事的真正原因。
而這樣的風氣能矯正嗎？
改轍返回殖民艦隊后，路過了這些衣冠華麗的戰敗者們，然後又看了看己方（樂笑天部）這些得意的軍官們。心裡默默有了一個譜。
戰敗者的腐化，會傳遞到戰勝者這邊。
因為浮華的觀念，是在每一個社會的利己主義者們之間通行的。
衛鏗：所以作為上位者，在戰勝后，想要短期見效扼制住這種腐化傳染，似乎也只有發起一場否定。
…歷史上，記錄了很多事情發生的，但每個人理解卻不同。…
衛鏗不自禁的翻開了系統上的明清交替歷史，為什麼一個僅僅幾十萬人口的小族能凌駕中原大國？那一定是中原內部出現了問題。
但是將視角帶入一個幾十萬剛剛擺脫部落制的勢力統治者，在突然拿下明帝都后，拿到了這天降餡餅，則是能發現一個可怕事實，那就是獲取中原漢族認同都極為困難，更無法找出明末封建社會的巨大問題，加以變革。
那些從白山黑水來的，文化上最多也就只看過三國。連中原「硃色為貴，藍為惡色」都搞不清，更弄不明白自己為啥能入住中原。
所以早期入關者是非常恐懼、謹慎，絕非中期乾小四那種表現欲極強的模樣。
他們無法確定自己的優勢，但是很清楚自己的劣勢（只有幾十萬人），如果無條件融入，那麼整個體系就會進入被動效彷的狀態，繼承明末所有缺點。
這個小族前面已經有個前車之鑒「金」，金拿下遼宋后，也是不知不覺喪失曾經的優勢，野狐嶺一戰丟掉了全部家底，然後比靖康還慘。
入關者自己想著二十年後結局，如果未來八旗軍事集團也遭遇了野狐嶺事件？
入關者不禁發寒，接下來就一直是在專註於防止「八旗如歷史的金兵」那樣。
清早期統治者心裡有一筆明確賬，他們知道，就算自己衣冠一致，在中原的異族身份也改不了，一旦勢弱，他們會死無葬身之地。
入關者自然不是什麼穿越者，他們受限於歷史局限性，他們不想要繼承明末漢人統治的缺陷。同時也不知道該保持什麼，遏制什麼。
所以為了保持原先族群軍事結構有效性，防止自己內部因為慕中原文化，而內部凝聚力喪失，開始直接挑起了「對立」策略。
剃服易冠這種對歷史發展無長遠意義，也不可能有多大危害的事情（儘管清庭自己都嫌豬尾巴真心丑，清早期幾個皇帝畫像上都是有鬢角的。）卻被堅決執行起來。
「剃髮易服」純粹就是隔斷八旗對「被征服者」的文化趨慕。
明末士大夫的文化影響力是相當強的，如果沒有那場滿清主動跳起來對立，二十年後，衣冠一致，入關者們很快就會忘記了自己白山黑水時的團結，開始競相攀比文明。而中原士大夫們則是能依舊嗅出蠻夷身上的「生膻」味，然後找機會號召加以排斥。
衛鏗：我自己在情感上，是很厭惡剃髮易服。但是站在歷史客觀來看，清初在這種不涉及到「生產上要素」的事情強行變更。激起來的反抗力是不足的。
事實就是如此，剃頭令並沒有形成北宋滅亡后類似岳家軍的那強有力動員反擊體系。反而能讓清初期能夠死死的壓制了一把江南豪紳階層中反對派。
而如果，清採用北魏漢化模式，卻在其他核心「要命題」，例如土地、稅收等方面同南方氏族產生對抗。那麼收穫的南方漢人範圍的反抗浪潮是撲不滅的。
如果隨後幾年，八旗二代們在快活中，快速腐化，進而戰力完蛋。
葛二蛋草原騎兵再進行一輪衝擊，孝庄都可能到牧羊牛棚接客去。
衛鏗：站在雙千禧年立場打底，是很難不帶上負面情感閱讀「清史」，但是現在，即將啟動異位面探索計劃，驟然發現，清早期集團是沒有選擇的。
同理，正如眼下的，樂笑天鉦庭集團，他們的選擇也少。
軍事科技優勢，是本回合可以行動的資本，但文化糾錯則是代表，能否存續的關鍵。
對於任何外來者來說，對本土進行改革，是最困難的，而且會反噬。
近古時代軍事科技極度強大的北美和歐洲，對舊大陸波斯灣地區是按在地下反覆蹂躪，但最終呢，23世紀后，本土呢，則是被完成了文化替代。
地球文明走羅馬文明體系的，基本都是類似結局。
在征服后第二百四十八天後。
