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習觀想浮生得圓滿 飲苦芥片刻養歡愉
盧照鄰立刻擺著雙手說:“是她自己尋了無常。”苗山幽說:“平白無故怎麽會尋了無常呢?”盧照鄰說:“是啊!之前她一直是一個非常樂觀的人。自從跟你湊在一起之後她就變得十分乖張,現如今做出這檔事,你不覺得自己應該擔負起應有的責任嗎?”苗山幽說:“你說的沒有錯,我是應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把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是做事有道之人。”孫思邈說:“如果你識相的話就自行了斷,如果你執迷不悟,我會讓你知道我的手段。”苗山幽說:“我是一個非常低調的人,但是到了這種要命的場合,我還是不得不說一些我的情況,家父曾經是陛下的親隨,我的兄長苗山風如今也在朝中為官。我要是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們一定會嚴查到底要是查到你孫師父的頭上,你作為名醫恐怕就要遺臭萬年了。我覺得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你給我一條生路,我保證你的名聲不因為我的緣故受損。”
孫思邈說:“我憑什麽相信你?”我說:“這個問題問的好,我要怎麽做你才肯相信我呢?”孫思邈拿出一粒毒藥說:“這是我精心研製的一種毒藥,人要是服下它,如果沒有拿到解藥,會在十二個時辰之內暴斃。解藥是這樣的一共有六十劑,每年服用一劑,等到六十年後,你就可以徹底解脫了。”我說:“六十年後是不是體內就沒有毒了?”孫思邈說:“六十年後你就死了。”我說:“萬一那個時候要是沒死呢?”孫思邈冷笑著說:“服用了這一粒毒藥一定會死。”我說:“你覺得我會服用它嗎?”孫思邈說:“你覺得你現在有的選嗎?”我說:“也許我沒得選,但我不打算接受你給我提供的選項,你可以大大方方的殺了我,然後你再去找你的關係,看能不能把這件事情平息掉。也許你會覺得你給皇後治過病,皇上多少會給你幾分薄麵。你要是這麽想就徹底錯了,當今萬歲是不世出的明君聖主,他絕對不可能縱容邪惡。”
孫思邈背過臉去,表情非常的痛苦,說:“我勸你還是自行了斷吧!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建議,我會有特殊的方法讓你的屍身不腐,會把你保存在一個陶罐之內,曆經千萬年仍然散發著香味,後來人仍舊可以看到你栩栩如生的樣子。”我說:“你給出的建議的確非常的吸引人,但我沒辦法接受,你動手吧!”孫思邈猶豫了,盧照鄰說:“苗山幽你最好識相一點,否則我們會讓你的死相非常的難看,我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如果死的太難看,閻王都不會願意收你,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就要成為孤魂野鬼了,曆經千萬年不能去投胎,你難道就不害怕嗎?”我說:“一個人一種命,這世上每天都有多少人橫死慘死,如果這種事發生在我的頭上,也是因為命,不必再說了,你們動手吧!”盧照鄰一看這個情況就走了過來,把寶劍從劍鞘裏麵抽了出來,指著我的喉嚨說:“苗山幽,是你自己找死不要去恨我,你記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就在他準備動手的一瞬間,我突然把喉嚨從劍尖的位置移開,繞到盧照鄰的身後,撲向了孫思邈。這孫思邈雖然年紀不小,身手卻非常的敏捷。很快就躲過了我的連環攻擊,隻見他跳到一塊石頭上指著我說:“不孝的東西,一口一個孫師父,居然還敢襲擊我。”我說:“就算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因為我曾經上過戰場,所以麵對一打二的情況,並不怯場。相反越戰越勇,就在打到最激烈的時候,我突然掉轉頭一下子竄進了樹林。兩個人愣了一會兒,尋著足跡來找我。他們在明處,我在暗處,突然盧照鄰出現在我的麵前,幸虧我下手非常的快,在他出生之前早已經一腳踹到了他的命門。
因為情況緊急,我那一腳並沒有很用力,對方應聲倒地。我極力的奔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從險境之中逃脫出來。來到一處山坡之上,越想越覺得後怕。終南山很大很深,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我找了一個特別隱蔽的地方藏了起來,那是一個非常大的山洞,山洞裏長著各種各樣的果樹,樹底下還有泉水。在這個地方生活著很多猴子,於是我就跟這些猴子生活在了一起。當我盤腿靜坐的時候,有的猴子跳到我的肩上,有的猴子跳到我的頭上,也有的,猴子騎到了我的脖子上。一開始這些非常困擾到我,但是時間一長我也就克服了。時間再一長,猴子在摘果子的時候會丟一顆給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的時候,我莫名的被感動了。當你在跟這些野獸打交道的時候,你會發現你對它好的時候,它也會對你好。而人就不同了,即使你對他很好,他也有可能對你非常不好。
