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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魏夫子上疏止驕奢 房玄齡請罷祀周公

  話說長孫無忌回到家中,對於皇上新發出的敕令,進行了反複的琢磨。把晉王李治奉在秦州,與當年皇上被封為秦王,似乎有一種內在的聯係。但是這種聯係若有似無,似乎是一種冥冥之中的東西。難道說將來的某一天晉王李治會繼承大統嗎?想到這一點他吃了一驚,之後他穿著便衣,獨自一人來到了李淳風的府邸,長孫無忌身份高貴,突然到訪把李淳風嚇了一大跳。趕緊到門口迎接,長孫無忌示意不要聲張,兩個人悄悄的溜到了密室。長孫無忌說:“李公能掐會算,我此番來的動機,想必你也能猜得到吧!”李淳風說:“如果在下猜的沒有錯,大概是為了前途吧!”一聽這話,長孫無忌立刻挑起大拇指說:“果然非同凡人!那就請李公賜教。”李淳風說:“司徒,天機不可泄露,什麽話當說什麽話不當說,我還是能分得清楚的。”這個時候,長孫無忌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說:“你什麽都不用說,我提問就行,問完了我就走。”


  李淳風點點頭,長孫無忌說:“皇上封晉王李治為秦州都督,是不是有一種冥冥之中的寓意呢?”李淳風笑而不語,長孫無忌說:“皇嗣自比建成,萬一他要是登基做了皇帝,會不會有意貶低自己的老子呢?”李淳風也不說話,長孫無忌說:“還有一節,皇嗣這個人對於胡人風尚十分喜歡,對於中原人之間許多繁瑣的禮節感到厭惡,他希望人與人之間的那種關係是非常簡單的,而不是表麵客客氣氣,背後卻相互算計。”李淳風麵無表情,長孫無忌說:“魏王李泰精通文史,但我覺得此人隻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吳王李恪頗有武略,日後必為隱患。”一聽這話李淳風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他不敢相信一個大臣會把一個皇子視作隱患。長孫無忌接著說:“隋朝取代了唐朝,可隋朝公主仍舊在大內服侍陛下,這怎麽能不讓人感到擔心呢?”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似乎都像是一聲驚雷,李淳風靜靜的聽著,終於等他說完了,行禮說:“無量天尊!試圖今天所說的話,我不會有半個字泄露出去。”長孫無忌滿意的點點頭說:“對於你我還是相信的。”李淳風說:“司徒身上擔著千鈞重擔,希望司徒多多保重。”長孫無忌笑著說:“承蒙陛下信任,我自當不辜負聖恩。”把長孫無忌送出去之後,看他走遠了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回過頭看見童子站在那裏,童子說:“阿郎為什麽要歎氣呢?”李淳風說:“長孫無忌這個人自作聰明,自然將來必定是霍光一樣的人物,也一定是霍光一樣的下場。”童子說:“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講。”李淳風說:“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很好,以後永遠記住禍從口出。”長孫無忌心滿意足的回到家中,夫人看見他一臉得意說:“你一看起來好像很高興,難道有什麽喜事嗎?”長孫無忌說:“孔子說‘朝聞道夕死可矣!’我現在有了新的感悟,怎麽能不讓人感到興奮呢?”


  夫人說:“能不能把你的感悟告訴我呢?”長孫無忌說:“隻怕告訴你都聽不明白。”夫人說:“能不能聽明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新感悟的內容。”長孫無忌說:“皇上登基之初,我就下了一步棋,勸皇上立承乾為皇嗣。自以為有了擁立之功,可以保後半生以及兒孫的榮華富貴。然而世事難料,種種跡象顯示,李承乾似乎沒有繼承天下的命,冥冥之中淨王才是真命天子。現如今皇嗣、魏王李泰都是熱灶,晉王似乎顯得非常冷清,然而他卻非常地得寵,我要好好的觀察他,看他到底是不是可造之材,如果是的話,我就真正找到了後半生,發揮才幹的基石。”夫人點點頭說:“夫君的深謀遠慮令人佩服,不過皇上明察秋毫,要是讓皇上看出來你在算計什麽,那就不太好了。”


