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判官,君曜的真麵目
“爺,咱們到了。”
同一時間,與雪姝現今所處的黑夜不同,戚風所站之處碧空萬裏,然自山頂放眼看去,腳下一片城市街道,卻是與京城相差無幾。
若真要說不同便是季節了,大賢的京城早已入冬,而此處卻風和日麗惠風和暢,身後山林間鳥語花香一片祥和。
世人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此處,便是這句話的具象了。
外界傳聞中神仙居住的地方,距離大賢十萬八千裏之遠的靈玉山幽之境,尋常人連看都看不到的地方,更別說進來了。
夙珝負手立在山巔,鳳眸輕眯,眸中琥珀色的光緩緩流轉。
淡淡掃了一下山下的繁華之景後,他的視線落到了這座城市的正北方那處遠遠就能看到的白色尖塔上。
戚風環視了一下周圍,收起目光後問:“爺,咱們要回宮麽?還是直接去找君先生?”
聞言,夙珝蹙了蹙眉,“回宮做什麽?回去又被那些臭小子纏,本王吃飽了撐的?”
戚風嘴角一抽,“爺,屬下發現您現在說話越來越像六公主了。”
以前不是重要的事說一句話都懶得開口的人,這會兒說起話來不但接地氣兒了,還一句接著一句,配上他這張不食人間煙火般的臉。
真違和。
“是麽?”夙珝本人不覺著,但神情卻在提起那丫頭片子時緩和了不少。
抬手摸了摸心口處,夙珝看向戚風,問:“鶯歌思念你時,你這裏會有感覺麽?”
他這裏自方才起就加速了,也不知是不是他有些念她了,耳邊仿佛能聽到她喊他“阿珝”時的聲音。
軟軟的,如一塊上好的糕點,分明沒有吃進嘴裏,卻是覺得甜膩得不行。
就像在夢裏她在耳邊呢喃一樣,搔得他現在就想見到人。
“可……可能有吧。”
戚風那張黝黑的臉在他說起鶯歌時浮現出一層可疑的紅色。
其實他想說“您能不能不要每次想六公主的時候就拿我跟鶯歌來說事”。
但他不敢,下意識地摸了摸心口處,可惜那兒壓根兒沒任何異常。
夙珝揚起唇角,瞥了瞥戚風後就將手放下了。
斂起嘴角的弧度,不等戚風反應過來,衣袖一甩,整個人如離弦的箭一般,朝著遠處那白色的尖塔禦風而去。
戚風險些一口氣沒上得來,不敢耽擱,趕忙憋足了勁兒跟在他後麵。
不過須臾的功夫,主仆二人便停在了塔尖之上,俯視腳下,所見之景又與方才的城市街道不同。
此時此刻,他們的腳下是一片紅牆綠瓦,底下房屋的建造與大賢皇宮相似。
不同的是沒有皇宮來得大,而這白塔則位於這座宮殿的最北方位置,前方不遠處有一處高台,高台之上憑空吊著一塊白色綢布隨風而揚。
台子兩側燃燒著淺藍色火焰,隨著一陣風吹過,那藍色的火焰時而透明時而顯現,若有若無的。
這時,一隻純白色的蝴蝶自塔中飛出,來到夙珝眼前繞著其轉了一圈後,孩童般清亮的聲音從蝴蝶身上傳出:“王上,國師大人已在塔內恭候多時,請王上入塔。”
夙珝俊眉微蹙,“他知道本王要來?”
