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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知天命甘心受死難 行篡逆揮刀弑君王

  我說:“人生在世有兩樣東西是沒有辦法逃避的,一個叫做命,一個叫做義。沒有辦法選擇的東西叫做命,做對的事情叫做義。人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父母,所以父母就是人的命。所以父親無所謂喜歡或者不喜歡,最重要的是你是否盡了孝道?”一聽這話,慕容順呆住了,他的父親對他一點都不好,他也不喜歡自己的父親。回到吐穀渾之後,他始終是那個被嫌棄被忽視的人,雖然擁有嗣君的名分,實際上始終處於搖搖欲墜的狀態。而他父親的態度就像是旋風一樣,不停的拉扯著他,似乎不把他拉下萬丈深淵絕不罷手。我說:“現在令尊已經過世了,你更應該表現出孝心,因為這件事對你有益無害。”慕容順說:“你知道嗎?在我的內心裏,我更依賴自己的母親,我更習慣在中土的生活。”我說:“可你現在是吐穀渾的可汗,老子曾經說過,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很多事情你不宜有自己的態度,要把百姓的態度當做自己的態度。”


  慕容順一臉委屈的說:“早這麽說,我這個可汗是不是當的太委屈了,不能有自己的偏好,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凡事都要順著別人。”我說:“非如此國家不能清靜。”慕容順雖然認同我的看法,卻不願意按照我的話去做。他說:“如果我執意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呢?”我說:“那就會出現我們不願意見到的情形,做可汗有時候就是要受一些委屈,隻有如此你才能夠得到更多人的支持,隻要有了別人的支持,你才有機會把自己的想法變成大多數人的想法。”他說:“可你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的想法變成大家想法之前,我就已經沒有了自己的想法。”我說:“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你沒有自己的想法,大家就可以通過你實現他們的心願。如果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的心願就要變成現實了,你會成為被後世所傳頌的可汗。”


  慕容順說:“你好像沒有提到我的想法。”我說:“你的想法是什麽呢?難道不是希望吐穀渾國百姓過上自己所向往的生活嗎?隻要你積攢了足夠多的信任,他們就會支持你的做法,如果你沒有得到足夠的信任,你的身家性命都受到威脅,你還有什麽可能去實現自己的心願呢?人能夠堅持自己的想法是對的,但你更應該明白,唯有順道而行才能心想事成,如果逆勢而動,最終一定會事倍功半,慘淡收場。”慕容順說:“我有點不能理解,為什麽你對我的評價這麽低呢?”我說:“請你仔細的想一想,有誰曾經給你很高的評價嗎?每個人都希望自己得到別人的認可,但要得到別人的認可就需要拿出能夠說服別人的東西。”慕容順說:“我真的有點懷疑你的動機,你真的是唐朝人嗎?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曾經聲稱自己來自高昌。”我說:“我的話有多少真多少假,你自己來判斷,我隻要把自己該說的說到了,至於結果如何,不是我所能左右的。”


  慕容順說:“你不是佛門的居士嗎?為什麽沒有一個字提到佛法?”我說:“你想聽聞佛法,這是很好的善因,但你是不是有這樣的因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如果你能夠長久的治理吐穀渾國,你就有機緣聽聞上乘佛法。如果你在吐穀渾可汗淚位置上呆得十分短暫,我還能說什麽呢?”慕容順說:“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方才你說那麽多,就是希望我在吐穀渾汗位上待的時間久一些。”我說:“你說的太對了,我的想法就是這樣。”慕容順說:“可你也知道,有些事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最後的結局,不過我已經想開了,如果我真的有什麽意外,希望你能夠幫助我的兒子。我已經讓慕容純輔佐嗣君,有朝一日他會替我報仇雪恨。”


  我說:“看來道理你比誰都明白,卻不願意為此做出任何改變,寧願墜入萬丈深淵。”慕容順說:“人生在世誰能逃得了一死呢?那些歹毒之人,雖然可以如願以償,但他們終究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因為擔心我的安全,沒過多久,他就把我打發到了慕容純所駐紮的地方,見到慕容純之後,他顯得十分錯愕。我說:“嗣君年幼,如果真的發生什麽不測的話,你有可能要擔任監國一職,希望你能夠多多的為吐穀渾的百姓謀利。”慕容純笑著說:“難道你不知道嗎?現在吐穀渾的百姓恨透了唐朝的皇帝,要是吐穀渾變得強大起來,唐朝皇帝又要寢食難安了。”我說:“孟子曾經說過,無敵國外患,國恒亡。隻要吐穀渾能夠對唐朝形成威脅,這個威脅就會一直激勵唐朝皇帝,讓他們時刻保持警覺,永遠不喪失馬上皇帝的家族傳統。”慕容純睜大了雙眼,他不敢相信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佛門居士,能夠說出這樣一番宏論。