  長孫無忌說:“這一點你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從那之後,長孫無忌也表現出一種不爭不搶的姿態,一再向皇上表明。會嚴格按照皇後的遺囑行事。皇上一方麵非常的感動,一方麵又不忍心讓這位才華橫溢的大舅子沒有用武之地。這一日晌午,陽光灑落在地麵上,把大地哄得非常的暖和,朝房裏房喬和幾位大臣一邊飲茶一邊閑聊,房喬說:“時光荏苒,一晃都已經到了貞觀十一年,在這十一年裏,我一直想做一件事,就是把所有能夠保證天下太平、百姓安樂的東西形成一套製度,然後一代一代的因循下去,就可以保證大唐的持續繁榮。”戴胄說:“周公製定周禮功在千秋,但周人也有這樣的說法,周雖舊邦,天命維新,苟日新,日日新。所以光憑因循怕是沒有辦法保證大唐的持續繁榮。”房喬說:“每一代人都要盡人事聽天命。”


  房喬和眾人的談話很快就被人知道了,不久之後皇上就問起了這件事,房喬說:“陛下,我說的這件事恐怕不是一代人所能完成,形勢隨著時間的延續不斷變化,製度有如量體裁衣,也應該有所損益……”皇上說:“不是每一代人都能遇到你這樣的賢相。”房喬笑著說:“沒有聖君,哪裏會有賢相呢?”皇上說:“你說到的這個問題非常重要,我們的確應該樹立一個又一個的規矩,形成一套又一套的製度,同時又告訴後人,這些規矩和製度可以根據形勢的變化有所損益,但如何改變這些規矩和製度也有應當遵循的法則,不然一天一變如何了得?”皇上說:“變與不變要因時而異。商鞅變法秦得而富強,曹參因循天下得以太平,百姓得以富足。”房喬說:“在所有製度當中,有兩個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是培養天子的製度,一個是選拔人才的製度。前者做不好,沒有聖君,後者做不好,沒有賢相。”


  皇上說:“房先生,你覺得如何才能把一個人培養成一代聖君呢?”房喬說:“陛下,臣生平所學都是為臣之道,並不知道如何能做一代聖君,陛下已經垂拱十一年,必定有所感悟,可以把自己的想法一點點累積,再把它變成一套製度,然後每一代唐朝的皇帝都從這個製度下培養出來,大唐必定可以實現持久的興盛。”皇上說:“房先生所言,甚合朕意,房先生,對選材一事有何見解呢?”房喬說:“方今天下,文臣大致有兩個來源,一個是士族,一個是寒族,武將大致也有兩個來源,一個是將門,一個是行伍。”皇上說:“那麽朝廷該如何選用他們呢?”房喬說:“士族官員很多都是勳貴恩蔭,寒族官員很多都是刀筆吏出身,除此之外,另外一部分氏族官員以文采見長,而刀比利出身的人以刑名錢穀見長。”


  皇上說:“文采是用來裝飾門麵的,選人用人應該以實務為主。”房喬說:“如果是解決具體的問題,當然是刀筆吏出身的人比較能幹,但如果不是解決具體的問題,而是要調和陰陽、理順關係,這就需要以文采見長的官員了。”皇上說:“詞藻華麗之輩就能調和陰陽、理順關係?”房喬說:“修文學境界不同,專攻詞藻這是術,問道才是真正的聖人之學。漢武帝的時候選拔賢良方正之士,既有像司馬相如這樣專攻詞藻之人,也有像董仲舒這樣究天人之際的人,也有像東方朔這樣詼諧的人。”皇上說:“話雖這麽說,可漢武帝的時候並沒有良相。”房喬說:“漢武帝乾綱獨斷,宰相如同朽木,哪裏會有賢相呢?”皇上說:“你覺得漢武帝這個人用人如何?”房喬說:“漢武帝頗能識人用人,這也是他能夠成就一番功業的原因。”


  皇上說:“選拔武將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呢?”房喬說:“武將之中有帥才也有將才,對於一個帥才而言,更重要的是智謀,對於一個將才而言,更重要的是勇武。一般來說,起自於行伍的人都非常的勇武,而將門之後當中的少數人則頗有智謀。”皇上說:“這些人才你都是如何去發現他們呢?”房喬說:“最重要的是時刻留心,麵對底下的官員,永遠不端架子,耐心的聽對方對一些問題的借鑒,給他們表現的機會。其實這和做任何事沒有太大的區別,無非就是熟能生巧而已。”皇上說:“你有沒有想把自己這一生的本事教給別人呢?”房喬說:“陛下,臣已經在很努力的這樣做了,隻是有些事情即便是盡心盡力,也沒有辦法做到。陛下應該知道《莊子》裏關於輪扁的記載,你可以把技藝交給別人,想要把道傳下來是非常難的。孔子可以傳六藝,但孔子的道已經失傳了。”


