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希望，他等得起嗎？
答案自然是不信的，隻不過夙珝無意當著“雪姝”的麵說這事，聽夙嘉支支吾吾辯解了一句後就自己把話題先翻篇了。
三人最後倒也沒真留在長禧宮用膳，夙嘉本打算跟楚胤回去從方淩口中得知的已知消息猜測君曜此去神宮的目的。
但夙珝若有所察地並未給他們很多時間，臨他們走時說了一句“晚膳後去禦書房”，顯然是要追究他們與方淩一起回來的事。
無方，夙嘉隻得暫時應下來。
夙珝這會兒有“雪姝”相陪，沒把方淩的出現跟“雪姝”聯係到一塊。
但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出君曜為何會願意讓方淩這樣的上古凶獸出現在幽之境之外，他想了想覺得麻煩，索性不想了，等著晚膳後問個清楚。
側首看身邊人早放下碗筷，夙珝往她盛著湯的碗裏看了看，眉頭輕皺，立時便將夙嘉他們的事放到一邊。
“不吃了？”他問。
“雪姝”靠著椅背，孩子氣地拍了拍肚子，“你看，都撐得不行，吃不下了。”
夙珝讓她孩子氣的動作逗笑了，但看了看她麵前沒動的菜和湯，還是端起碗舀了一匙湯送到她嘴邊，“這半月都不見你好好吃飯，聽話，把湯喝了。”
“雪姝”自然不會喝湯，用嘴唇碰了碰調羹邊就把頭撇開了。
“是真吃不下了，”她揪著夙珝的袖子撒嬌，澄澈的眸子裏帶著絲絲哀求。
夙珝垂眸看了看她揪著袖子的兩根手指，纖細瑩白，修剪圓潤的指甲呈淡淡的珍珠粉，像剔透的玉。
視線上移，對上她哀求又討好的目光，夙珝無奈歎息，放下碗將人摟到身旁，在她臉上擰了一把，“你啊。”
“雪姝”輕聲笑，靠著他在他肩頭蹭啊蹭，說著“阿珝最好了”這樣的話。
夙珝含笑不語，溫柔的抱著她，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喟歎般呢喃：“我的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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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宮裏出來，夙嘉楚胤二人與隱去身形先一步回了端王府的方淩匯合。
夙嘉將人帶到自己院落，進屋關上門就跟方淩說：“眼見為實，這下你該信了吧？”
方淩不信夙珝會因懷念一個人而出現幻覺。
她跟了君曜這麽些年，知道夙珝的意誌力有多強大，是以回來的路上說起夙珝的情況時方淩將信將疑。
方淩是真沒想到她認識的夙珝竟真思念成魔了。
想起他二人在塔裏的那幾天，向來沒心沒肺的方淩難得沉默地歎了口氣。
夙嘉見她歎氣，跟著啞了火，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有些不甘心地問：“你真不知道君曜去神宮幹嘛了？”
路上的時候方淩回答得信誓旦旦，一副“不管你問什麽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但現在，在見到夙珝後，方淩發現她說不出這樣的話。
楚胤看出苗頭，製止了想趕著追問的夙嘉，兩人也不催，就靜靜地看著她，等她。
方淩一抬頭就對上他們目不轉睛的兩雙眼，哭笑不得，“你們別這樣看著我，我就算知道，知道得也不多。”
楚胤二人相視一眼，再次看向她。
方淩無奈，歎了口氣後說：“他去神宮見神王厲天了，說是看能不能為雪姝重塑一具靈體。”
夙嘉一聽，兩隻眼睛瞬時亮得跟兩個小太陽似的，“真的？！”
方淩被他眼裏的光灼得頭疼，連忙阻止道：“你先別這麽激動，沒聽我說的是‘能不能’啊？”
夙嘉不管，夙嘉很興奮，楚胤不想他耽擱方淩說事把人給攔下了，“方姑娘請繼續。”
方淩喝了口茶，“你們王上跟雪姝不是定姻親契了嗎？”
楚胤點頭，夙嘉狂點頭。
