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祭祖,寵溺的味道
第二天臘月二十九,照慣例需得去皇陵祭祖。
往年因為雪姝身份,這種事完全跟她沾不上邊,倒不如說這時候宮裏人走了大半,她還落得個痛快。
一年到頭也隻有這一天她能在宮裏光明正大地四處逛逛。
但今時不同往日,身後有昭王撐著,她這個六公主自然水漲船高。
又因為夙承勳與她先前在聽雨亭上演了哪處父女情深,故今年祭祖也就有她的份了。
雪姝不是皇家人,皇陵也一次都沒去過,對夙家的祖宗自然沒有那種敬畏崇尚。
當她得知寅時一到就得從皇宮出去前往皇陵時,她渾身的血液幾乎都是拒絕的。
因為這就意味著她醜時一到就得起來收拾,根本睡不了多久。
可沒辦法,讓她一道去皇陵的事夙承勳二十七的時候就派李楷過來說了。
順道還賜了她一套盛裝,再三囑咐當日定要得體端莊,不得失了分寸。
無方,雪姝隻得在二十八當晚早早用完晚膳,不到戌時便收拾完進了被窩。
原想來個早睡早起,不料落了空。
在床上烙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餅才昏昏睡去,結果不到一個時辰就被白茯從床上挖出來。
又是沐浴又是打扮,整一個時辰下來,雪姝一直處於夢遊狀態,直到夙承勳那邊的人過來時方清醒了些。
寅時一刻,黑夜當空,星月隱匿與雲端之中,不見一絲光亮,寒風掠過,帶起陣陣瑟縮,整個皇宮似乎比來得還要安靜,襯得人的腳步聲異常清晰。
秦婉如雖已被收回寶冊,皇後的頭銜卻還是在的,此次祭祖自然是要同行的。
雪姝從長禧宮出來,由小太監領著一路往西陽門去,行至途中,與夙馨玉夙錦兒撞個正著。
二人今日也都著盛裝,妝容看著亦比平時濃。
夙馨玉看著倒沒什麽,她本就擅長打扮,一向在人前裝溫柔大方,妝容雖瞧著比平時濃,卻也顯她成熟端莊。
夙錦兒就比一樣了。
她臉生得圓,兩側嬰兒肥明顯,本來也就是個沒滿十歲的小女娃,無論五官還是身材都未長開,偏生頂了一張濃妝。
雖看得出來成妃已在這方麵盡力了,但無奈夙錦兒便是那種不適合化妝的,故怎麽看怎麽別扭。
雪姝剛見到她時要不是她身邊站著個月婷,她差點沒認出來那是夙錦兒。
然而夙錦兒本人卻沒有自覺,仗著夙珝給她送了血玉,這幾天都翹著尾巴。
以往也就是用鼻孔看雪姝,現在已經發展到用下巴看了。
這還不止。
冬日裏穿的本就比較多,裏三層外三層的,最外麵還罩著一件毛領鬥篷。
然而饒是都這樣了,她還不忘在用下巴看了雪姝一眼後刻意將她戴在脖子上的血玉拿出來顯擺。
還在那假意與月婷說“悄悄話”:皇叔公送的這血玉真是好,我都感覺不到冷。
這麽刻意的聲調,傻子都聽得出來。
雪姝冷笑,對其一臉的炫耀視若無睹,轉而看向夙馨玉,後者的臉在燭光中有些晦澀不明。
不過,縱使再炫耀又如何,照著規矩,夙錦兒還是得跟在雪姝後麵。
一炷香後,由夙馨玉打頭,雪姝一行人從西陽門出。
出宮門,整個宮外亮如白晝,文武百官及各個仗隊已規矩就位。
負責守衛的宮衛將士各個手持長槍默然站立,神情莊重嚴肅,身上的鎧甲於火光中泛著寒光,讓人望而生畏。
雪姝方出宮門,遠遠就望見了那身著玄色鎧甲的男人。
隻見其身姿挺拔如蒼鬆,氣勢剛健似驕陽,一身冰冷鐵甲威風凜凜雄姿勃發,刀刻斧鑿般的輪廓於火光中更顯冷峻。
那雙素日就清冷的鳳眸,而今更如一潭不見底的寒潭,視線所及如冰棱直射而出。
隻一眼,就讓人不寒而栗望而卻步。
這並非雪姝頭一回見這樣的他,卻是頭一回這麽近距離看。
以往都是他出征時她扮作小太監,站在連他的臉都瞧不清的宮門上目送他遠去。
她從不知,原來近距離下,一身鎧甲的他是這般模樣。
