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李元景再謀封禪事 祿東讚奉命請婚期
在說完這番話之後,我壓低聲音說:“殿下,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問題?每次臣下請求封禪的時候,皇上雖然表現的非常謙讓,可每到最後關頭他都動搖了,由此看來,在內心深處他是想去封禪的,可每到皇上動心的時候,魏征就會出來反對,而為政亦反對,皇上就會聽魏征的。”李元景說:“你說的這個問題我也注意到了,都怪這個魏爭壞我的好事。”我說:“其實真的不能怨人家,明知道皇上想去封禪,魏征還屢次出來勸諫,就算他這麽做是為了清史留名,實際上受益的還是大唐的百姓,隻要大唐的百姓滿意,大唐的江山社稷就能夠綿延持久。身為宗室子弟,殿下還是應該感謝人家。”李元景白了我一眼說:“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竟敢在這說教寡人。”我不慌不忙的說:“我是能夠幫助殿下實現心願的人,當然殿下如果覺得我實在討厭,我也絕不敢在這裏打擾殿下。”然後一拱手轉身就往外走。
李元景趕緊叫住了我,說:“我這個人說話比較衝,你不用跟我一般見識。你說你能幫助我實現心願?你能幫助我實現什麽樣的心願呢?”我說:“以避一下現在這樣的公德,如果去泰山封禪,肯定能遇到各種各樣的祥瑞。神龜出水、鳳凰來儀,說不定還能夠見到海上的神仙。”李元景說:“當年李孝恭曾經上書請求封禪,我後來有幸讀到了這一份奏疏,正是因為受這一份奏疏的鼓舞,我曾經去泰山遊曆,我聽過很多關於大海的傳說,當我真正看到大海的時候,發現想象與現實差距太大了。海水是苦澀的,而且看起來很不幹淨。”我說:“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李元景說:“你說的道理我是知道的,當我站在泰山之巔,看著日出日落,那個時候我就想雖然自己出身宗室,可在那樣的環境當中,感覺自己實在是過於渺小。”我說:“陛下如果封禪,第一國庫一定要支出一大筆錢;第二地方上迎來送往,也會背上沉重的負擔;第三出現在封禪大殿上的人一定會得到不同程度的封賞。”
李元景說:“我覺得這個衛生實在是太過於死板和迂腐了,他隻懂得算那些小賬,不懂得算大賬。”我說:“雖說魏征是一個書生,可人家畢竟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他謀劃的可能真的比一般人所能想到的更久更遠。”圍繞是這個問題,我們聊了很久,李元景不願意放棄封禪可能帶給他的利益,而我也對封禪具有濃厚的興趣,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苗山風知道了,李元景請求封禪,背後有我的謀略,他馬上派人給我送來了一封信。送信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白肥兒,這實在是讓我感動,我們走進了一家酒店,找個地方坐下來。店家立刻拿上來,最好的羊肉和清酒,白肥兒說:“許久未見,沒想到你進了荊王的幕府。”我連連擺手說:“情況不是那樣的,我隻是臨時幫幾天忙。”
白肥兒說:“如果你隻是臨時幫幾天忙,就敢湊這麽大的熱鬧,看來山風兄這麽擔心是有道理的。”我低頭說:“說來真的有些慚愧。”然後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白肥兒說:“其實你不用為這件事情過於擔心,隻要你現在罷手山風兄一定會全力幫助你消除影響。封禪對唐朝的江山社稷長治久安極為不利,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做。”我說:“你高看我了這麽多年我都是糊塗著過來的。”白肥兒說:“你之所以選擇這麽做,會不會是因為你長期懷才不遇?打算帶一票大的,讓別人了解你呢?”我說:“我並沒有想讓別人了解我,因為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白肥兒說:“先不說別的了,你看一看這封信吧!”我把那封信拆開,這件裏麵寫的是:
