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仇恨,王爺二十七了
“啪!”
空燃猛地起身,狠狠將鏡子摔到地上,巴掌大的鏡子應聲而碎。
小和尚嚇了一跳,縮著脖子規規矩矩地站到一旁,“師父……”
“夙、珝!”
他咬牙切齒,額角青筋暴起,脖子上的血管亦清晰可見,每吐出一個字都像是在把人生嚼了似的。
他緊緊捂著已經變回原來模樣的右眼,幾縷黑氣從他指縫中滲出來,露出的左眼頃刻間布滿血絲。
殺了他……殺了他!
夙、珝!
他一定要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小和尚看著麵目猙獰的空燃,怯怯地往後退了兩步。
知道這個時候最忌諱什麽,本是不打算說話的,但在看到自不遠處過來的人時又不得不開口:“師……師父,大師兄回來了。”
師父的結界,作用就在於結界外的人是看不到結界內的人,從外麵的人來看,現在的百裏亭內空無一人。
“圓道!”
空燃身子猛地一僵,而後不等那結界外的人走近便五指成爪,朝著那人走過來的方向陡然一伸。
身穿道袍身形瘦削高挑的男子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便被空燃一把吸進了結界,且剛好讓他給扼住了脖子。
“師父!”
小和尚擔心空燃會失手傷了自己人,出聲上前想阻止,卻在看到空燃已經變回原形的右半張臉時卻步了。
“師父……”
被稱為“圓道”的男子本能地使勁抓住空燃的手,才瞬間的功夫,他的臉就被憋得通紅。
空燃魔障了似的,不僅沒鬆手甚至扼得更緊了,瞪著他那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圓道,“秦宵怎麽說?怎麽說?!”
圓道臉憋紫了,拚命抓著空燃的手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弟……弟子照著師父所說……”
話沒說完,圓道就開始翻白眼。
眼看著人就要昏死過去,旁邊的小和尚硬著頭皮上前:“師父,再這樣下去師兄就死了。”
聞言,空燃身形一怔,定睛一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掐著圓道脖子的手猛地又是一緊,下一刻狠狠將人甩開,“說!秦宵什麽說法!”
圓道被甩到地上,翻滾了兩圈背脊狠狠撞到亭中的柱子上,卻是一刻也不敢耽誤,沒等這口氣緩過來便捂著脖子跌跌撞撞起來。
“是,弟子照師父所說跟丞相大人說了,丞相大人說……”
……
“公主,玲瓏軒那邊還是屬下去吧。”
晚上亥時一刻,長禧宮內,鶯歌看著正在梳妝台前貼人皮麵具的人,如是說道。
雪姝仰著頭,由白茯幫著戴人皮麵具,聞言後笑道:“你放心,我不會拖你後腿,上次不就沒有?”
鶯歌上前兩步,道:“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屬下的意思是,為了那種人不必髒了您的手。”
白茯將兩鬢接合的地方貼好了,雪姝收起下巴對著鏡子按了按兩邊,笑說:“沒什麽髒不髒的,我這雙手本來就不幹淨。”
玉和宮紅蓮那一批宮人的死,安平門如嬤嬤及那群宮人的死,綺貴人、玉華和海棠的死以及今日陳嬤嬤與長禧宮其他宮人的死。
雖不至於她親自動手,卻都是間接因為她喪命,手上已經有這麽多條人命了,談何幹淨。
“可是,王爺那邊……”鶯歌還是有些躊躇。
他們家那位爺將她留下就是為了讓她聽令行事,現在連殺人這種事都不用她,這要是讓她家爺知道了,那她要這雙手還有何用?
雪姝瞧著臉上沒什麽問題了,看了看鏡子裏這張陌生的臉,莞爾,“放心,我自不會讓他責怪於你。”
被看穿心思的鶯歌麵上閃過一抹不自在。
雪姝歪頭端詳了鏡子裏的人一陣兒,邊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誅之,我這雙手總歸是要髒的,我也總歸,要習慣親手要人命。”
夙馨玉也好夙錦兒也罷,甚至秦婉如,這些人的性命都必須得她親自來了結,剛好趁此機會練練手。
“公主,咱別說得這麽可怕好不好?”白茯給她梳好頭發,縮了縮脖子感覺後背陣陣發涼。
雪姝不以為然,說得輕鬆,“本來就是,我要是不要人命,人就得要我的命,我做什麽犯傻要等著人來殺我?”
