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習慣,你走不走?
“竟然真有這等事……”
容嬪覺得不可思議,但看樣子卻還是信了雪姝的話。
雪姝見狀煞有其事地點著頭,繼而撇嘴說:“也就隻有娘娘和皇叔公信我,其他人都覺得是胡謅的。”
容嬪瞧著她的樣兒忍不住歎氣,“也怨不得那些人多意,昭王他……”
容嬪向來安分守己不多事,便是這時候說起也還是有所顧忌。
雪姝看出她的顧慮,兩個都是她在意的人,自然不想容嬪也誤會那人。
所以就說:“娘娘,所謂‘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有時候單憑表麵來看,是難以判斷是非的。”
說到這,雪姝稍作停頓,看了看容嬪的表情後才繼續。
“或許旁人在想皇叔公待我好另有所圖,但我想娘娘能信我,他便是單純人好才待我好的,沒有圖什麽,再說,我這樣兒的,又有什麽可圖的呢?”
說到最後,她還一臉無所謂地攤手聳肩。
“你慣是個會說話的,”容嬪無奈地笑笑,“我倒也不是覺得他人不好,就是擔心你在昭王府受委屈,誰讓你拖著一身病就回來了。”
都說六公主從王府帶了不少好東西回來,就說這是昭王的疼寵了。
可是那些個東西完全可以隻是做給人看,人的身子情況卻是騙不了人的。
天知道她在看到她風寒那麽嚴重的時候嚇得心跳都快停了。
她這一說讓雪姝想起了那一身病的由來,不由得心情有些複雜。
不過她知道麵前這個人是真心為她好,感動之下握住容嬪的手。
“就隻是風寒而已,我在王府沒受什麽委屈,你看,我現在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都是皇叔公讓人準備的。”
雖然這些玩意兒當時讓人挺不愉快的,但現在還是挺愉快的。
容嬪一邊看她一邊緩緩點頭,“那就好,沒受委屈就成,不過,你也知道皇上跟你皇叔公的關係,今後還是謹言慎行得好。”
這話她也就隻敢在自己宮裏跟這丫頭說了。
雪姝點頭,不過“皇上”兩個字讓她有了想法。
她被秦婉如抓起來用刑時是五月中旬,容嬪暴斃在五月二十,在刑房看到容嬪時她容嬪還未顯懷,應該也才兩三個月。
這麽推算下來,容嬪差不多在三月侍過一次寢。
想想,雪姝說道:“娘娘,我問你件事。”
容嬪蓋上杯蓋,試了試唇角,“什麽?”
雪姝問:“娘娘可想離宮?”
“離……”容嬪大驚失色,緊接著猛地一把捂住雪姝的嘴,壓著聲音說:“這話可是能亂說的!”
別說進宮後的妃嬪不想有這念頭了,就是宮女,除非老得沒出來的氣兒了會被人扔到那亂葬崗裏去,否則一輩子都別想出去。
雪姝拿開她的手,神色淡然,“我自然知道這話不能亂說,也就隻當著你的麵才說,你就告訴我實話,你舍得我父皇不?”
容嬪與她母妃同時進宮,兩人都是溫柔可人的性子,所以關係好。
但最初的那幾年一直是她母妃獨得寵愛,就連秦婉如也沒份兒,更別說其他妃嬪了,所以容嬪也一直獨守空房。
容嬪會被封為嬪,是因為母妃走後夙承勳瞧著她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有幾分她母妃的影子,於是才給人提了身份,那段時間日日留宿瑾容宮。
不過也就那一段時間,估計是覺得容嬪終究不是淑妃,樣貌瞧著也不像,所以之後夙承勳又換了對象。
再之後就是擅長製各種露的安嬪,能歌善舞的綺貴人,慣使姑娘性子的宛貴人,反正都是一陣兒一陣兒的。
容嬪不懂她怎麽突然想起說這了,但看昔日那稚嫩的小丫頭片子如今神色這麽沉穩認真,她打從心底感到欣慰。
看了看門口,容嬪稍微調解了一下情緒,苦笑道:“從同意選秀的那刻起,我就從沒想過進來了能出去的。”
雪姝對她這種認命的態度不是很讚同,便問:“娘娘是因為覺得出不去才這麽想,還是因為家裏,或者為了我父皇?”