  話說自從皇後病逝之後,皇上的情緒就一直非常的低落。太監每天看著皇上在那裏強打精神處理公務,心裏著實過意不去。於是湊上來說:“陛下,長此以往不是了局,心情不好,換個地方住兩天,或許會有所改觀。”皇上說:“朕住過的地方,皇後都住過,朕無論到哪裏,都有皇後留下的痕跡。”太監說:“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新修一座宮殿呢?”皇上說:“新修宮殿勞民傷財,還是算了吧!”太監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子四海為家,天下人都尊,陛下為君父,看到陛下如此憂心,我想天下的臣民也一定會盡著一份孝心為陛下解憂。”皇上說:“為民父母要知道百姓疾苦,朕怎麽忍心增加他們的負擔呢?”太監說:“陛下又怎麽忍心天下百姓因為陛下憂心而感到愧疚呢?”


  聽太太這麽說,皇上覺得他說的似乎也十分有理,於是就讓太監去找戶部尚書戴胄商量此事,同時又派人去找工部尚書選擇合適的地點繪畫工程圖紙。當時已經入夜,太監來到戴胄的府上,因為是宮裏的內官到了,戴胄以為有旨意,趕緊穿戴整齊前來拜見,太監說:“雜家此番來不是來傳旨,而是來於戴尚書談心。”戴胄一聽心想自己與這位內官平時並無交情,又何來談心一說呢?說白了還是替皇帝傳話。於是拱手說:“在下一直想要向你請教,如今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不知道你有何指教?我自當洗耳恭聽。”太監說:“自從皇後過世之後,皇上就一直提不起精神,人的精神一旦垮了便難以持久,其中的凶險想必戴尚書心知肚明。”戴胄說:“這麽重要的事你應該找尚書左仆射房先生,或者上述右仆射溫公,亦或是長孫司徒,怎麽來找我呢?”


  太監說:“既然來找你,自有一番道理。”戴胄說:“正要向足下請教。”太監說:“我在想如何才能讓皇上走出從前的陰影呢?最好的辦法就是換一個地方居住一段時間,這個地方必須是皇後不曾到過的。”戴胄說:“這些年皇上每次出巡都帶著皇後,所以眼下所有的行宮皇後都去過。”太監說:“戴尚書是聰明人,難道還有我再把話說的明白一些嗎?”戴胄兩顆眼珠一轉,心想如此一來,隻有新修一座宮殿了,於是說:“按照足下的說法,隻有新修一座宮殿了。隻不過過去的這段時間,朝廷花出去太多的錢,要是在大興土木府庫就會入不敷出了?”太監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自從你做了戶部尚書之後就天天哭窮,我就跟你說一句話,你到底想不想讓皇上從過去的陰影當中走出來?要是皇上真的因為精神長期不振而有個三長兩短,你的良心能過得去嗎?”一聽這話戴胄也沒有辦法推辭了。


  於是退而求其次說:“新修一座宮殿可以,但必須有所節製,一規模不能過大,二裝飾不能過於華麗。”太監說:“你放心,我已經差人給工部的人打過招呼了,到時候他們會拿圖紙給你看,你要是覺得不妥可以駁回。”話說到這個份上戴胄隻好答應,於是戴胄與工部尚書一起向皇上遞了一份奏表,希望為皇帝新修一座行宮,以便讓皇上做散心之用。皇上自然要推辭一番,說:“為民父母怎麽忍心增加百姓的負擔呢?”戴胄說:“為陛下新修一座行宮,正是天下百姓的願望,因為大家都希望陛下福壽康寧。”工部尚書也說:“陛下,臣一定會控製行宮的規模,限製它的裝飾。”皇上點點頭說:“既然如此,你們就去辦吧!替朕好好謝一謝百姓我的孝心。”


  緊接著工部就忙開了,說是要控製行宮的規模,到底控製到什麽程度呢?說是要限製它的裝飾,到底要限製到什麽程度呢?大家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個時候太監又到了,說:“對行宮的規模加以控製,這是很有必要的,但也不能限製到沒有皇家的氣派,對裝飾有所限製,但不能限製到,沒辦法體現皇上的尊貴。畢竟皇上是天子,四海為家,要是皇上居住的地方非常的寒酸,傳揚出去讓那些蠻夷戎狄聽到了他們會怎麽評價陛下呢?他們說陛下在大唐毫無權威可言,因為他居住的地方十分寒酸。”於是在太監的指點之下,公布先擬定了章程,再請李淳風選址,選定了地址,公布就開始根據山川地形設計房屋的造型以及內部的裝飾,圖紙畫出來之後又做了模型,拿給戴胄一看,他立刻就皺起了眉頭,說:“不是說控製規模嗎?不是說限製裝飾嗎?怎麽會是這樣呢?”再一看工部報上的錢數,戴胄更是吃驚不已,說:“真的需要這麽多錢嗎?”


