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諒解,什麽好夢?
醜時兩刻,李楷自永和宮外回來,發現自家主子還站在門口,保持著方才出來時的姿勢,也不知看著哪處。
“皇上,丞相大人與大師已走了,時辰不早了,您看……”
聞言,夙承勳瞥了他一眼,繼而一言不發地往書房方向去。
來到書房,夙承勳依舊未多言,隻讓李楷守在外麵,自己則無聲地進了屋。
進屋徑直轉向內間,行至床前畫架旁,隨手拿起一旁的燈盞,仔細端詳著畫裏的人。
畫中,女子眉如秋水肌伴輕風,小鳥依人地靠著豐神俊朗的男人。
她溫柔地抬起那天鵝般的頸子,與他深情相對,蔥白十指抓著他的袖邊,說不出的溫順可人。
“玉兒……”
夙承勳的指尖自女子眉梢徐徐撫過,冷暗的眸子在喚起她的名時柔得如能滲出水來。
“對不住,玉兒。”
夙承勳歎息,將手中燈盞放回書案上,俯身用臉蹭了蹭她的臉,仿佛畫中之人就在眼前一般。
“我深知,你對那孩子的喜愛,可是玉兒,我做不到,若非她,你我二人現今也不必天人永隔陰陽相守。”
深吸一口氣,夙承勳的聲音帶上了絲絲顫抖。
“我知道,我做此決定,你定會怪我怨我,甚至恨我,可眼下我也是沒辦法,大師說了,她是那妖獸的貴人,有她在,要除妖獸勢必一場空,所以玉兒,我要食言了。”
他的玉兒就是那般心善,縱使自然性命垂危,想的也不是她自己,而是那個克她的孩子。
她央他免雪姝不死,許她此生安逸。
她剛走的那段時間,他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那孩子克死她的事實,強迫自己待那孩子如她在時一般。
可他試了,他發現他做不到。
他如何也做不到去待一個克死他心愛之人的災星好。
甚至他都想親手了結了那孩子,省得他一看到她,便想起他那可憐的玉兒是如何慘死的。
然每每有這個念頭時,他玉兒的音容笑貌便會出現在他眼前。
她拉著他的手,抱著孩子,用她那柔美的聲音跟他說:“皇上,這便是我與你的孩子,日後,你定得待她呀。”
每每一想到這些,他便如何也下不去手,他怕她恨他,恨他食言,恨他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可他又是真的做不到待那孩子好,所以索性便來個眼不見為淨。
他能免她死,但要讓他許那孩子此生安逸,他做不到。
而今,夙珝是妖獸,而他,勢必是要將其除去的。
既然那孩子是夙珝的貴人,那麽也就怨不得他狠心無情了。
“玉兒,你會諒解我的,對嗎?”
夙承勳撫著畫中人的臉,指尖輕顫。
“你向來善解人意顧全大局,眼下勢必要在我大賢與她之間做出選擇,你若在,也定會站在我這邊的,對嗎?”
所以現在,他得照大師所說,暫時改變對那丫頭的態度。
便是那丫頭再如何惹他動氣,他也得忍著不要她性命。
得讓她平安無事地待在太後壽宴,與夙珝結合後再懷胎十月產下幼子。
大師說了,以人類之軀孕育妖之子是逆天而行,勢必會傷其根本,幼子出世之時,便是那丫頭殞命之時。
屆時,夙珝妖力盡失,其子會成為他們的口中食,而那個讓他礙眼的丫頭,也會就此消失在這世上。
所以這也不能怪他不是嗎?
他的確應了玉兒的話免那丫頭一死,讓她一個無人要的棄嬰有了公主的身份,讓她活到了現在。
而今,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那丫頭最後也算是為大賢為百姓而死,到時他給予她厚葬便是,也算對得起她了。
所以玉兒,你定不能怨恨於我,知道麽?