白茯放下梳子,“話是這麽說沒錯,但……”
“白茯,”雪姝站起來打斷白茯的話,很認真地看著她,“不光是我,你也一樣得習慣。”
澄澈單純的黑眸不見絲毫雜質,似上等的黑玉,又猶如一汪平靜的寒潭水。
純澈的,卻又帶著一絲絲浸骨的寒涼。
白茯呼吸一滯,有那麽一瞬間想不起來眼前這雙眼睛真正笑起來是個什麽樣子了。
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這一瞬間後她就記起來了。
過去的近十年裏,她所伺候的公主不管遇上什麽事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爬得比誰都高,笑得比誰都歡。
可正因為她總那樣笑著,所以這裏的這些人越漸地不將她當回事。
奶嬤嬤先前教她們,說以她們的處境要想在這宮裏平安地活下去,隻有不爭不搶。
可奶嬤嬤沒有告訴她們,不爭不搶不一定就會在這個吃人的地方平安地活下去。
“知道了,”白茯暗吸一口氣,笑著為雪姝理了理衣襟,“奴婢很快就會習慣,爭取不給公主你拖後腿。”
玩笑似的話,雪姝知道她定是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不再多說。
鶯歌瞅著這主仆二人,到底生了惻隱之心,說:“行吧,既然公主堅持屬下便不多說,隻這件事好歹還是讓王爺知道得好,公主以為呢?”
畢竟是取人性命的大事。
雖有她在,定能保萬無一失,但那位爺向來不喜有人人瞞著他任何事。
就他們家主子與這小公主之間現在的關係,若不讓他知曉此事,怕是事後將降罪於她不說,還會因此與小姑娘生了間隙。
“嗯,說吧,”雪姝沒想太多,“反正他也不把宛貴人看在眼裏,是死是活跟他沒關係。”
何況都這個點兒了,他早該歇下了。
鶯歌被雪姝這副正宮娘娘的模樣逗笑了,想說宛貴人的死跟那位爺倒是沒關係,但卻跟讓宛貴人死的人有關係。
她可不覺得他們家爺在聽說他家小丫頭親自去殺人還能睡得著。
誒?不對。
依他們家爺的尿性,天塌下來隻要不砸到他,他都睡得著,這回沒準還真能睡著。
“喲,”白茯挑眉,一邊看雪姝戴麵罩一邊假裝陰陽怪氣地說:“公主,你就這麽確定王爺不在意宛貴人的死活?”
見識了自家主子白日裏的孟浪,白茯覺得這事兒她家公主基本上已經算是跟她明說了。
現在就隻有她們仨,她也沒必要再顧及什麽。
雪姝沒聽出她怪異帶揶揄的語調,還很認真地回答說:“那是自然,他在意宛貴人的死活做什麽?他連他府中的側夫人姨娘們都沒正眼看過,何必要來跟父皇搶女人。”
“謔謔?”白茯抱臂,打趣道:“公主是怎麽知道王爺沒正眼看過他府上的女人?”
鶯歌扶額,“白茯,你……”
說這種挑撥離間的話都真的好嗎,萬一這小公主當真了。
“他跟我說的,他說的,我自然信,”雪姝還是沒聽出毛病來,因為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去玲瓏軒的事兒。
白茯憋著笑,湊近了問:“王爺說的你就信?別忘了王爺過了年可二十七了。”
“二十七?”雪姝這會兒聽進去了,戴麵罩的手頓了頓。
白茯煞有其事地點頭。
“放眼整個大賢,有幾個二十七歲的男人身邊沒有女人?奴婢可是聽說,便是向來潔身自好又同王爺一樣嫌麻煩的楚少傅,十六歲時也開了葷……”
白茯故意強調“嫌麻煩”三個字,卻又故意不把話說完。
於是,她就見說到最後這個“葷”字的時候,她家公主的臉色陡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