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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吃湯餅士民皆歡喜 備年關君臣相語難

  那位家丁一看這情形趕緊說:“周刺史一片忠君愛國之心,我一定如實稟告給左仆射。”周墩一聽這話立刻滿臉堆笑,說:“那我就在此謝過了。”對方說:“不必如此。”完成使命之後,家丁立刻馬不停蹄趕回長安向房喬匯報,除了要說見到周敦之後的情形,也要把沿途所見所聞如實稟告給他。聽完了家丁的匯報,房喬捋著胡須說:“記得早些年很多人都勸皇上去泰山舉行封禪之禮,幸虧當時沒有這麽做,否則與秦始皇有什麽區別?”那位家丁豎起大拇指說:“秦王掃六合,他的氣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為什麽在阿郎的心裏他的功勳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呢?”房喬說:“秦始皇的功勞固然是很大的,但當時舉行封禪是非常不適宜的,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天下剛剛恢複太平,百姓的生活還非常苦,在這種情況下炫耀帝王的功德,非但不能取悅上天,反而有可能觸怒上天,給自己招來災禍。”


  房喬講的這些道理不是一個家丁所能明白的,光陰如流水,一去不回頭。不知不覺快要臘月二十三了,按照曆代延續下來的習俗。臘月二十三這一天一大早就要把灶君就要去玉皇大帝那裏匯報去了,每一戶人家都有一位灶君在駐守,他負責記錄這一家人一年以來的善惡。所以每逢這個時刻,大家都非常的緊張,生怕灶君把記錄下的負麵信息報告給玉帝,於是想盡辦法做手腳,其中慣用的手法就是給給灶君供養糖果,吃了糖果說出來自然都是甜言蜜語了,這樣玉帝就不會聽到關於這戶人家的負麵記載了。為了不耽誤灶君的行程,家家戶戶一大早就開始燃放爆竹,寓意催促灶君盡快啟程。帝王家與百姓家在這個問題上的做法是一樣的,而且他們更擔心灶君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報告給上天。清晨,皇上很早就聽到了爆竹聲。坐起來揉了揉眼睛說:“又是一年的臘月二十三,我特別擔心這樣一年一年過去了卻一事無成。”


  皇後說:“其實你沒必要有這樣的顧慮,現在經你的手所完成的事業在很多方麵都已經超過了古人,你已經注定要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了。”皇上說:“魏夫子反複教導我,善始者眾,善終者寡。我真的非常擔心,害怕自己不能善始善終。”皇後說:“貞觀朝能有這樣的成就,源自於天時地利人和,各方麵的條件都具備。這種條件是不是一直都如此的齊整那就很難說了。”皇上說:“你說的也是我所想的,我手底下的這些大臣都是會老的,杜公已經去了,房先生年事已高,雖說現在朝中能幹的大臣不少,但能夠與房先生相匹敵的人實在不多。”說到這裏皇上變得非常的傷感,說:“人才總是很難得的。”皇後說:“房先生現在看起來仍舊精神矍鑠,至少近十來年內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馬周經過這些日子的曆練,將來一定能夠肩負起更大的使命。”皇上點點頭說:“但願如此。”


  之後皇上移步到辦公的地方,太監把各地送來的奏本拿了過來。皇上一邊看著一邊在那裏發愁,太監說:“陛下,這是遇到什麽難題了嗎?”皇上說:“難題時刻都是有的,我擔憂的是難題越來越多。”太監說:“要不要把房先生請來商議。”皇上說:“今天過節,就讓他在家裏陪著家人吧!”一聽這話太監撲哧一聲笑了,之後明白自己此舉是理,立刻跪在地上說:“陛下,小的該死,請陛下饒了小的這一回。”皇上捋著胡子說:“你把自己為什麽笑的原因告訴朕?”太監說:“剛才我想到房先生家中有一隻母老虎,如果有機會能夠擺脫那隻母老虎,大概他不會怪罪陛下讓他在節日離開了他的家。”皇上說:“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盧氏與房先生是患難夫妻,雖然盧氏出身名門,卻願意嫁到門弟遠不如盧家的房家,我想房先生的內心深處還是非常感激這位盧氏夫人的。”