……
真是的,沒完沒了了……
雪姝緊抱著被子,一條腿沒規矩地搭在被子上。
正做著美夢,熟悉的涼意自後背一陣又一陣的,擾得她瞌睡都快沒了。
嘟囔著小聲抱怨了一句。
已經熟悉這股感覺的她不想因為這擾了自己的好夢,她迷迷糊糊地起來,隨手將暖腳壺塞到後背處,用被子壓得緊緊實實。
然後身子一歪,就這麽背抵著暖腳壺側著身子睡。
再次進入夢鄉,出奇的竟還接著那個夢。
入眼一片鮮紅,她身著霞帔頭戴鳳冠,大紅蓋頭一遮,滿眼的紅。
垂眸,手上便是一顆象征得平安如意的大蘋果。
雯萱姑姑和容嬪再三叮囑,便是再餓,都不能打這蘋果的主意,否則就不吉利了。
嗯……真是的。
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怎麽可能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別說她不這會兒根本不餓,就算餓,也不會打這平安果的主意啊。
這可是她與他的大喜日子,怎麽能鬧這種烏龍?
不過,看著手中紅豔豔的果子,雪姝揚起的唇角怎麽也下不去,想到她這就要嫁給他了,她的心便仿佛要從嘴裏跳出來似的。
她要嫁給他了,真的要嫁給他了。
太後的壽宴上相安無事,夙承勳與秦婉如的奸計沒能得逞,那個在她夢裏傷害他的和尚也被他殺死了。
她避開了上輩子的慘劇,如願以償地嫁給他了,成為他的王妃。
他的王妃呀……
光是想想雪姝就覺心底的幸福要溢出來了。
迎親隊伍繞了京城兩周,隨媒官一聲高喊,轎子在昭王府門外停下,她聽到門外歡呼聲陣陣,緊接著轎簾便被人自外麵打開。
男人白皙修長的手伸到她麵前,那歡呼的人聲便一陣高過一陣。
她不過才抬起手,他的手便過來使勁攥緊了她的,將她帶離了轎子,天旋地轉後,她落入了他寬闊的懷裏。
她聞見了獨屬於他的氣息與香氣,隔著薄薄的衣料,她能感覺到來自他身上的體溫。
“一拜天地,謝天賜良緣地設一雙!”
“二拜高堂,謝養育之恩祝長壽安康!”
“夫妻對拜,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歡聲笑語中,她被送到了他的墨悠居。
而這次,不是如先前那樣是偷著來的。
這回,她是他光明正大娶進來的。
恍恍惚惚不知過了多久,門外人聲似弱了不少,她聽得一陣腳步聲徐徐而來。
下一刻,新房的門便被開了。
“姝兒……”
他來到她跟前,輕喚她的名。
挑起了她的蓋頭,她看到了今天的他。
他一身豔紅喜袍加身,一張玉麵在這紅衣的映襯下泛著粉嫩的紅,帶著一絲醉態。
然那鳳眸卻清明如水含情脈脈,左眼下的朱砂痣妖嬈魅惑,轉盼間,勾起風情萬千。
他伸出漂亮的手指解開她的喜服,將她頭上的珠釵隨手扔落一地,溫暖的大掌作怪地來到她的腰間。
她渾身都快被燙熟了,無力地推拒著他。
“合……合巹酒還沒喝……”
話音方落,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兩杯酒。
一杯他喝了,一杯讓他含在了嘴裏,不由分說地渡給了她。
“嗯……不,阿珝,阿珝……”
渾身的躁意都讓他壞心眼地給撩撥了起來。
他卻絲毫沒有自覺,拿著從冉淩玨那得來的本子認真得像學堂裏的學生,邊研究邊時不時地問她一句:“如此我可做得對?感覺如何?”
“阿珝,阿珝……”
雪姝受不住,攥著他發哼哼,眼角展開一朵晶瑩的淚花兒。
正是迷失自我間,耳邊響起男人溫柔卻含笑的聲音:“阿珝在呢,丫頭這是做了什麽好夢?”
夢??
雪姝小心髒緊縮,本該沉浸於美夢中的她竟出奇地讓這極其溫柔的聲音給喚醒了。
身上略微汗濕,雪姝迷迷糊糊睜眼,發現剛才的一切竟真的隻是夢。
“瞧你熱的,”男人微涼的手探到她額頭,激得她一哆嗦。
心猛的一緊,雪姝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清醒了過來。
僵硬地回頭看去,發現本該在她夢裏的人此時正側臥在她身後,眼裏促狹明顯,還將沾著她汗的指尖給她看。
“什麽好夢,也同我分享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