愚兄苗山風諭,山幽遊走四方、見識宏遠,忽然在荊州王府中策劃封禪之事,竊以為此舉十分不妥,如果陛下不能接受,魏征一定會讓陛下徹查這件事,你放心,隻要查就一定能夠查到你的頭上,因為陛下不可能為了這件事情去處置自己的兄弟。到了那個時候,不但我沒有辦法替你轉還,就算是父親親自出馬也無濟於事。為了不讓家人擔心,也為了你自己的安全,請你一定要罷手。這些話事關重大,你千萬要記住,不可以躍入雷池。也不要往南牆上撞。
讀完這封信之後,我看著白肥兒,這個時候我注意到他也在看著我,我說:“這件事真的有這麽嚴重嗎?”白肥兒說:“我跟你說句實在的吧!假如陛下真的如你所希望的那樣去泰山封禪,陛下的一世英名,他是從這件事開始就要不斷受損了。人生如同四季一樣,經曆了極盡的繁華,接下來百木就會凋零。”我說:“為什麽要說的如此悲觀呢?繁花落盡之後,就會結出累累的碩果,現在我們已經付出了很多,正準備伸手摘果子的時候,你們卻勸我收手。你們的這種說法完全是飽漢不知道餓漢的饑。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揚名立萬也希望自己有機會。”
白肥兒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我說:“不管怎麽樣,我還是要感謝你,因為你對我們家的事如此的上心,我會寫一封回信讓大哥照顧你的。”白肥兒說:“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的這封信不必寫了,我之所以願意幫他送信,不是我要從中撈到什麽好處,完全是看著你我之間的交情,現在你要這樣對待我?真的讓我很失望。”說著站起來就要走,我說:“我知道我的話有些失禮了,真的很抱歉,這些年我已經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友誼了。人都是這樣,誰做好人誰就要吃虧,誰做壞人誰就得便宜,誰能夠壞到底誰就獲得最後的成功。”
這樣的場麵又尷尬又慘但離別的時候彼此都覺得有一條鴻溝把我們兩個人隔開了。這種距離感讓人覺得有些悲傷,回到王府發現李元景已經等我很久了。宦官立刻把我領了過去,見麵之後立刻賜坐。我說:“下一次殿下不宜再出麵了,而是借其他人之手達成自己的心願。”李元景說:“那你倒是說說看,到底怎麽借其他人的手達成自己的心願呢?”我說:“這個辦法雖然聽起來有些離奇,但我覺得還是可行的。”李元景說:“有什麽話你直截了當的說,我實在受不了你那麽多的鋪墊。”我說:“實際上希望借助封禪大典為自己爭取機會的人有很多,魏征在這件事情上,站在眾人的對立麵,可見他是一個真正大公無私的人,所以無論怎麽樣皇上都會表彰他,我們也應該對他表示尊重。”
李元景說:“我現在不要聽你假惺惺的在這裏表揚魏征,我要聽的是你能讓我擺脫困境的方法。”我說:“方法就在我以下陳述的內容當中,希望殿下稍微多一點耐心。”李元景說:“有什麽話你就說吧!”一聽這話,我立刻摩拳擦掌,站起來說:“殿下,我之所以要表揚魏征,其實就是為了想辦法在封禪這件事情上繞開他。”李元景說:“魏征這家夥脾氣非常的古怪,大量的銅錢放在他的麵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這樣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人,我們怎麽能夠收買他呢?”一聽這話我不禁感到好笑,心想如今的魏征是陛下非常信任的一位大臣,每天穿著紫色的袍服在政事堂,與各位廷臣議論天下大事。你一個小小的宗王就想收買他,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李元景看我的表情有些怪異,他立刻嚴肅起來,板著臉說:“難道你覺得我的這個主意很蠢嗎?”我說:“是不是蠢我不敢亂講,我隻知道魏征雖然不是位極人臣,可他現在所受到的禮遇,已經超過了長孫無忌和房喬等人。”