  就在這個時候,房喬拿著奏本,神色匆匆的到了。聽說房喬已經到了門外,太監立刻跑到門外把房喬請了進去。落座之後皇上說:“這個時候你來皇宮是因為有什麽事嗎?”房喬說:“其實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我隻是隱約感覺自己在哪一件事上出了問題,想了很久卻沒有想出來具體是哪一件,所以特來向大家請教。”皇上說:“雖然你來到了皇宮,朕還是要告訴你,在這件事情上朕也許幫不了你。”話雖然這麽說,兩個人都陷入了沉思,想要把那一件忽略的事情給找出來。想了很久仍然不得要領,皇上說:“這件事你也不用著急,該到有眉目的時候自然會水落石出。”房喬說:“但願是我多慮了,但願這件事情根本不存在。”望著房喬擔憂的眼神,皇上也變得緊張起來,嘴裏卻說:“不用擔心,就算你這裏出了問題魏夫子那邊也會替你盯著。”


  果然話音未落,魏征就已經到了宮外。隻見魏征拿著奏本來到了禦前,先行禮,然後說:“陛下,這件事十分不妥,請陛下收回成命。”皇上說:“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件?”這個時候房喬忽然眼前一亮說:“我好像想起來了,記得一年前,皇上與死囚有了一個約定,讓他們回家今年秋後來京服刑,事後皇上卻頒布了特赦令,這些人全部回家。當時朝中出現了兩種說法,一種認為此舉彰顯了陛下的仁德,而另一部分人認為此舉擾亂了律法,從此那些按律當斬的人就有了新的盼頭,隻要等到皇上想要彰顯仁德之際,他們就能夠活下來。不僅免了死刑,連活刑都免了。回到家裏繼續為非作歹,繼續魚肉鄉裏。”皇上說:“你們說的沒錯,這一次特赦的確還有許多值得反思的地方,朕知道你曾經提過,從此以後應該限製天子再去頒布特赦令。”


  皇上主動提出了這個要求讓房喬和魏征多少感到有些意外,沒一會兒長孫無忌到了,聽皇上這麽說,他立刻表達了不同的意見,說:“表麵上看這麽做是為了維護律法的尊嚴,為了讓百姓對公平正義有期待,實際上此舉是為了限製皇帝的權力。”皇上說:“皇帝也不是管的越多越好,更不是管得越具體越好,每個人應該做什麽?這樣的分配越合理越好。皇帝身在九重,對外麵的事情往往了解的不是那麽透徹,他需要仰仗朝中的大臣充當耳目和爪牙,大家各負其責,誰也不越界才能夠真正保證長治久安。”長孫無忌說:“陛下所言極對,隻是應該保證不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所利用。”皇上說:“能被人利用並不是一件壞事,如果一個人在別人的眼裏沒有任何可利用的價值,這個人就沒有辦法在世上立足。”


  幾個人在那裏說的口幹舌燥,皇上給太監使了一個眼色,太監立刻會意,沒過多一會兒就有太監把一杯又一杯的熱牛奶遞給了在場的人。長孫無忌一邊喝奶一邊說:“陛下,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應該馬上作出決定。”皇上說:“從這件事情之後,朕不會再頒布特赦令。如果一定要頒布,那也要先經過政事堂討論,在沒有反對意見的情況下向朕申請。”長孫無忌一看這情形知道皇上已經站到了房喬、魏征這一邊,說:“這麽做當然是沒有問題的,但有一節,如果從不頒布特赦令,或者把特色的門檻抬得很高,一旦有人犯禁,如果依律懲治這個人會產生非常嚴重的負麵影響……”長孫無忌說到這裏忍不住得意的點了點頭,說:“陛下,這是不是說明從某種程度上保留特赦令這樣一種形式更合理呢?”房喬說:“陛下,律法如果不合理可以修改,但如果動不動就特赦,這就好比一張大網,上麵開一個大窟窿。”


  不知不覺天色將晚,禦膳房已經在緊鑼密鼓的預備晚上吃的湯餅了。按照慣例,臘月二十三夜裏吃的是羊肉湯餅。禦廚們在那裏忙活,以至於隔得老遠都能夠聞到那裏的香味。皇後對這件事情非常的重視,她親自來到禦膳房了解愈膳的準備情況。這個時候皇上與幾位廷臣已經都有些疲勞了,於是說:“天色已經不早了,吃一碗湯餅再走吧!”幾位大臣都沒有推辭,而是心安理得的坐在那裏等待著禦膳房的湯餅。理由很簡單,如果執意推辭皇上禦賜之物,那就有了抗旨的嫌疑。不過話雖這麽說,在有些時候還是應該推辭的,至於算不算抗旨,那就要看皇上的心情了。他說你是抗旨就是抗旨,他若說你這是明白事理,那就是明白事理了。羊肉是暖身之物,所以當一碗羊肉湯餅進了肚子之後,瞬間感覺自己變得充實又溫暖。