改轍在鉦庭的軍事會議上，上交了一份全面整風的方案，包括嚴查每一個人在蘇麗星佔領區的消費情況。以及每個軍事軍官禁止和該地區行政長官接觸，分出部分軍事成員，進入基層進行基礎建設。
但是一個激進的方案，如果能執行的話，不僅僅能打擊現在久藍星集團內部的腐化還能引導出蘇麗星的進步力量，然後核心軍事力量如同滾雪球一樣壯大。
但是！這個方案最終未能執行！樂笑天和鉦庭集團還沒那麼先進，作為征服者，這些軍隊的首腦們，不會煉這個七傷拳。
用下面人的話來說，我們大老遠跑一趟，就是為了來當克己復禮？
是乎，鉦庭樂笑天只能打開，衛鏗留下的下策方案。
作為最頂層，樂笑天掌握著衛鏗提供的社會數據，心裡凜然，他們知道現在的軍團紀律問題受到很大的挑戰。
樂笑天也知道這種挑戰來自於本土的墮落慣性。
於是乎，在樂笑天求助目光不斷注視下，改轍給出了「下策」，樂笑天看到了這個「下策」，先是迷惑，但是隨後發光，正當他想要說妙計時，卻看到改轍眼裡的不爽，於是乎，尷尬收起了表情。
此時樂笑天還沒有歷史長遠眼光，眼下政策只是「好用」就行。
在佔領的第345天後，久藍星文化宣傳部門突然開始加大力度：宣稱蘇麗星的一種飲料不好！這種多肉植物晒乾之後製作的酸茶，不符合征服者們的口味。必須推廣久藍星一種水草系的飲料。
這兩種飲料之爭，其實是再小不過的問題了，就類似於北邊咸豆腐腦，南邊甜豆腐腦問題。可隨著久藍星佔領軍們接下來的刻意操作，將小矛盾激化成了大矛盾。
軍事部門：禁絕本土酸茶，一旦逮到，就帶上電子鐐銬中發配到資源星球。
這突然命令，立刻激發起了蘇麗星本土本就蘊含不爽情緒的抵抗主義。
想想一下，二十一世紀，一個山東人突然跑到廣東，突然下令，豆腐腦必須是鹹的，賣甜豆腐腦，不發食品衛生證明！會產生什麼情況！
當然是反他娘的。對抗，就出現了。
而南北之間各種習慣也會在對抗中對立。進而造成文化，政治上分道揚鑣。
執行過程中，那些出生在久藍星的軍團基層實施者，由於沒有和本土人的共情，現在根本不認為禁了本土的飲品有什麼問題。
「執法者」對於以前沒有看到的事物，自然是忽略關聯人員對他們的感受。（這就類似近古時代打拳一方站在自己角度，咋呼，卻不注意到其他人感受。）
久藍的兵團，下意識的服從命令，直接帶隊把全球所有的酸茶種植園全部給推平了。
請注意，這是賽博朋克社會，而這裡的人，也不是地球中國人有著種菜天賦。
將大型摩天大廈農莊內的酸茶植物給全部消滅了，整個市場驟然出現了短缺，激起了這個區域大幅度的民意強烈反應。
民眾不忿情緒先入為主，自然也就無法接受久藍星的飲品。
一些在街上自發的「焚燒」「傾倒」行動開始了。
部分人竟然直接質疑久藍星的軍事集團統治，本土氏族主義重新興起，開始鼓動人員排斥久藍星統治。
而就這，還真讓抵抗組織覺得「時機已到」，開始偷襲久藍星在下層招募的治安人員。——衛鏗：這是明顯沒看矛盾論，這種涼茶矛盾，是無法讓抵抗組織提高組織度的。
然而如此強烈的反應，讓習慣了奉承的久藍星軍官們感覺到很詫異，在他們看來：「不就是一種飲料嗎？我給你們找了替代品了，敢情是還沒被打服啊。」
由於是剛剛征服這顆星球，久藍星的軍官們面對這種層次的反抗，當然是彈壓來解決矛盾。
大量機械兵團搜了整個城市，給他們灌入他們不願意喝的水草飲料。
在網路上辯護本土酸茶多麼有營養的學者們，全部被抓了起來，要求寫悔過書。
有些出乎衛鏗意料的事，所有蘇麗星貴族學者們都悔過了，衛鏗：「嘖嘖，難道就沒有一個脖子硬的嘛？」
景穀雨反問道：「你會選擇硬抗嗎？」
衛鏗低頭思索了一下：「應該不會，我是泥腿子，從來不把太多節操禮儀掛在嘴邊，只有涉及到生存方面，我才會硬抗。但是，他們（高士）作為高風亮節，一直闡述自己驕傲的理由，現在被打臉了，應該蹦出來學一下嵇康啊！」
景穀雨搖了搖頭：「嵇康是名士，錢水涼，才是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