  他冷冷的說:“你到底是什麽人?”我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我告訴你,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麽複雜,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唐朝百姓。”就在這個時候,長安城裏卻是一派祥和的景象。皇上卻有些擔憂,他把幾位廷臣叫到禦前,說:“目前的形勢非常令人擔憂,我覺得慕容順隨時都有性命之憂,你們說說我們到底應該怎麽防患於未然呢?”房喬說:“陛下臣讚成兵部尚書侯君集的意見,不妨讓做亂之人得逞一回,然後我們就可以派出正義之師,討伐不義之臣,到時候把那些魑魅魍魎一網打盡。”皇上微笑著捋著胡須說:“這個主意聽起來不錯,隻是歹毒了一些。”房喬說:“想要讓一隻猛獸收住心性,那就得用霹靂手段,一味菩薩心腸,到最後一定不能得償所願。”皇上說:“愛卿所言,甚合朕意,就這麽幹吧!”


  不久之後侯君集接到了上諭,他說:“皇上終於下定決心了,這一次我一定要比李靖做得更徹底。”手下一個人說:“將軍我們是仁義之師,如果做得太狠,會不會招致當地人的怨恨?”侯君集說:“你知道怎麽樣才能夠消除別人對你的怨恨嗎?不是對這個人好,而是要讓他深深的知道他不是你的對手,跟你作對他隻有死路一條。你要是一味對別人好,他反而會瞧不起你。賤賣自己的結果,就是自己的估值被嚴重的貶低。”這個時候,吐穀渾的勳貴們正在緊鑼密鼓的謀劃著除掉慕容順,而且已經選定了繼任人選。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當中的一個人猶豫了,此人在大臣當中年紀最大,現如老眼也昏花,頭腦卻十分靈活。他說:“不知道為什麽,我心中十分不安,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不如計劃推遲。”


  他的這個想法立刻遭到了眾人的反對,他說:“請大家想一想,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如此謀劃,唐朝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他們真的被蒙在鼓裏一無所知嗎?如果不是他們為什麽按兵不動呢?如果他們是欲擒故縱,我們一旦動手,豈不是中了人家的圈套,用一個小小的慕容順,調出來一大群反對唐朝的人,接下來他會做什麽就很難預料了。”當中一位年輕的勳貴說:“我完全不讚成這種說法,根據之前的表現,唐朝皇帝是一個非常不願意被卷入戰爭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他們絕對不會訴諸武力,隻要我們在他們察覺之前把活幹完了,之後再去派人跟他們談判,到時候木已成舟,他們很有可能會接受現實。”那位年老的勳貴說:“我希望你們不要低估唐朝的皇帝,如果他那麽好對付,頡利可汗為什麽會被俘虜呢?先可汗為什麽會死於非命呢?”


  雙方爭的利非常厲害,這個時候有一個脾氣暴躁的勳貴說:“事情還沒有做,我們內部就已經亂成一團,一旦有一天我們執掌了吐穀渾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呢?我看我們還是推遲計劃吧!至少我們不能在自己做不到團結的情況下去麵對外敵。”又是一個安靜的夜晚,慕容順聽著外麵的風聲,時而像是人在哭泣,時而像是狼嚎。慕容純卻在那裏默默的流淚,他哽咽著說:“如果真的發生什麽不測,就憑我手裏掌握的這點兵力根本不足以扭轉時局,可汗把這樣的重任交給我,我怎麽能夠完成他交代給我的任務呢?若是最後辜負了他的信任,到了酒泉之下,我該如何麵對他呢?”我說:“這一點你無需擔心,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隻要他們動手,一定會有人出手幹預,這些人都不會有好的結果。”慕容純說:“我如果不動手,還有誰會介入這件事呢?”我指了指天空說:“上天不會縱容那一幫逆臣賊子。”