  羊肉的價格一直以來都是非常昂貴的,能夠經常吃羊肉的,人非富即貴。小康之家一般也隻有趕上逢年過節才吃一次羊肉,至於像我這樣服苦役的人,即便是到了臘月二1十三這一天,也不能吃一碗湯餅。道理很簡單,我們這樣的人根本不配過節。這一天我們仍舊在工地上幹活,好在我隻是在那裏沒日沒夜的幹活,這種日子持續的時間長了,你就會忘記過節。你不會注意到四季的變化,不會注意到一年的輪回,在你的世界裏隻有晝夜之分,白天的時候就拚命幹活,入夜之後倒頭就睡。因為實在是太過於疲憊,所以根本不可能在夜裏做夢。又是一個大雪天,當我看到大片的雪花不斷的從天空降落,沒一會兒地上就出了厚厚的一層。眼睛所能看到的都披上了一層白色,那個時候我能夠真切的感覺到造物之精妙。宇宙萬物時刻都在變幻之中,所以一切可見之物都是虛幻。人是真實存在的,但他卻並非固定的存在於一個地方。他處於不斷的變化之中,從一個嬰兒逐漸變成一個老翁。從充滿朝氣到暮氣橫秋,一切都有定數,然而在這如同命中注定的變化當中,又隱藏著太多人力所不能控製的部分。也許這就是人世間最吸引人的部分,如果一切都是按照大家所預期的那樣再走,很多人都會選擇放棄人生。我當時看不到自己未來有變的幸福的可能,隻是感覺自己苦日子不能到頭,就算有一天獲釋回家,等待我的也不是我想象中那種美好的日子,而是一口燒熱的油鍋等著要把我煮的連渣都不剩。我特別不喜歡有一些人咬牙切齒的要改變我,而有這種想法的人,往往是距離你非常近的人。這種把你拉進的東西叫做血緣,人生最不快樂的事情就是你與自己不喜歡的人,或者不能認同你的人之間存在斬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苦日子一眼望不到頭,這讓我感到非常的絕望。我把這種絕望用自己手裏的筆畫了出來,雖然在畫中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表情,但故事是淒慘的,當有人問起其中的緣故,我可以堂而皇之的告訴他,佛說人生是苦的。若要解脫這種苦,你需要放棄過多的需求。人的需求少了,煩惱就會少。若你幾乎沒有什麽需求,那也就幾乎沒有什麽煩惱了。老子曾經說過,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如果在你身上主觀的想法越來越少,對,客觀的把握越來越多,最後你的身上幾乎不存在主觀的東西。這個時候你距離悟道隻有一步之遙了,也許在某天晚上一到閃電就能讓你融會貫通。僧人求法之徒有兩條,一條是求諸於外,一條是求諸於己或者求諸於心。所謂求諸於外就是通過鑽研外物去認識道,所謂求諸於內或者求諸於心,就是返觀自己的內心,就能夠窺見道的蹤影。


  以宇宙之大,外物之多。想從中明白道之真諦是非常困難的,如果選擇求諸於己,你隻需要閉上雙眼盤腿打坐。那個時候主觀的想法就想瓶子裏浮在水上的灰塵,以至於看上去瓶子裏的水是非常渾濁的。當灰塵一點點降落,就好比打坐時人主觀的想法越來越少。當瓶子裏的水從渾濁變成透明,那個時候你內心也就會變得越來越通透,等到過了那個臨界點你就會瞬間悟道。為什麽會這樣呢?道理很簡單,從古至今就有所謂大宇宙和小宇宙的說法。大宇宙是指人生活的這個宇宙,所謂小宇宙是指人的肉身。而大宇宙和小宇宙彼此之間是相通的,隻要你能夠在小宇宙打通了主觀與客觀之間的界限,你就做到了天人合一,你就變成了得道之人。


  所以隻要一有機會,我就盤腿在那裏打坐,我盼望著有一天自己能夠打破客觀與主觀之間的界限。盼望著有一天自己能夠通過對小宇宙的理解進而能夠準確的理解大宇宙之運行規律。這個情況很快就被人知道了,並且很快告發給了有司。沒想到他們的處理結果讓我十分意外,我沒有受到任何處分那個告密的人卻被調去別的地方服苦役。有一位負責看押我們的差役告訴我說:“你知道因為什麽那個家夥被調去別的地方服苦役了嗎?是因為咱們這裏不喜歡一群服苦役的人鼻子告發。”我一臉不解的說:“為什麽不喜歡呢?這樣不就可以讓我們互相監督,彼此都不犯錯嗎?”那個人說:“當人們開始互相揭發的時候,也就意味著這個地方風氣極壞、人心險惡。不過反過來說。如果律法太過於寬厚,你至於縱容手底下的這些人相互包庇,也許這就是佛陀為什麽主張中道的原因。”我說:“多謝賜教。”