  太監說:“孝心都已經進了三分之二,你要收回去嗎?”戴胄說:“你告訴我,如果我打算收回去能收得回去嗎?”太監說:“這個簡單,你自己去跟陛下商議。”戴胄說:“那好,朕就跟陛下實說,相信他一定能體恤百姓疾苦。”太監說:“你們這些當官的都怎麽了,一口一個百姓疾苦,你們做官都是為百姓做的嗎?難道你們吃的不是皇上給的俸祿嗎?心裏不想著君父,一心想著百姓,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被這麽一數落,戴胄還真有一點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說:“我的官是為陛下做的,也是為百姓做的,為陛下是輔佐陛下成為一代聖主,為百姓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富足,要是盤剝過甚,百姓怎麽活得下去呢?我聽說你也是來自民間,為什麽你就不能體恤百姓疾苦呢?”太監說:“我吃不上喝不上的時候哪個百姓管我了?隻有進宮之後我才有吃有穿,皇上給了我一切,我要為皇上著想。”


  戴胄說:“說的很好,難道你不希望皇上的江山安泰嗎?”太監說:“我當然希望皇上江山安泰,但我不希望皇上為了江山安泰而忍著病痛不能長久,你們這些人大多深受國恩,是皇上讓你們功成名就,如今你們愛惜自己的羽毛,不惜折損皇上的壽數。”一聽這話戴胄再也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了,於是在大內、工部、戶部三方協作之下終於落成了一座新的行宮,落成之後太監興衝衝的過來說:“請陛下題寫匾額。”皇上看了看圖紙和模型,就在上麵寫了飛山宮三個字。之後皇上帶著近臣來到飛山宮遊玩,隻見宮殿修得十分壯麗,遠遠的望去,宛若仙境一般。皇上龍顏大悅,皇後病逝之後,皇上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因此這個時候太監心裏樂開了花。


  而大臣們一個個憂心忡忡,皇上對身邊的房喬說:“百姓有這樣的孝心,朕著實感動,有這樣的百姓,朕怎麽能不做一個明君呢?”房喬說:“陛下有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天下百姓的福分。”皇上說:“朕不光是有這樣的想法,朕還打算這樣做,讓天下人都知道朕與天下百姓的魚水之情。”房喬說:“果真如此的話,陛下的功德就可以與堯舜一比高下了。”旁邊的魏征越聽越覺得不得勁,但也不好攪了皇上的雅興。等到遊玩結束之後,魏征就躲起來上了一道奏疏,收到奏書的時候是第二天清晨,皇上意猶未盡。突然聽說魏征的奏疏到了,他不由得心中一緊。魏征是從不上賀表的人,寧願在群臣當中當一隻令人討厭的烏鴉。太監把魏征的奏疏遞給皇上,說:“陛下這份奏疏要不明天再看吧!”皇上說:“魏夫子的奏疏怎麽能明天看呢?朕現在就要看。”


  打開一瞧,果不其然。魏征說:“孔子說‘樂而不淫,哀而不傷。’陛下修身不到家,喪父之痛,不及喪妻之痛。自從皇後病逝之後,皇上一直悶悶不樂,臣聽說節奏也是一樣深情的人,隻不過陛下非常幸運的遇上了皇後這樣一位賢德的婦人。太監進讒言,修一座行宮來為陛下解憂,陛下下來喜歡質樸,不上華麗,不喜歡大興土木,皇後當初率先垂範衣不飾錦裙不掖地。處處都注意減輕百姓的負擔,是真正的為民父母之心,陛下見了規模宏大裝飾華麗的宮殿非但沒有感到憂心,反而十分歡喜,陛下知道嗎?在這宮殿之中隨便一個小小的裝飾都能消耗掉百姓一年所產。”皇上看著這道奏疏冷汗直冒,之後把把魏征請來,說:“魏夫子在奏疏當中說的都是事實,為什麽不在宮殿還沒有建起來的時候就上疏呢?”魏征說:“臣也希望陛下歡喜,不希望陛下憂心。”就在這個時候,太監送來了房喬的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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