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使者山風談判救人 突利可汗壽盡薨逝
我趕緊將他扶了起來,說:“你我之間情同兄弟,萬不可以行此大禮。”沈一時說:“苗兄弟,你一定要幫我的忙。”我說:“既然有司在查辦這件事,我們就應該相信會有一個公正的結論。”沈一時說:“我也相信有時會給出個公正的結論,但是事情就怕出萬一。”我說:“我們應該相信朝廷,應該相信有司。”我就用這樣一種生硬的方式將甚至打發走了,所以他離開之後仍然覺得忐忑不安。明日一早又來找我,我說:“與其這樣一趟又一趟的來找,我為什麽不去有司打一下案子的進展呢?”沈一時一聽我這話,心中覺得十分不滿,又沒有辦法進行反駁。沈一時憤憤的走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悵然若有所失。一時間大腦空空,感覺腦袋裏嗡嗡作響,甚至仿佛能夠聽到流水的聲音。這個時候我已經想不起要去尋找那位孤僧遺骨的事了。回到臥室躺下來呆著望著屋裏,時而感覺自己是空氣,時而感覺自己像灰塵。
有司每天都能夠接到上麵都帶下來的一大堆案子,在所有的案子當中,沈一時的案子不是特別顯眼。所以在短期內有司還不能給出結果,如同我建議的那樣,沈一時每天都來打聽案子的進展,然而每天都沒有什麽動靜。這種感覺讓他非常的崩潰,一日複一日,在無數個日夜,沈一時都被折騰的翻來覆去。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家人也顯得非常的激動。既然沒有辦法讓有司盡快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複,他們就另外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渠道。竟然專門去拜訪居住的場外一些喜好議論道德君子,然後把自己編造的故事添油加醋的演說了一番,這些道德就是一個個被氣得臉紅脖粗,幾乎玩起袖子公道大街上用最激烈宣泄自己憤怒。沈一時實在是不堪受辱,竟然有了尋短見的心思。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來到一棵已經幹枯的歪脖子樹旁邊,用自己的腰帶係了一個環,然後把自己的腦袋放了進去。
隻要他雙腳輕輕的一用力,他的人生就會在這一瞬間畫上句號。然而在這緊要的關頭他遲疑了,他感到恐懼,一隻無形的手似乎緊緊的抓住他的心。他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就在這個時候,一直也有突然衝到他麵前,他生怕這條野狗因為慌不擇路把他腳底下的木墩子撞倒,從而將他送上西天。於是迅速的將腦袋縮了回來,然後一個箭步掉到了地上。等到狗終於跑遠了,它終於長長的吐一口氣,然後摸著脖子長按一口氣說:“唉!兩世為人。”從此之後他就學起了烏龜,無論有人在外麵掀起什麽樣的驚天巨浪,他都可以不當回事。那些罵聲被他當做是禽鳥之音,這種免費提供的音樂讓他感覺到自己情操得到了陶冶。在星光暗淡的夜晚,像是幽靈一樣在樹底下徘徊。這些都被一些人收入眼裏,然後迅速的報道內容。房喬被叫了去,被問起這件事,房喬絲毫不覺得驚慌,反而淡淡的說:“皇上招我來有什麽事嗎?”