方淩：“墨修詛咒中的最後一部分，詛咒解除輪回不再，月靈王不會再失去記憶，淨神就此不會再輪回，她這個人就此在天地間消失。”
一說起這個，夙嘉滿心對墨修的怨恨與對自家妹子的心疼，雙手攥得緊緊的，眼眶因憤怒發紅。
沒等他說話，方淩接下來的話就讓兩人愣住了。
“他們定了契約，一般來說，契約的一方死亡，契約便會跟著消失不再成立，但君曜回了寧安塔後發現，他二人的契約並未消失，屬於雪姝那頭的紅線附著了她的靈息。”
楚胤：“這……”
方淩這兩日以來神情難得嚴肅。
“神族人常以靈息與神魂來判定一個人的生死，靈息就像人類的呼吸一樣，雪姝的神魂在當年就被她自己煉了，是以用靈息來判定她的死亡。”
那日屬於雪姝的靈息散得快，且當時君曜感知過，在雪姝消失後的確是再沒感知到雪姝的靈息。
因此眾人就以為是墨修最後的詛咒應驗了，雪姝從這個世界消失，真正走向了死亡。
“可我們顯然忘了一件事，”方淩說。
夙嘉與楚胤異口同聲：“什麽？”
方淩：“我們忘了，雪姝的神魂一直都在。”
這話一說，整個屋子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中。
楚胤跟夙嘉兩人被她眼裏的認真和所說的話激得頭皮發麻，寒毛都快豎起來了，當然不是覺得害怕，而是激動興奮跟狂喜。
方淩抬手製止他們說話，“說了先別激動，目前隻是我跟君曜的猜測，畢竟雪姝的神魂早已煉成了你們王上的神魂，即使他的神魂中還殘留著雪姝的靈息，但君曜也暫時沒想出要怎麽做。”
方淩有意給他們潑冷水讓他們冷靜，楚胤倒是真冷靜了些，夙嘉卻沒受這盆冷水的影響。
“沒事啊！”他興奮地站起來說，“你也說了是‘暫時’，暫時沒想出不代表一直想不出啊，這不是有希望嗎？隻要有希望，我們就不能放棄！”
說完他就在屋裏轉了好幾圈，立定後拍著手又說：“沒錯，就是這樣！我們能活好幾百年呢，我們等得起！”
夙嘉越想越激動，又跟個小陀螺似的在屋裏走圈，又兩眼亮晶晶地楚胤說：“太好了！姝兒有救了！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你說對不對？”
楚胤不想潑他冷水，而且他覺得夙嘉說的有一定道理，隻要有希望，他們就不能放棄。
但他不潑，不代表方淩不潑。
而且方淩的這盆冷水還是一盆新的，裏麵全是冰渣子，“你們等得起，你們王上也等得起嗎？”
夙嘉臉色一變，“什麽意思？”
方淩嗤笑，“看樣子君曜還沒跟你們說。”
楚胤聞言直覺不妙。
果不其然，方淩下一刻就驗證了他心裏的不妙，她說：“雪姝曾經的神力，相當於創世神女真正的閨女，繼承了神女的所有神力，神女當初可是活了數萬年才坐化的，你們覺得繼承了所有神力的雪姝原本能活多久？”
答案是，數萬年。
這個“數萬年”具體是幾年至今沒有正確答案，神女活得太久了，人類被創造出來前她在這世上活了多少年沒人知道，也無從考究。
但能確定的是，人類被創造後，直至靈神族被人類各式各樣的欲望創造出來，最後到神女坐化，中間經曆了漫長的一萬五千年。
夙嘉與楚胤同時想到一塊去了，夙嘉的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也就是說，姝兒……姝兒會活到一兩萬歲，或者，更久……”
方淩鐵石心腸地點了頭，“沒錯，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能活這麽久，不然她應該不會跟你們王上定情。”
人類至多百年一輪回，數萬年會有多少個輪回。
有人求百歲，有人貪長生。
可沒有人知道，鬥轉星移滄海桑田，身邊人眼前人一個個離去時內心的孤獨和荒涼是何種感覺。
方淩覺得，在這件事上她自己是最有資格說話的。
夙珝的神魂是以雪姝的神魂煉就的，換言之，他神魂會存活多久不消亡這件事也是由雪姝的神魂決定的。
夙珝空白了四千多年的記憶如今皆由痛苦填補著，僅僅不到一月的時間他便思念一個人思念到出現幻覺的地步了。
那麽，剩下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