孫思邈和盧照鄰並沒有放棄尋找我,他們終究還是找到了那個山洞,不過那些猴子的警覺性非常好。當我發現猴子有異常的時候,趕緊找個地方躲了起來。果然很快孫思邈和盧照鄰就出現了。這個時候,孫思邈一邊掐指算著,一邊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兩隻眼睛放射出閃亮的賊光,他說:“苗山幽太低估我了,這世上還有我算計不到的人嗎?憑他的一己之力也想逃出我的掌心,真是貽笑大方。”盧照鄰說:“師傅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右眼皮跳的非常厲害,我總覺得這次行動可能會給我們帶來一些麻煩。”孫思邈說:“你有這種想法是因為你沒有見過世麵,苗山幽有什麽了不起的,他不過是一個小人物,弄死他個碾死一隻螞蟻沒有什麽區別。”盧照鄰說:“師父,我們是修道之人,做這種事是非常損陰德的,師父難道就不害怕嗎?”卦音未落,孫思邈抬手就給了一記耳光說:“沒用的東西還沒有跟人家交,手就先滅自己的威風。”
房喬這個人能掐會算,他感覺到孫思邈已經動了殺機,甚至已經推算到有人已經死到了他的手上。越想越覺得不安,於是派白肥爾帶著人深入山中,務必找到孫思邈。在出發之前,房喬給了他三個錦囊,讓他在三個不同的時間打開。當第三個錦囊被打開的時候,孫思邈就站在他的麵前。白肥兒說:“房先生最後一個錦囊裏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作為郎中,隻要想著好好去治病就行了,把功夫用在這種地方,還怎麽能好好的救死扶傷呢?”孫思邈說:“雖然有這些事,但我的救死扶傷的過程當中沒有出過任何紕漏。”白肥兒說:“你能這麽說我很高興,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孫思邈說:“我說的當然是真的,可如果你不相信,我也理解。”
苗山風雖然每一天都在處理公務,可隻要一閑下來,他就會莫名的感到思緒不寧。聽說白肥兒已經奉命進山尋找孫思邈了,他就托人給帶了一封信,表示如果見到苗山幽,就麻煩他有空常回家裏看看。白肥兒卻打定主意,不提這件事。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的不方便,其實是一塊遮羞布。當彼此不方便的時候,大家相互隔絕,每一個人都有正當的理由來解釋自己對另一個人的忽視。當一切都變得越來越方便的時候,就好比一幅畫在紙上畫的非常的滿。這樣的畫是不美的,所有擅長書畫的人都知道留白的重要性。密度過高的畫,會讓人產生一種壓迫感。向孫思邈傳達了房喬的意思之後,他說:“孫師父,有些事情你還是應該放下,雖然這對你來說實在是太難了。”孫思邈說:“這話說的非常的輕巧,聽起來卻非常的別扭。”白肥兒說:“如果你不放下,我會讓你知道大唐是有王法的,就算是在這深山之中,也不是法外之地。”
孫思邈說:“無量天尊,你說的這話我聽不懂,但我告訴你,我一直都是一個守法之人,雖然我是方外的道士,如果是在修行方麵就要遵守天道,如果是過世俗生活,當然要遵守人道,所謂人道大概就是王法。”白肥兒說:“其實我非常的佩服你,在這樣紛亂的塵世,你能夠保持如此的專注和定力,最終在醫術方麵精益求精,成為當事之名醫。”一聽這話孫孫淼覺得非常的沮喪,低著頭說:“要是能夠把皇後的病醫好,該有多好。”沒過多久之後,孫思邈來到了房喬的府上,房喬說:“很多事本來並不大,因為要掩蓋,它就越鬧越大。你一定聽說過買櫝還珠的故事,為了掩蓋什麽而發生的一係列事件,就好比裝著珠子的盒子,那個珠子成色很普通,可盒子無論是雕工還是原料,都顯得非同尋常。”
孫思邈說:“房先生所言,字字珠璣,有話請講,當麵不必如此。”房喬說:“既然如此,我就直言相告了。孫師父見多識廣,應該知道法不外乎人情,如果自己不小心踩到了雷,所以說不至於為了保護別人而把自己給引爆了,但也不至於為了自己保命,請別人來替自己趟雷。”孫思淼見房喬話說的如此難聽,皺著眉頭說:“房先生素來和善,為何今日言語如此的充滿惡意?”房喬說:“我知道你會這麽覺得,但是沒有關係,我說的這些話你可以回去慢慢琢磨,如果覺得我說的對,我可以保你安全,如果你覺得我說的不對,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方式來保證自己的安全。我說的保你安全,不光保你的性命,還能保你的榮譽。”孫思邈說:“你說這個是何意?”