一聽這話,李元景非但沒有被我說服,反而發出了一陣冷笑,說:“你能說出這樣的話,說明你真的還是有些不食人間煙火。我知道當年魏征曾經策劃要娶一位舊氏族的女兒作為兒媳。可後來他放棄了,你知道是為什麽嗎?”我說:“我知道是因為手頭的錢不夠。”李元景說:“正所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所以當他看到大量的錢的時候,他就一定會想起很多往事,我就不相信他不心動。”我說:“現如今魏征享有一品官的待遇,與此同時,皇上還不定時給予他各種各樣的賞賜,所以如今的魏征雖然不是什麽豪富之人?但也不至於被三瓜倆棗迷惑。”李元景說:“我不知道你說的話是不是可信,但我想要試一試。”我說:“我覺得還是不要這麽做比較好。”你看我這個反應,李元景忍不住哈哈大笑。他這麽一笑連我都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你是拱手說:“我知道人是非常脆弱的,也往往是經不起考驗的。”
在我的策劃之下,沒有在直接或者間接的上書請求皇帝封禪,而是派人四處去打聽,這世上大概從來不缺這樣的人,沒影的事也能說出花來。如果從十個人當中一一去打聽,往往就會有兩三個人能夠把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事情,說的頭頭是道。於是各種各樣的祥瑞和歌謠都被記錄在冊,有人在記錄就會有人傳播。一時間各地都有祥瑞出現各地都有歌謠流行。地方上的官員一個個興奮異常,紛紛上書,有的人說看到了鳳凰形狀的五色雲彩,而有的人幹脆說自己看到了鳳凰,更有人甚至聽到了鳳凰的叫聲。在叢林之中,有人聲稱看到了麒麟,還能夠學習麒麟的叫聲。
有人甚至說自己拿到了河圖,希望有機會能獻給陛下。苗山風對這件事情極為憂慮,為此專程來到房喬的府上,房喬坐在那裏也是焦頭爛額。苗山風說:“房先生,你看起來氣色不是很好,天下大事固然要緊,但也不能為此不顧貴體呀!”房喬說:“眼下出現的這些祥瑞和歌謠很顯然是有人刻意為之,真不知道做這件事情的人是誰,要是把這個人揪出來,一定要嚴加懲處。”苗山風說:“其實做這件事的人,可能也是出於一番好意,他也是為了讓陛下的帝王生涯看起來更圓滿。”房喬看著他說:“在你看來什麽叫做圓滿呢?”苗山風說:“有文治武功,有封禪泰山的榮耀,如果能夠長壽就更好了。”房喬說:“我的看法跟你不同,在我看來對於一個帝王來說,真正的圓滿就是善事善終。”苗山風說:“房先生善始善終,真的很難嗎?”房喬說:“這話要看怎麽說了?萬事開頭難,這裏的難是難做。打江山易,守江山難。這裏的難說的是難得。想想看打江山的時候往往命懸一線,而守江山的時候,坐享榮華富貴,可人到了這種時候,往往已經不記得自己在命懸一線的時候仍舊不肯放棄,到底是為了什麽?”
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房喬關上了窗戶,月光灑在了窗戶紙上。苗山風說:“房先生覺得皇上能善始善終嗎?”房喬愣了半天,喃喃自語說:“從古到今,曆朝曆代的帝王當中,能夠有一番作為的十個當中不到一個,而在有作為的皇帝當中,能夠做到善始善終的,百個當中不到一個。而那些能夠善始善終的人,往往有這樣一個特點,比如周公執掌大權隻有區區七年而已,可就是在這短短的七年時間,他仍然能夠製定周禮,不斷的選拔人才放在合適的位置上去,為周朝的興旺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漢文帝如果像漢武帝一樣執掌大權五十年以上,應該也會出很大的問題。”
苗山風說:“房先生覺得漢武帝這個人不行嗎?”房喬說:“怎麽說呢?很多人喜歡把皇帝比作是日頭,而漢武帝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烈日。在三代的時候,有一輪烈日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就是夏朝的亡國之君夏桀。漢武帝年富力強,憑借漢朝之前曆代積累,做成了前任沒有做成的事。漢朝擁有了空前遼闊的疆域,但也因為漢武帝的文治武功,百姓背上了沉重的負擔。如果是為了開疆拓土,為了修建利國利民的工程,百姓背上一點負擔也無話可說,如果是為了皇帝個人享受,如果是為了皇帝祈求長壽,讓百姓無休止的貢獻自己的精力和財富,那就極為不妥,並且應該受到譴責了。好在漢武帝在經曆了慘痛的教訓之後及時醒悟,在晚年進行了痛苦的反思,改正了自己的錯誤。”
