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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拜年,三尺白綾

  雪姝看著方化作人形就已穿戴好的他,問:“你要走了麽?”


  夙珝立在床前理了理前襟,隨手撩了一把垂在耳側的發回首看她。


  “今日初一,去昭王府拜年的人多,這會兒估計就有人候著了,我回去看看。”


  頓了頓,又說:“一會兒得去軍營一趟。”


  葉智宇讓他弄死了,軍中那些人什麽心思他本無心管,但到底是一軍之帥,這兩天多少還是露露麵,也算為這之後的事打算。


  雪姝聽他主動說起軍營,忍不住坐起來問了一嘴:“前幾天老看你往軍營跑,沒什麽事吧?”


  夙珝整理衣袖的動作頓了頓,鳳眸一眯,眉尖就蹙起來了,“鶯歌跟你說什麽了?”


  雪姝心裏一緊,沒想到自己明明都問得這麽委婉了竟還被他猜了出來。


  擔心他找鶯歌麻煩,她忙掀開被子過來抱他。


  “你別罰她,是我瞧你平時鮮少去軍營,那幾日卻老去,逼她說了兩句,我這不也沒怎麽操心麽?你笑笑。”


  說著,還用手去扒拉他的嘴角。


  夙珝在她手上拍了一下,“越發膽大了,都作弄到臉上了。”


  話雖如此,語氣卻聽不出責備,反而怕她這麽出來凍著,又抱著人把她給塞進了被窩。


  雪姝勾著他脖子,討好道:“那不是不想你為這動氣麽,鶯歌一天守著我已經很辛苦了,便看在我的麵子上,對她寬容些可好?”


  剛醒的丫頭臉上紅撲撲的,水嫩如桃兒,夙珝瞧著心悸,在她臉蛋子上擰了一把。


  “讓我瞧瞧你這麵子有多大,還不及我手大。”


  雪姝哼哼,貓兒似的在他掌心蹭啊蹭,“阿珝……”


  早晨的男人最是經不得撩撥,夙珝聽著這軟糯甜美的聲音血液直沸,當即壓著人狠親了一通。


  分開時雪姝眼角紅了,透著小片淡淡的粉,像極了桃花瓣,純淨中夾雜著一絲嬌媚。


  夙珝眸光愈漸暗沉,沒好氣在她眼尾處抹了一把,“這麽看下去,準出事。”


  雪姝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臉上一紅,捂住了嘴,“髒死了,都沒漱口……”


  夙珝拿開她的手,又吧唧了一下,“香的。”


  這回真鬆開了,隨手還將人裹得嚴嚴實實。


  雪姝往下挪了挪,隻留兩隻漂亮的眼瞅他,“外麵好像下雪了,你回府多添些衣裳。”


  夙珝暗吸一口氣壓下男人的習性,深深看了她一眼後再不跟她說話,拿起鬥篷就從窗子躍出去了。


  被窩縫隙中滲出暖意,同殘留在空氣中來自男人身上的香氣混在一起,熏得雪姝雙頰緋紅一片。


  驀然想起一件事來,她不放心,朝著空蕩的屋中喊了聲:“鶯歌?”


  空氣微動,眨眼間空無一人的屋中多出來一人。


  “屬下在,”鶯歌拱手,身上的寒氣在屋裏散開。


  雪姝搖頭,抿嘴笑了笑,“沒事,就叫叫你。”


  她還怕他不應她呢。


  鶯歌一看就知她什麽意思,心裏忍不住發軟,在朝外麵看了一眼後說:“今日天冷,公主可多睡會兒。”


  雪姝在被子裏伸了個懶腰,打著嗬欠起來,朝外喚了聲白茯。


  “不睡了,得去永壽宮給皇祖母拜年。”


  昨晚出了那樣的事,老人家心裏定不好受,今天新年第一天,不管怎樣她都得去一趟才行。


  白茯應聲進來,麻利地伺候雪姝洗漱後從箱子裏拿出兩日前才從昭王府送來的赭紅金彩繡綾裙。


  裙上用喜如胎發的銀絲線繡著成蹙的小牡丹,裙擺處繡著幾根嫩枝,小小鶯鳥棲於枝頭,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刺繡處裝點著數顆米粒般大小的珍珠,與銀絲線交相輝映相得益彰,瞧著貴不可言。


  上回在聽雨亭內,夙馨玉在得知雪姝沒能得新年禮物時還樂得不行,殊不知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這禮早送到長禧宮了。


  白茯為雪姝梳了十字髻,戴上蜜花色的水晶釵與金雀纏枝簪,端莊大方又不失嬌俏。


  臨近出門,雪姝想起來問鶯歌:“成妃怎麽樣了?”