房喬說:“言盡於此,孫師傅請回吧!如果想通了,我的這座相府門隨時為你打開,就算是大內,你也可以出入,當然為了在醫術上更加精進,你可以在民間遊走。”孫思邈回到館驛仔細的想了一夜,對盧照鄰說:“我覺得房先生這麽說,還得給他幾分薄麵,這個人長期執掌機要,他要是找我的麻煩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盧照鄰說:“房先生是出了名的賢相,絕對不會找師父的麻煩。”於是在太陽升起的同時,那麽急匆匆的趕到了房喬的府邸。見麵之後房喬說:“許多時候心裏揣著一件事,整個人就會變形。隻有把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倒空了,才能夠保持寂靜,保持專注。”不久之後,孫思邈獲得了皇上的召見。雙方對麵而坐,皇上說:“在治療氣疾方麵,不知道你有什麽進展?”孫思邈說:“皇後雖然得了氣疾,但最後並是不單是因為這個病,她遇到的煩心事實在是太多了,這就如同背著一塊大石頭在水裏遊泳,不管她遊的多麽賣力到最後一定會沉入水底。當時皇後的情況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放下這些煩惱。”
皇上聽到這裏說:“這就是皇家的麻煩。”孫思邈說:“其實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皇室可能為了一把禦座而進行爭鬥,百姓家是因為一點蠅頭小利而爭鬥。百姓理解不了皇室成員大家都已經那麽富有了有什麽可爭的?而皇室成員也理解不了百姓那麽一點蠅頭小利值得去爭嗎?”皇上說:“所以說治國猶如治家。”孫思邈說:“陛下覺得治國難還是致家更難呢?”皇上說:“治國不易,治家也難。”孫思邈說:“其實治一國猶如治一家,治一家猶如治一身。人的肉身有五髒六腑,可以這麽說,宇宙有什麽,肉身就有什麽,如果能夠保持一口氣是順暢的,內心是寂靜的,這個人自然可以活得長久。如果氣息倒流,內心如同煮沸的水一樣,又像是小蝦在鍋裏被反複的翻炒,又像是庖丁手裏的刀子又剁又砍,這怎麽能夠長久呢?”
皇上說:“你曾經說過,郎中醫得了病,醫不了命,往後離開人世,到底是因為病還是命呢?”孫思邈說:“陛下,是病還是命,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希望後來人能夠汲取其中的教訓。”皇上有些不悅的說:“你覺得皇後做錯了什麽呢?”孫思邈說:“陛下,皇後能對得起所有人,但不包括她自己,她讓每個人都過得舒心,除了她自己。你說他做的對還是做的錯呢?按說身為皇後她這樣做實在是不能再正確了,可這麽做對她肉身的傷害是無法估量的。”皇上歎口氣說:“回想過去跟她一起這麽多年,朕對她的好遠,不及她對真的好,沒想到這一點朕都覺得羞愧無比。”
孫思邈說:“陛下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順變。”皇上說:“朕請你來就是想要找到一種方法,把朕的這種情緒有所控製,朕不是冷漠無情,因為朕還有許多家國大事要處理,要是一直打不起精神,那就太糟糕了。”孫思邈說:“皇後離開人世對於陛下來說無疑是大凶,趨吉避凶是人的本能,希望陛下多跟那些身體非常健康的人接觸。”皇上說:“房先生年紀一天天大了,朕也經常生病,魏夫子已經患有眼疾,朕的身邊真的身體健康,人並不多。”孫思邈說:“這些變化應該引起陛下的警覺,有時候有些問題不能太仰仗郎中,或許可以請袁天罡、李淳風這樣的人過來瞧一瞧。”不久之後,袁天罡和李淳風奉命來到大內,皇上說:“今天請你們二位來,就是幫忙看一看大內還有皇城的布置是否符合風水格局?”袁天罡說:“這怎麽能不符合呢?”皇上說:“你再好好瞧一瞧。”