  慕容純說:“你這個人真是不著四六,我要是聽信你的這些鬼話,恐怕很難如願。”我說:“說不說在我,信不信由你,我們隻要看最後的結局就可以了。”因為勳貴門推後了計劃,朝廷一度以為他們放棄了這個想法。皇上說:“如果這些人迷途知返,朕還是可以原諒他們的。”魏征說:“刀已經出鞘,弓已經上弦,哪裏還有回頭路可以走呢?他們隻是暫時沒有行動,相信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之後,他們還是會動手。”皇上說:“咱們部的這個陷阱是不是太大了?”魏征說:“如何能讓一個人從無知無畏到知所進退呢?沒有別的有效的辦法,隻有讓他感到恐懼。”一聽這話皇上感覺身上的汗毛都樹立起來了,魏征說:“陛下,雖然這麽做會讓很多人的命搭進去,但隻要經過這麽一回吐穀渾就可以維持長久的穩定。”


  侯君集在前線進行緊鑼密鼓的準備,並且親自指揮軍隊進行了多次排練。一位手下說:“將軍你多慮了,我覺得我們不會有問題。”侯君集說:“你知道什麽?隻要經過這一戰,我就可以與李靖、李勣齊名了。”這個時候勳貴們右眼皮跳的非常厲害,其中那位長者又說話了,他說:“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似乎有一個巨大的陷阱在等著我們往井跳,不如計劃取消,另外想辦法吧!”一位中年勳貴說:“你說的這叫什麽話?現如今我們已經是離了弦的箭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隻要一旦動手,就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對方說:“殺死慕容順並不難,男的是事後如何抵擋,來自唐朝的進攻,關鍵是有可能在吐穀渾的境內,還有唐朝的內應。”中年勳貴說:“那我們就先處理內部的問題。”對方搖搖頭說:“這樣做是不行的,一旦如此處置,勢必引發我們內部相互不信任,在互相猜忌的情況下,如何能完成這個計劃呢?”


  侯君集都有些等不及了,手底下一位謀士說:“很顯然他們隻是察覺到了什麽,我們要想辦法麻痹一下他們。”侯君集兩顆眼珠一轉說:“我有一個辦法,我們可以對外釋放出這樣一個消息,就說皇上下旨讓我還朝述職,並且說我馬上就會起程。”那位謀士一聽這話挑起大拇指說:“將軍果然聰明睿智,怪不得可以出將入相。”侯君集說:“你說錯了,我這個根本不叫出獎入校,真正出將入相的是人家李衛公。”那位謀士說:“雖然你沒有做到尚書右仆射這樣的重要職位,但說句實在話,這個位置對於李靖而言不過是榮譽而已,並沒有真正在這個位置上發揮過多大的作用。而將軍則不同,身為兵部尚書參知機務,是貨真價實的宰相。”你聽這話,侯君集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我還是希望做尚書仆射。”


  那位謀士說:“恕我直言,其實隻為做到你這個份上就已經很好了,如果還往上攀升,就會遇到很多困難,要麽是沒有辦法得到升遷,要麽就是升遷完成,卻被皇上猜忌。”侯君集說:“李靖之所以被猜忌,那是因為他並非秦府舊臣,而我不一樣,我一直都是皇上的心腹,這也就是我能夠成為真宰相,而禮敬隻能徒有虛名。”那位謀士說:“將軍,當年太武皇帝晉陽起兵,皇上是不是他的心腹呢?人家還是親夫子,到了要命的時候,兩個人也是相互猜忌,父子尚且如此,何況是一般的君臣呢?”侯君集說:“你多慮了,我不姓李,皇位跟我是沒有關係的,皇上為什麽要懷疑我呢?”那位謀士說:“將軍以為李靖被懷疑,是因為他姓李嗎?”


  侯君集一下子呆住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到了明日又見了這位謀士,他得意的說:“放心吧,當今皇上是一代明主,無論怎麽樣,我都不會遭遇不測。”這話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皇上非常高興,說:“侯君集如此知我,算朕平時沒有白白的信任他。”話雖然這麽說,卻每天都有人把侯君集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記錄下來以快馬送回長安。魏征說:“陛下,當初蕭何在沛縣輔佐高帝的時候,並沒有想到日後他會被猜忌。韓信在漢中被拜為大將軍的時候,也沒有想到日後他會遭遇不測。”皇上說:“你說這樣的話是什麽意思呢?難道說高帝在任用他們的時候,就想著將來把他們除掉嗎?”魏征說:“臣的意思恰恰相反,臣以為高帝根本沒有想到日後要除掉他們,之所以會走到這一步,隻是因為形勢所迫。想一想,如果他當初沒有這麽做,後麵的天子能夠像漢景帝一樣,輕而易舉的平定七國之亂嗎?”