皇上眼皮都沒有抬說:“朕讓你來,自然有讓你來的理由,如果你猜不到,那朕就算是白請了你來。”房喬說:“皇上是要問沈一時的事嗎?”皇上說:“這有什麽不妥嗎?”房喬說:“這當然沒有什麽不妥,陛下問臣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皇上說:“既然如此,那就勞駕你說一說沈一時的案子進展的如何了?”房喬說:“回陛下的話,陳還沒有接到有司的上報,所以臣不知道這個案子的進展,如皇上想知道的話,可以直接召見有司堂官。”一聽這話,皇上怒火萬丈,一隻手重重的拍在龍書案上,瞪圓了雙眼,說:“沈一時的案子是朕特意交代給你的,你居然如此的敷衍,要知道尚書左仆射這個位置不是不可。”
房喬一看已經觸怒了龍顏,趕緊跪在地上,說:“臣惶恐,臣有罪。”之前皇上一聽這樣的話就會心軟,但這一次沒有。因為這樣的戲碼已經上演過很多次了,他直接讓人將房喬轟出去。這件事立刻驚動了朝野,正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一些人感覺朝局將會有變動,立刻組織起一群人似乎又在房喬的身上踩上一萬隻腳,房喬說:“看來這一次我是凶多吉少了。”盧氏說:“不如這樣,你主動請求辭職,合了皇上的心意,或許會好一點。”房喬搖搖頭說:“如果這樣不是陷皇上於不義嗎?不管皇上查出我的什麽罪名,我都認下,如果在皇上的眼裏,我早已經是該死之人,我是躲不過這一劫的。”盧氏說:“我想不至於吧!你輔佐皇上這麽些時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真的會要你的命?”房喬長長的歎一口氣說:“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嗎?玄武門之役發生後,皇上一直沒有辦法安眠。原因就是殺了自己的兩個兄弟感到內疚,而這件事我是主謀。假如大家跑到上皇那裏說這一切都是那個房喬的主意,或許殺了我可以消除上皇心頭之恨,又能讓他父子之間彼此冰釋前嫌。”
說到這裏盧氏跟著害怕起來,房喬說:“慫恿別人殺掉自己的兄弟,怎麽可能不遭報應呢?”盧氏渾身顫抖起來用顫抖的聲音說:“都怪你,當初鬼迷心竅給人出這種主意,現在終於釀成了殺身之禍。”房喬梗著脖子說:“當時秦王當務之急,我當然要為他出謀劃策,消除禍患、求取富貴。假如建成得了勢,以你所了解的齊王元吉,會給我一條活路嗎?”盧氏說:“如果是齊王得誌,你想留全屍都難。”房喬哈哈大笑,說:“我想念及往日的情義,陛下會賜我一個全屍吧!”說這話的時候,房喬的眼睛裏噙滿了淚花。盧氏看著房喬,心裏也覺得十分難過。於是在之後的日子裏,房喬沒有任何動作,靜靜的等候著命運的裁判。
長安城一時間山雨欲來,關於房喬的流言,以排山倒海之勢,雷霆萬鈞之力,席卷整個朝廷。這個時候魏征在家中顯得非常的焦慮,夫人說:“眼下的形勢對你非常有利,如果陛下真的罷免了房喬,你是不是就可以做尚書左仆射了呢?”魏征有些無奈的說:“你太瞧得起我了,這麽重要的位置,皇上一定會把它交給自己最信任的人,還有誰比長孫無忌更值得陛下信任呢?”夫人說:“長孫無忌固然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可有一節不能忘了,就是當今皇後反對他做尚書左仆射。”魏征說:“但你也別忘了,她可是長孫家的人。”夫人說:“皇後這個人,我跟她打過交道,我不覺得她是一個能因私廢公的人。”魏征說:“如果皇後真的如你所言,並不是一個因私費公之人,那麽他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房喬被罷免。”
夫人說:“一旦房喬被罷免,很可能朝廷會出現這樣一種氛圍,當年秦府的功臣要被屠戮了。”與此同時,長孫無忌也感到非常的不安,夫人卻非常的開心,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說:“眼前就有這麽一個大好的機會,也許用不了多久你就會主宰大唐的朝局。”長孫無忌嚴厲的說:“一介婦人,不可胡說。如果不是房先生的謀略,今天在太極宮發號施令的就不是昔日的秦王了。”夫人說:“這話距離事實太遠了吧!想當初在最危險的時候,陪在皇上身邊的是你,而不是他。當時他與杜如暉已經被遷到了外地,皇上派人去請他的時候,他居然還不回來,我真的想不通,皇上為什麽要中有這兩個曾經背叛過他的人。”長孫無忌說:“你知道皇上為什麽一定要把房先生請回來嗎?理由很簡單,就是房先生如果不在場,就沒有人可以謀劃這一場天衣無縫的驚天巨變。至於你所說的背叛,不過是房喬迫使皇上下決心的計策而已。”
