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噩夢,這麽無情?
月明星稀夜深人靜。
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裏,一抹淺綠色的光自床上睡著的人心口處亮起,卻因她背對外側而未能引起男人的注意。
轉瞬即逝。
屋內的燈重新換上了,空氣中甜味退卻,剩下的便隻有來自男人身上慣有的清冽蓮香。
“焱哥哥……”
雪姝輕啜,眼淚自緊閉的雙眼傾瀉而出,順著眼角滾落於枕邊,在耳畔暈開大片濕漬。
夙珝不是何時化成了人形,精神恍惚地伸長手臂將人撈到懷裏,迷糊著問:“怎麽了丫頭?怎麽哭了?”
邊問,手上無章法地在雪姝麵頰上摸。
雪姝醒了,盯著牆上的影子悵然若失,心裏陡然間似被剜空了一個大洞,風一吹,生疼。
“阿珝……”囁囁,殊不知男人的名字方被她念出口,一股悲涼與胸腔中散開。
心裏突然就發起了慌,以至於她一驚,拔高了音調,“阿珝,阿珝!”
她猛地起來,像盲眼了一樣四處摸索,心間的那個洞撕扯得厲害。
夙珝清醒了,起身摁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抱進了懷裏,“我在,丫頭,我在的,我不就在這麽?嗯?”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懷抱,透過單薄的衣料所觸碰到的熟悉的溫度。
一切的一切,都熟悉得讓人心頭發澀。
“阿珝……”雪姝緊攥著他的衣裳,揪住了男人的一縷頭發也渾然未覺。
夙珝將被子裹在她身上,親她的耳,吻她的眼,將她的小身子往自己體內嵌,對來自頭皮的疼痛選擇性忽視。
“在呢,做噩夢了?”
雪姝咬牙,抱著他的脖子幾乎是用勒的。
臉上眼淚明明都幹了,她卻抽泣哽咽得厲害,牽動全身,像打寒戰一樣。
嗯?
她夢到什麽了?
哥哥?
誰的哥哥?誰是哥哥?
“夢到什麽了?”夙珝揉了揉她的後腦,頭一次這樣半夜被人吵醒沒有一絲不快的情緒。
雪姝稍鬆了手,額角細汗直冒,沾上了夙珝的幾根發絲,看上去有些許狼狽。
“夢到……”
她有些恍惚,腦子裏忽然亂作一團,卻又在陡然間清晰了不少。
可男人離去的影子就像魔咒,在她腦中久久揮之不去,她伸手,朝他追過去,卻如何也夠不到他。
夙珝覺得不對勁,強硬地掰開了她的手,待他看清小丫頭那張被淚水打濕的臉時,竟是驀地一陣心驚。
“丫頭,你……”
雪姝抬首,視線模糊地看著他,喉間溢出小獸般的嗚咽,劇烈的心疼幾度讓她無法呼吸。
“我夢到,夢到你走了,便再也沒有回來……”
或者說,並不是沒有回來,而是沒能回來,至於原因,她不知道,也看不到。
溫熱的淚滴滾落至夙珝手背上,恰好流進了他右手手背上的那個小坑裏。
奇怪的是明明那淚已經涼透,卻剛沸騰開的油,灼得夙珝手一顫。
“別哭。”
他耐心地用袖子擦去小姑娘臉上的淚,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唇角的弧度很柔軟。
“忘了中午我跟你說過什麽了?我不會走,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一輩子都在一起,信我,好不好?”
他的眸光很深,很柔,呼出的氣息猶如春日裏的風。
他的眉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精致如雕刻的輪廓,雪姝張張嘴,長睫輕顫,朦朧的視線也跟著顫了顫。
夙珝以為她會跟中午那會兒一樣哭鬧不止,不曾想她卻隻是簡單地沉默了片刻就聽話地點了頭,“好。”
暈黃的光照著她淚意漣漣的眼,火光輕搖,他的影子投在她臉上,遮住了部分光。
陰影處的那滴淚加深了顏色,宛如一滴血淚。
夙珝看得心緊,歎息,拭去她臉上的濕意,再垂首吻去了那滴水珠,抱著人重新躺下來。
“小傻子,你這樣叫我如何放心得了。”
雪姝乖乖閉嘴,他的聲音便在這時從頭頂響起:“我在你身邊尚且如此,我若不在,放你一個人在宮裏,你沒了我,如何了得。”
帶著三分無奈,三分感慨和四分寵溺,聽得雪姝心裏五味雜陳,張張嘴想說點什麽,卻發現聲音到了喉嚨處便出不來了。
夙珝微微低頭,勾起她的下巴看她,“就這麽愛我麽?”