  從那之後,我就變得更加謹慎了。我這個人有非常嚴重的缺點,其一,我本人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其二,我不是一個很會演的人,往往持續不了幾個回合,我就被人識破了。做壞人本身也許沒什麽不好,但是做那種段位很低的壞人是非常難熬的。有一天,彌勒院又派人來給我們說法,有司之所以允許這麽做,是因為前幾年頻繁的有人想不開而去輕生。彌勒院的人來到我們當中隻有一個目的,就是給我們寬心,雖然日子過得苦透了,他們還是要勉勵我們,隻要你能夠堅信,忍受不應得的痛苦是一種贖罪。你之前累積的業障越重,所要經曆的痛苦就越多。隻有你咬著牙把這種痛苦的時光忍受過去了,你才能夠重新開始有一個光明的人生。如果你能夠堅持修行,終究會有功德圓滿的一天。那個時候你不僅會呈現出**的法相,也會有無窮無盡的福德因緣,這意味著你遇到的都是好的人,對的人。


  話說過了臘月二十三之後,各個衙門相繼開始封印,隻有那些特別重要的衙門才會留著人在那裏值班。至於像房喬這種在政事堂當值的人是沒有什麽假期可言的,因為朝廷永遠有大事發生,而且很多時候,那些坐亂之人專挑節假日動手。所以無論在什麽時候政事堂的人永遠神經緊繃,因為這個緣故,像房喬、魏征等人從來不會在家裏如何置辦年貨這類事情上花費心思,這個時候他們的夫人重要性就顯示出來了。房喬因為手握重權,所以每時每刻都顯得非常低調。他們家在置辦年貨的時候,也顯得非常的簡單,盧氏雖然出身名門,卻有著極好的家教,特別實在保護房喬名聲這一方麵從不讓房喬失望。魏征的夫人雖然不像盧氏那麽強硬,但也通情達理,家裏的大小事物被處理的井井有條。


  當然在這些婦人當中,最值得炫耀的還是當朝皇後。因為發生了玄武門之役,皇上與太上皇之間的關係非常的微妙。一方麵太上皇對皇上有極深的怨氣,又對皇上有極深的恐懼。礙於情麵,一般皇上不願意去麵對自己的老子,每當到了這個時候,皇後就會反複的勸他,雖然發生了玄武門之役,雖然他們父子之間積怨已深,向自己的老子表現孝道仍然是非常重要的。雖然這件事很可能沒有辦法得到自己老子的認可,卻有可能得到天下人的認可,有可能被後世的人所認可。道理很簡單,秦王當時是天下人公認的英雄,四方英雄之所以願意歸順大唐,是因為這些人都仰慕秦王的風采,期待著有一天能夠跟著秦王建功立業名垂青史。而在這種情況下,秦王沒有被立為皇嗣,這樣建成與秦王之間就成了你死我活的仇敵。雖說是兄弟之爭,其實冥冥之中自有天數。人就應該盡人事聽天命,做不做是盡人事,別人是不是認可,那就是聽天命了。


  到了臘月二十四這一天,上至皇宮內院,下至尋常百姓的宅子。都有人在忙著做清潔,皇後親自帶著手底下的宮人一起忙活。按照慣例,這樣的貴人是不需要做這種事的,皇後說:“之所以這樣做,就是讓大家沾一沾人氣。如果每天躺著什麽都不幹,連節假日都沒有任何例外的話,這樣的人隻會把心思用在爭權奪利之上,如此在這深宮之中又怎麽會有和氣呢?”皇後的話大多數聽不明白,但是大家已經漸漸的習慣了這種忙碌,其實整天躺在那裏也並不舒坦,所以在皇後的帶領之下大家集中幹幾天活反而讓後宮之中變得更有人情味。有時候能力就在於細節,像我這樣的人很喜歡從大處著眼,能夠輕而易舉的說出一大堆道理來,一旦遇到具體的問題就兩眼大瞪、手足無措。入夜之後,後宮之中不分大小一起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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