苗山風說:“我記得史書記載,當時東宮的地位不穩,因為東宮與皇帝在很多問題上的想法都出現了分歧,不過漢武帝在這個時候及時安慰了衛青,說如果按照自己的這個路子繼續下去,那是亡秦之計。也就是說將來接替漢武帝的一定是一個崇尚文治的皇帝,隻可惜後來出了意外。皇帝到底為什麽要為難皇後和東宮?以至於派出官員肆意的羞辱皇後和東宮,而這個官員竟然能夠成功的把東宮逼向絕境。”房喬說:“這裏邊的原因就不是很容易能說清楚了,漢武帝中有酷吏,而庫裏有一個特征就是完全不顧及人情,於是有官員可以不把皇嗣放在眼裏,而這個人的行為竟然得到了皇帝的表彰。可是皇帝垂垂老矣,為了不讓自己落入東宮手裏,竟然先下手為強,設計坑害東宮。最終陰謀得逞,使得漢武帝在晚年遭遇了這樣一次慘禍。”苗山風說:“這些事情都過去了,其實我也有一點擔心,同樣東宮的位置不穩。而且眼前的這位東宮還不如漢武帝的皇嗣。皇上一旦去泰山封禪,接下來就應該是追求長生了,服用丹藥尋找神仙,從此不把百姓的生計放在心上,如果在沉溺於各種娛樂,後果就更加難以預料了。”
終於,地方官掀起了一輪請求封禪的風潮,麵對這樣的風潮,就連魏征也無計可施。在政事堂他有些無奈地說:“現如今已經漸成聲勢,不過說句實在話,那些歌謠和所謂的祥瑞很多都是經不起推銷的,為什麽那些看見鳳凰的甚至聽見鳳凰叫聲的都是一些無知的百姓,到目前為止沒有一位重臣自己聽到過鳳凰的叫聲。要知道能夠成為眾臣一定是德行才華各方麵都夠的,這樣的人看不到祥瑞,卻偏偏讓那些無知的百姓們看到了。為什麽欽天監沒有發現祥瑞呢?”高士廉說:“這種東西往往就是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多少人信他,隻要相信的人多了,假的也就變成真的了。”
盡管政事堂對於這樣一次風潮感到不安,可表麵看起來這段時間有很多好事在發生。皇上每一天都看上去非常的歡喜,就在這個時候,吐蕃使者祿東讚到了,因為之前在為讚普求婚的過程當中表現良好,他在塗波的地位已經極為崇高。來到大內之後,獻上了大量的財物,見到皇帝祿東讚說:“陛下,之前陛下已經答應了我們讚普尚公主的請求,這次我們特意來請求陛下確定人選。”皇上捋著說:“那就勞駕你把你家占卜的生辰八字告訴李淳風,他會把宗室當中適齡的未婚女子八字拿出來推算一番,如果有合適的,朕馬上賜婚。”祿東讚從袖子裏拿出一份名帖交給了李淳風,同時掌管宗室事務的官員也把一份名冊交給了李淳風,經過一番推算,李淳風點點頭說:“陛下,任城王李道宗的千金八字相合。”
聞聽此言,李道宗差點沒有坐在地上,皇上說:“那就這樣定了吧!”於是下旨冊封李道宗的這位千金為文成公主,又讓李淳風算好日期,通知吐蕃方麵準備迎親。消息傳到邏些城,棄宗弄讚一下子歡喜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身邊的大臣紛紛道賀,棄宗弄讚說:“為了能夠得到一位來自唐朝的公主,我們算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現如今總算是心想事成,一方麵我們要感激浴血奮戰的將士,另一方麵也要感激祿東讚。”對於唐朝來說,這並不是什麽大事,因為每年都會有番國使臣來求親,也差不多,每年都有公主嫁過去。對於李道宗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大事,回到家裏,王妃先跟他吵了起來,說:“你說為什麽偏偏咱們家的女兒這麽倒黴,要嫁到那麽遠的地方去,遠隔千山萬水,一旦嫁過去,咱們這輩子都別想見了。”說著就坐在那裏嚎啕大哭,本來李道宗還是比較克製的,聽王妃這麽一說也哭了起來。王妃一聽李道宗在那裏哭就更不耐煩,說:“你在戰場上取得那麽多的功勞,就不能給皇帝說一說,讓他換別人家的女兒去嗎?”
李道宗說:“自己家的女兒不想去就讓別人家的女兒去,這能說得過去嗎?”王妃說:“在漢朝的時候,曾經把宮女扮作公主嫁過去,為什麽到了咱們唐朝就不能這麽做呢?”李道宗說:“過去嫁到翻包,外國的公主都是金枝玉葉,怎麽可能輪到咱們家就改了規矩呢?更何況皇上已經下了旨意,要是抗旨不遵,咱們一家老小都要賠進去。”話說的很硬,王妃也沒有辦法。可當他看到自己女兒的那一刻,李道宗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衝動,決心到金殿上求皇帝,放過自己的女兒一馬。幸虧被王妃拉住了,說:“你還是別去了,這件事牽涉到朝廷大局,就算是皇帝也無可奈何?”李道宗說:“我不管,我的爵位,過去皇上給我的賞賜,我什麽都不要了,隻要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