麵對他這寵溺的問題,雪姝毫不猶豫地點頭。
眼瞅著那惹人疼的眼又要冒水,夙珝再不多說,溫柔地將人攬進懷裏,哄著。
“我在呢,再等等,待過上些時日時機到了,我便將你接來王府,同我生活,如此可好?”
再等等,待過上些時日時機到了,我便帶你走……
兩道相同的聲音於耳邊重疊。
雪姝蹙蹙眉,將臉埋進了男人懷裏,在他胸膛上乖巧地應著,“好……”
夙珝未曾察覺,甚至連她自己都未察覺。
在應下那個“好”後,她的嘴動了動。
沒出聲,喊的卻是那個她醒來記不住,隻存在於她夢中的名字。
焱哥哥……
……
翌日,因著半夜的小插曲,雪姝睡到了日上三竿,睜眼時陽光都透過窗戶照到床沿上了。
盯著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床帳,她的腦中有些空白。
有那麽一瞬間,她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還是耳邊隱隱響起的呼嚕呼嚕聲將她的魂拉了回來。
雪白團子不知何時從被子裏鑽了出來,盤成一團睡得正香,嘴邊的幾根長須因他的呼吸輕輕顫動,撓得人心癢癢。
看著他,雪姝恍惚記起半夜的事來,雪白的大貓讓她有些不確定究竟哪部分才是夢。
這時,他伸長腿兒懶懶地伸了個懶腰,然後成條狀側臥著,臉剛好朝著雪姝這一麵。
大清早的,雪姝讓他軟乎乎的可愛模樣逗得心軟成一攤泥。
抬手,想摸摸他冷不冷,卻意外發現手腕處有拉扯感,垂眸一看才發現,他的尾巴在她的手臂上纏了一圈。
一顆心徹底讓他攪成了水。
“公主,醒了麽?”
白茯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大貓似受了驚,四條小腿兒繃了繃。
雪姝心頭微緊,生怕將他給吵醒了,便小心翼翼地捂著他的耳,對外麵道:“暫時不起,別進來。”
昭王府的人有王府的規矩束著,自然不必擔心會有人進來。
但白茯跟她並沒有這麽多規矩,說一聲總是好的,可不能讓白茯將他這副模樣看了去。
雪姝以為自己已經夠小聲了,不想還是將身邊的大貓吵醒了。
隻聽他先哼了一聲,然後耳尖微動,繃了繃兩條前腿,纏在她手臂上的尾巴跟著上下掃了掃。
雪姝不敢動,甚至專門閉眼裝睡,就怕自己的視線也會影響到人。
然而她並不知道,早在她醒來前呼吸變得不再均勻的那一刻,身邊的人就醒了。
隻昨晚半夜的情況讓夙珝很擔心,故他並未馬上睜眼,而是選擇裝睡觀察她的情緒。
感覺她的情緒並未有多大波動,夙珝這才放了心,然徐徐睜眼,瞧見的卻是這丫頭緊閉雙眼裝睡的樣子。
“嗬……”
白光微過,大貓化作人形,悅耳的笑聲自他那微薄的唇間溢出。
雪姝心頭微緊,遲疑片刻試探性睜眼,才發現大貓已被男人取代,心跳瞬間加快了許多。
夙珝麻利鑽進被子,在他的小丫頭欲開口說話時一把將她撈到了身上,“行了,我早醒了。”
假睡被拆穿,雪姝麵上有些窘,看看一旁的時辰,便抵著他身前問:“我什麽時候回去呀?”
夙珝大手一張,將她滿頭秀發放至身後,挑眉問:“剛醒就想著回去,這麽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