  鶯歌:“死了,三尺白綾,沒過子時就沒了,今天估計會處理出去吧。”


  雪姝笑了笑,沒說話。


  太後前年臨近過年回來,初一拜年時由夙睿璽夙睿興兩位皇子打頭,夙馨玉帶著夙錦兒夙雅琴等人緊跟其後。


  三位皇子五位公主,於皇室來說雖算不得頂熱鬧,卻也能稱兒孫繞膝了。


  然而今年。


  夙睿璽禁足,昨晚又險些被夙睿興陰去。


  新年頭一天他就要想如何對付夙睿興,再幫他母妃搬出冷淩苑,再救出他妹子,哪還有心思想拜年什麽事。


  夙馨玉二十九被打得半死不活後就被扔進清水苑,治了一次後就沒治,這會兒都不知是死是活。


  夙睿興的母妃當夜便死在了冷宮,最後一麵都沒見著,妹妹又不是親生的。


  一夜間,年僅十六歲的他滄桑了許多。


  臨近永壽宮時雪姝見著了他,明明從正麵過來,他卻像沒看到雪姝似的,一直垂著眸子看著地麵,還是劉獻喊了他一聲方回過神來。


  雪姝朝他福了福身,關切道:“三皇兄,沒事吧?”


  夙睿興雙肩微垮,看得出在故作冷靜,“勞六妹妹掛心了,無妨的。”


  換在以前,他定不會放過這個跟雪姝說話走近的機會。


  但現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就沒得可說了,繞過雪姝就要走。


  雪姝視線跟著他,轉身朝他的背影道:“地凍天寒,三皇兄切記添衣保暖,保重身體。”


  夙睿興腳下一頓,胸腔處漫開一股酸澀,眼眶微微發熱。


  早先母妃也曾常這般囑咐他,每每去勤學院,母妃都會親手為他披上鬥篷戴上帽子,再將手爐塞到他懷裏。


  初離景萃宮那兩年,母妃每天早上都會去懷陽宮看他,尤其冬日,經常在他還未起床時就去了。


  幼時,母妃不愛笑,也不愛抱他,尤其當著父皇的麵,更顯冷淡。


  他便當她不愛他,所以後來有了妹妹後他就下定決心不能讓妹妹像他一樣自小就得不到母親的愛。


  後來長大了些他才知,母妃不是不愛笑,也不是不抱他。


  隻因為父皇一開始就喜歡那樣冷冷淡淡的她,所以她在父皇與他之間選擇了前者。


  於是,他從心底瞧不上她了。


  一個一生隻知依附男人生活的女人,不值得他尊敬。


  可不管怎麽樣,他都從未想過那個女人有朝一日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他。


  他為了錦兒,甚至想過撇開那女人,就他們兄妹二人生活,然真當這時候到了他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深吸一口氣,夙睿興壓下心裏的酸澀,忍著眼熱回頭看向雪姝,笑道:“謝謝六妹妹。”


  少年微啞的聲音裏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顯然是感動到了。


  然而他哪裏知道,便是他眼前的六妹妹,一夜之間攪亂了他的人生。


  雪姝含笑看著他,輕道:“應該的,三皇兄慢去。”


  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連觸動都沒有。


  夙睿興頷首,轉身走了小段路後方抬手抹眼角。


  到底才十六歲,劉獻瞧著心疼,疼惜地給他攏了攏披風,“下雪不冷融雪冷,殿下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夙睿興沒應,隻擦幹眼角後問:“二皇兄那如何了?”


  劉獻瞅了瞅周圍,確定沒人後方道:“能怎麽樣,那小倌兒昨晚就讓人送走了,二殿下猜到是您送過去的,藥效一散就吵著要出來,被人攔著了。”


  停了停,他觀察一下主子的神色。


  “估摸著短期內皇上不會放出來,咱們還有的是機會。”


  機會?


  夙睿興自嘲一笑,攏著披風不發一語地朝懷陽宮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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