  皇上說:“高皇帝這是未雨綢繆。”魏征說:“屠戮功臣當然是不對的,可他不這麽做又能怎樣呢?皇上總是想著不做跟漢高帝一樣的事,這當然是功臣們的福音,隻是希望陛下記住一條,應該早早采取行動,防止出現類似的局麵。”皇上說:“你覺得侯君集會走到這一步?”魏征說:“侯將軍能征善戰,總有一天他所立的功勞可以與李靖相提並論,到了那個時候,皇上該怎麽應對這種局麵呢?”皇上說:“如果是別人或許會感到恐懼,可朕不會,你不要覺得朕已經不能在戰場上縱橫馳騁了。”魏征說:“臣之所以說這麽多,就是希望陛下能夠早做準備,避免一戰,如果因為一些錯誤的做法,而讓朝廷日後的治理埋下無窮的隱患,這難道是皇上願意看到的嗎?”皇上說:“魏夫子說得對,朕一定多聽你教誨,絕不能形成漢高帝時的局麵。”


  就在大家以為他們有可能取消計劃的時候,那位中年勳貴振臂一呼,說:“當所有人都以為事情不可能發生的時候,這正是我們的機會,我們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終結慕容順的性命,然後擁立新可汗,再派使節拿著國書去拜訪唐朝皇帝,根據我的推測,他們應該會接受的。”年老的勳貴說:“萬一要是不接受怎麽辦?”對方說:“這也非常的簡單,我們要做足準備,確保他能接受,比如我們可以多準備貢品,使者麵見皇帝的時候多說謙卑之詞,唐朝皇帝是非常虛榮的,隻要我們多叫他幾聲天可汗,他就會樂得合不攏嘴。”年老的勳貴說:“皇帝要是真的像你說的那樣,那真是太好了,萬一不是那樣怎麽辦呢?”對方說:“我說了,絕對不會允許萬一的情況出現。”


  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一對士兵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了慕容順的寢宮,而這個時候,守衛寢宮的人已經全部叛變。他們不但把這些人放了進去,還替他們放哨。那個時候慕容順正在熟睡,忽然被一隻有力的手拽了起來,他睜開雙眼,看到一張猙獰的臉。慕容順說:“你們這是做什麽?”那個人冷笑著說:“本來我可以趁你熟睡一刀把你砍死,可是我的刀下從來沒有糊塗鬼,今天我就讓你死個明白,你這個人罪惡滔天,按道理像你這樣身上流著一半中原人的血,根本不應該被立為嗣君,可先可汗還是那麽做了,可見他對你有多麽寵愛。你到了中土之後,應該牢記自己是吐穀渾人,但你並沒有,穿中原人的衣服,使用中原人的器具,無論人前人後說的都是中原人的話,甚至學著中原人的樣子吟詩作賦。可當你回到吐穀渾之後,先可還仍然不願意廢掉你的嗣君之位,他是多麽希望你能夠改過自新,可你並沒有。先可汗遇難之後,你不但不想著替他報仇,反而殺掉了他的寵臣,向唐朝皇帝獻城投降,今天我們就要以先可汗的名義除掉你這個不孝之子,以吐穀渾百姓之名除掉你這個出賣吐穀渾的人。”


  慕容順一邊聽著一邊點頭,等他們說完了他說:“我知道我注定是一個有爭議的人,所以我明知道你們的陰謀,卻沒有采取任何防範之策,聽了你們的理由,我更加覺得自己該死,我死後希望你們能夠好好輔佐我的兒子,讓吐穀渾的江山社稷一代一代的傳下去。”那位中年勳貴站出來說:“你放心,你的兒子慕容純都得死,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們會選擇一個最合適的人擔任可汗,我們要恢複先可汗時的榮光。”慕容順忍不住哈哈大笑,說:“既然如此,我還能說什麽呢?”突然從一位士兵的腰間拔出刀,往自己的脖子一橫,說:“我死之後,你們這些人都不會得到善終。”他還來不及抹脖子,就被憤怒的人用刀子剁成肉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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