自古以來帝王薄情君心難測,然即便如此卻還是不少後宮女子窮其一生苦苦等待,甚至還有不少不為身份權勢,就為帝王的一回眸,一夜溫情。
雪姝不覺得容嬪是為了身份權勢,否則早利用她跟淑妃的關係上位了。
那麽剩下的就隻有後兩者,凡有二心想出宮的嬪妃,一旦被人察覺就是滿門抄斬的罪。
至於最後一個理由,雪姝有猜過,但她從心底不願意聽到這樣的回答。
許是被說到了心坎裏,容嬪觸動,眼中亮了一陣後便黯淡了下去。
或許她一個已經三十多的女人不該跟一個十幾歲的丫頭說這種事,但奈何宮中能說真心話的人少之又少。
淑妃在的時候還能偶爾說說私房話,淑妃不在了,這些年她也就跟珠屏說說。
瞧著麵前這張略顯稚嫩神情卻認真的小臉,容嬪歎息,“兩者都有,為家裏,也為他。”
雪姝聽她用了“他”這個字,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娘娘舍不得他?”
“舍不得?”她的用詞讓容嬪發笑。
雪姝:“不是嗎?”
容嬪笑著搖頭,跟著又點了點頭,“可以這麽說,不過,對我來說更多的應該是習慣了吧。”
“習慣?”雪姝從她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絲傷感,卻不懂她所說的“習慣”具體指什麽。
容嬪歎了小口氣,很快為她解惑。
“習慣了徹夜不眠地等待一個不知會不會來的人,習慣了看宮裏的新人笑舊人哭,習慣了聽人說他昨兒個翻了誰的牌子,今兒個又翻了誰的牌子,習慣了這後宮裏的爾虞我詐紛紛擾擾。”
即使一年到頭,那個男人可能就翻她三四次牌子,可能就來她這瑾容宮一兩次。
盡管她沒有明說,但意思卻還是很清楚,那就是她對那個男人是有情的。
雪姝心情複雜,略作沉思後試探性地問:“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讓你離宮,且不連累家裏人,你走不走?”
她這輩子,除了為自己跟孩子報仇外就希望在意她的,她在意的人能平安無事。
那人原就跟夙承勳不對付,二人開戰不過早晚的事,現在她又把上輩子的事跟他說了,照他的性子絕對會先調查證實。
一旦落實夙承勳等人是如何得知幼子長生的事的,他定然有他的謀劃。
屆時,夙承勳的那張椅子真易主了,他後宮這些女人自然一個跑不掉,如此,她當然要為容嬪計劃。
不過,也得容嬪配合。
“你……你怎麽突然想起這事了?”容嬪很吃驚,對雪姝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有些反應不過來。
雪姝:“這個你先別管,娘娘就說想不想出去吧。”
“這……”容嬪被問住了。
雪姝看她猶豫,想了想後說:“你現在要是不清楚也可以不用馬上回答我,不過我希望娘娘能好好想清楚,至於法子,娘娘暫時不用考慮這個,時限兩個月,你若想清楚了,就讓珠屏來跟我說就行了。”
她不能勸容嬪現在就忘了夙承勳,感情什麽的是個人的事,旁人左右不了。
不過,想了想,雪姝還是為自己的這番說辭。
便說她之所以會提起這個,是因為先前做了個不好的夢,擔心她會像夢裏那樣遭遇不測。
容嬪聽後忍不住笑,說她才這麽大點兒人就跟老年人似的,不過最後應了會考慮這事。
雪姝知道容嬪雖信了她之前托夢的說辭,隻是事關容嬪自己,又事關她喜歡的人,自不會輕易相信。
可沒辦法,她能做的也隻有這些,最後聽不聽得進去,走不走,全在容嬪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