白蝴蝶輕輕撲扇著翅膀,回道:“大人昨夜觀了星象,算出王上要回宮,故今日一早起便在塔內候著了。”
夙珝不悅地抿抿唇,隨手一拂,那白色的小蝴蝶便如煙霧般在眼前消散。
蝴蝶一散,夙珝衣袖翻飛,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從塔頂下來,繼而直直地落到塔中四層走廊中,戚風緊跟其後。
迎風穿過狹窄的外沿,在經過樓梯口時,一個穿著青色小袍頭頂圓髻看似七八歲的孩童正麵迎了上來,見到二人時抬手行了一禮後側身道:“王上請隨我來。”
說完,做了個“請”的手勢往他來的方向走。
夙珝淡淡地瞧了他一眼,雙手負後跟在其後。
轉彎經過精致黑木雕花窗,一股清冽的茶香鑽進鼻間,小童停在那扇雕著祥雲仙鶴的黑木門前,推開門後道了聲“請”。
夙珝來到門前,頓了頓後撩袍而入,而戚風則止步於門前。
一進房間,茶香顯得越發濃鬱了,抬眼看去,屋中陳列簡單。
正前方掛著一幅與牆壁大小相等的朝霞崇山圖,其間白霧嫋嫋層巒疊嶂。
羊腸小道中一仙人立於山巔之上,白須飄飄似乘風歸去,畫中題著“不畏浮雲遮望眼,隻緣身在最高層”的字樣。
畫的正上方乃一塊長匾,匾上又題著“若真修道人,不見世間過”兩行字。
畫的下方則是一套紫檀木桌椅,雕花簡單雅致,桌上一套紫砂茶具,亦是清雅至極,與牆上的畫相得益彰。
夙珝轉眸,視線穿過珠簾,就見淡淡白氣自其中飄出。
“站著做什麽,進來,”溫和的嗓音從珠簾後方的內間傳來。
夙珝稍作沉默,而後邁開步子負手過去,一進去就看到一男人正坐於那落地窗前,麵前擺著一個小茶幾,上麵正煮著茶,茶香便是從那散出來的。
男人一身白衣勝雪,如墨的黑發僅用一根黑玉簪挽著,披散在肩兩側,與其一身的白衣形成鮮明對比。
而那張白皙俊雅的臉上的那雙桃花眼裏,乍一看泛著溫柔的笑意,實則細看眼中卻又似不帶著笑,整個人給人一種溫和卻疏離的感覺。
夙珝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片刻,後上前一撩衣袍,瀟灑落座於男人對麵,似笑非笑。
“名震江湖的‘鬼手老人’,今日倒成了白麵書生郎了。”
男人輕笑,為其斟上一杯清茶,糾正道:“錯,應該是‘奪命判官’。”
夙珝輕哼,對這個人的癖好不予評論。
若是那丫頭在,見到這人定然一眼認不出來,誰會想到有的人在外人麵前是個年過九十的老翁,私下卻又是這副模樣。
不過,管他什麽判官還是書生,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
優雅地端起杯子潤了潤嗓子,夙珝懶懶地問:“夜觀星象,觀出什麽來了?”
君曜靠在窗框上,右手指尖輕輕在茶幾上敲了敲,說:“觀出你今日會來找我。”
夙珝打了個嗬欠,放下手時涼涼地看了他一眼,淺色的唇不悅地抿成一條線,“若非找不到你人,本王需得跑這一趟?”
那丫頭所說之事,能證實的,便隻有這家夥一人。
他原是打算以靈音之術將人喚至王府的,可惜不管怎麽感受也感受不到這人的靈力。
感到不受靈力便找不出此人所在,靈音之術亦不能使用。
而這些年的經驗告訴他,感受不到這人靈力的情況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回幽之境了。
幽之境外有一層幻境屏障,隔絕了幽之境與外界的所有聯係,外界之人看不到那道屏障,便是直接走到屏障之處,也會從其中穿過。
這人毛病多,回來後有時隻半日便出去,有時卻是三四日,長則甚至一年半載。
他急著知道那丫頭所說之事真偽,如此才能得知夙承勳等人是如何得知他身上的秘密的。
於是,隻能他回來找人。
君曜笑笑,又將杯子給他滿上了,說:“我自然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有些事情唯有在這裏,才能說清。”
夙珝瞳孔微縮,“你知道本王要說什麽?”
君曜頷首,“知道。”
夙珝抿抿唇,不置一詞。
君曜看了看他,隨後漂亮的手在小茶幾上輕輕一拂,除兩人現用的杯子外,其他物件全部消失不見。
“所以當初我才問你,可是在意那丫頭,然你給我的回答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