二人領命而去,把整個皇城以及大內都仔細的觀察了一遍,果然隻出來一堆問題。皇上說:“就按照他們所提的進行修改吧!”戶部尚書戴胄說:“陛下,這將是一筆非常大的花銷,請陛下三思。”皇上說:“朝中已經有這麽多人生病了,這件事還能拖延嗎?”戴胄不慌不忙地說:“拖延當然是不對的,但也請陛下考慮,貞觀朝的人不是一直身體不好,在貞觀朝的初年,很多人不是生龍活虎嗎?所以臣覺得不是布置不合理,而是趕上了凶年。”皇上說:“你覺得應該如何應對這件事呢?”戴胄說:“凡事謹言慎行、保持謙遜,時間一長一定能夠逢凶化吉。”皇上說:“你從來不懂風水術數,朕聽你的靠譜嗎?”戴胄說:“陛下不是聽臣的,而是聽孔老夫子的。自古以來相信怪力亂神,天下沒有不亂的。”皇上覺得很有道理,就放棄了修改的計劃,反而對戴胄進行了嘉獎。
對於皇上的決定,袁天罡和李淳風沒有任何說法,在大內往出走的時候,李淳風說:“師父,風水明明有問題,為什麽你就不能據理力爭呢?”袁天罡說:“若論治天下皇上信的不是風水而是孔夫子,人家既然把孔夫子的話都抬出來了,我們還能說什麽呢?怪力亂神永遠贏不了孔夫子,特別是碰到小陛下這樣的明君聖主。”李淳風說:“杜公之死,張公瑾之死,魏夫子之病,這些難道還不足以引起警醒嗎?”袁天罡說:“有句話你可能聽說過叫做佛度有緣人,誰與我們有緣我們就幫助誰,如果我們與他緣分不合,那就順其自然。如果我們一定要強行推行自己的主張,非但不能達到目的,反而引火燒身。”再說孫思邈經過了房喬的勸說之後,就放下了沙雕苗山幽的想法,我終於可以放下顧慮四處活動了。
一度在長安遊蕩過,來到了熱鬧的集市上,反而更加懷念山中安靜的生活。聽著流水的聲音,聽著野獸的鳴叫。沐浴在陽光之下,行走在竹林之間。這一切實在是太美好了,當我在林間盤腿而坐。很快我就放空了自己。時而覺得自己是林間的一根竹子,時而覺得自己是穿梭在竹林之內的清風,時而覺得自己是從天而降的陽光。一切都是那麽美好,有一次我在不經意間非常清晰的看到了佛陀的影響。他坐在很大的一朵蓮花上麵,背後閃耀著金色的光芒,我忍不住低下頭雙手合十,嘴裏不停的念著南無阿彌陀佛。很多次我都想到了蕭玉蓉,不知道為什麽,在很長時間內我都不能接受,她已經離開我了。我一直有一種錯覺,她似乎就在不遠的前方等著我,我們隨時有可能偶遇。之前我對鬼魂是充滿恐懼的,但是到了這個時候,我的這種恐懼沒有了,我甚至對野獸都不感到恐懼了。
一次我正在那裏打坐,忽然有一隻老虎出現在我身邊。我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老虎不停的聞著,似乎聞到了什麽獨特的美味。就在它準備下嘴的時候,我忽然睜開了雙眼。發現老虎並沒有真的那麽做,而是轉身離開了,再走出不遠一段距離的時候,它回頭看了我一眼。那個時候我就想,難道這是蕭玉蓉投胎轉世嗎?仔細一想又覺得時間對不上。輪回這種事在現實世界真的存在嗎?人死之後真的會去投胎嗎?每當在林間思考這種問題的時候常常會感到非常的困惑。曾幾何時,釋迦牟尼也曾遇到類似的困惑,他到底是怎麽解除這個困惑的呢?當人的知識越來越多,又如何保持內心的光明呢?有一次白肥兒帶著苦芥茶來山中看望,兩個人烹好了茶,一邊喝著一邊聊天。忽然漫天雪花飄灑下來,苗山幽說:“你知道人生最大的快樂是什麽嗎?”白肥兒說:“對我來說就是不斷的升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