所以,他並非懶,他不過是不願在自己不感興趣或沒必要的事上浪費心思。
不敢再多看,擔心自己會越看越控製不住對他的心思,便打算收回視線。
這時,原將視線放在東正門的男人忽而鳳眸一斜,眸中冰雪消融柔光乍現。
驀然間,似一抹暖陽,暖了這滿城淒寒。
雪姝心跳倏而漏了一拍,腦中驀然浮現出三年前見他的光景,嘴角頓時不自覺上揚,雙頰微熱。
也不知是被這通亮火光烘的還是羞的。
夙珝看在眼裏,墨黑清亮的眸子裏一絲笑意閃現,待其再將視線收回時,眼裏再次冷然一片。
短短這一瞬間,兩人眼中隻有彼此,未曾注意到他倆的一舉一動已讓旁邊一雙眼看得真切。
夙馨玉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竟會看到這樣一幕。
往年祭祖,那人因時常不在京中,故鮮少同他們一道,但隻要他在京,祭祖的護衛便向來由他做的。
她早知他今天會來,所以從前晚開始她就興奮得睡不著,今天更是早早地就起來梳妝打扮。
即使她現在腿腳不利索,她也想讓他看到她最漂亮的一麵。
她原本還想穿他送的那件辟塵衣的。
可惜顏色稍有些豔,並不適合祭祖這種嚴肅莊重的場合,她隻能作罷。
從剛才出來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翹首以盼,心裏一直默念著:看過來,看過來……
可萬萬沒想到,他是看過來了,然而看的卻不是她這邊!
而且看他那笑,她居然從中看出了一絲寵溺的味道。
不是長輩對小輩該有的慈和疼愛,而是男人對女人……
不可能!
夙馨玉緊緊抓著扶手,牙齒磨得嘎嘎響,搖曳火光下,越顯她眸中陰鶩狠戾。
雪姝感覺後背陰冷,側首斜眸,恰見夙馨玉收回視線,神情陰鬱得厲害。
雪姝了然,暗笑一聲收回了目光。
夙睿興與本該禁足卻因今日特殊情況而暫時解禁的夙睿璽從東陽門出來,緊接著便是秦婉如與太後的轎攆。
隨著一聲高喊,夙承勳乘著他的龍攆自東正門而出。
他一出來,眾人紛紛跪拜高呼萬歲。
李楷撩起轎簾,夙承勳從龍攆上下來,道了聲“平身”後來到太後轎攆跟前,說了兩句話後回到龍攆。
雪姝等小輩們也各自上了仗隊的馬車,隨著一聲高喊,一行人啟程浩浩蕩蕩前往皇陵。
皇陵位於京城北麵五裏開外的金澤地區,仗隊從寅時出發,約莫小半個時辰後儀仗隊走出京城,又半個時辰後漸漸臨近皇陵。
卯時未到天色未亮,早有老百姓或勞作或進城,看到仗隊遠遠就行起了禮。
雪姝坐在馬車上被顛得暈暈乎乎,本就瞌睡沒醒的她幾乎從仗隊剛開始走時上眼皮跟下眼皮就打起了架。
為避免自己睡一路導致腦袋暈暈乎乎下車會誤事,她就讓白茯在出城時叫醒了她。
撩開簾子,寒風拂麵,刺得雪姝一個激靈。
看到旁邊走著的士兵,她下意識朝最前方看去,於朦朧天色中尋找那抹高大熟悉的身影。
可惜仗隊猶如長龍,她排行六,隻在夙錦兒前麵,別說找最前方的人了,就是夙馨玉的乘坐的馬車幾乎都看不到。
未果,雪姝索性放棄,放下簾子捧著手爐繼續在馬車裏晃晃悠悠地打盹兒。
“叩叩”
剛要睡過去,馬車窗戶便被人敲響了,迷迷糊糊間以為要下車,她下意識就要起身。
結果起得猛了,頭頂“砰”地撞到馬車,疼得她齜牙咧嘴,鼻子直發酸。
“怎麽了?”
男人低沉悅耳的聲音自外麵響起,小窗簾被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撩起。
雪姝捂著頭跌坐回位置,總算完全清醒,朝窗外伸脖子。
火光映照下,男人臉上俊朗的輪廓更顯冷峻,如墨鳳眸中寒星點點燁燁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