夫人說:“房喬可以用自己的計謀迫使皇上做他原本不願意做的事,這就是房喬這個人的危險之處。”一聽這話長孫無忌,被驚的目瞪口呆,他睜大眼睛說:“你老是告訴我今天長安城的這一場風波你有沒有參與其中?”夫人說:“你質問我幹什麽,我做什麽可都是為了你。”長孫無忌說:“事情恐怕沒有這麽簡單,當年漢高帝為了安定社稷而屠戮功臣,光武帝也為了安定社稷,讓功臣或是去守邊,或是去家鄉安享富貴,如今秦府的元勳之臣大多仍舊盤踞在朝廷。相比於房喬,長孫家權勢更勝,皇上既然會猜忌房喬,為什麽就不會猜忌我呢?自古帝王家,至親不可信,何況是像我這樣一個大舅子呢?”聽見長孫無忌這麽說,夫人也被嚇了一跳,一時間也感覺似乎有一把無形的刀已經朝著他們劈了過來。
相比於長孫無忌,程知節、秦瓊、尉遲恭等人感受到的威脅就大得多了,在這個時候,這些人紛紛選擇沉默。他們靜靜的等待著圖窮匕見的時刻,皇後也顯得非常緊張,他已經知道房喬出了事,自己如果主動問起房喬的事,似乎有幹政之嫌。如果裝作沒有聽到,又擔心房喬真的出什麽意外。於是他直接派出內侍,也沒有多餘的話講,不過是跟房家的人寒暄幾句,然後送了一些水果,房家自然少不得也要回贈一些。這個動作似乎在昭告世人,房家與皇室之間的關係是多麽的密切。皇後的介入,讓本來已經極為緊張的局勢一下子緩和了不少。不久之後,皇上回到後宮,臉色非常難看。皇後說:“陛下,清晨我讀書的時候讀到一則格言,直到現在都覺得餘味無窮,不知道陛下願不願意聽一聽。”
皇上說:“說吧!”皇後說:“人都是有火氣的,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或者來的慢,去的也慢。這樣的人是常人。火氣來得慢,去得快,這樣的人是聖人。火氣來得快,去得慢,這樣的人必能夠禍害蒼生。”皇上當然能夠聽得出來,這番話意有所指,皇後說:“底下應該知道房先生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他為什麽會在這樣一件小事上栽跟頭呢?”皇上有些不耐煩的說:“這就是感覺他在尚書左仆射的位置上待的太久了,以至於對陣下的旨意敢如此的敷衍。”皇後說:“百官各司其職,沈一時的案子,此時有司主持審理,陛下要是有疑問也應該直接召見其堂官,而不是用這麽一件小事去麻煩宰相。過去杜如晦在的時候,還有人能幫助他,現在杜公已經不在了,鴛鴦變成了姑鳥,陛下可以不用可憐他,但也不要戲耍他,即使是無心的。”皇後的話句句在理,皇上卻仍舊感到不自在。
皇後說:“能做宰相的人與常人不同,因為宰相的肚子能撐船。能做天子的人,不同於宰相,更不同於常人,因為天子的肚子不僅能撐船,也能裝得下宰相。”話說到這一步,皇上的氣已經完全消了,他抓著皇後的手說:“朕福氣不小,家有賢妻,朝有良相,貞觀朝的氣象怕是以後曆朝曆代都難以重現了。”皇後說:“孔子都說後生可畏,我們又怎麽能夠輕視後來人呢?”不久之後,宮裏傳出旨意,說要大宴群臣。房喬仍舊在受邀之列,仍舊保留之前的位置。宴會上,皇上端著酒杯來到房喬跟前,說:“朕做天子不過數年而已,無論是言語還是舉動一定會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希望房先生如果遇到了就直言相告,朕一定知過能改,希望你不要動不動就說臣惶恐臣有罪,你不必惶恐,因為你沒有罪。”就在這個時候,皇上突然發現坐在房喬身邊的不是杜如晦,忽然觸景生情,流著眼淚說:“許多年朕與房杜二公朝夕相處,現如今朝中,隻剩房先生一人,事實如此又怎麽能不令人傷心呢?”
皇上低下頭沉吟良久,長孫無忌說:“陛下,如果杜公能夠看到今天發生的一切,一定會倍感欣慰。自古以來,功臣或者是像漢高帝那樣一一剪除,或者是像光武帝那樣或者是被派去守邊或者是被安置在家鄉安享富貴,唯有咱們貞觀朝,秦王踐天子之位,秦府的元勳大多有公卿之位、宰相之職。”說到這裏長孫無忌,刻意的忘了魏征一眼,這一眼寓意深遠,就在這個時候,一位秦府的舊將說:“當初我等浴血奮戰輔佐陛下有了今日的富貴,可如今想問這樣的人也混在我們當中,實在是令人不快。”此言一出,現場的氣氛變得十分尷尬,實際上在秦府元勳當中有這樣的情緒,不是一日兩日了。
魏征不僅是建成的人,甚至幾次三番建議要殺掉秦王。現如今也是這個人,被皇上視作是股肱,視作是腹心。在秦府的舊將眼裏,魏征不過是一個沽名賣直的小人而已。這個時候皇上用自己的餘光看了看魏征身邊的王圭等人,他們也都感到非常的慚愧。於是他手拿著酒杯走到那位舊將的跟前,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聲調極為柔和,說:“朕有天下靠的是秦府的元勳,朕現在要治天下,光有各位元勳是不夠的,以天下之大,百姓之多,就算是把我們能識別的所有人才都網絡到朝廷之中,百姓仍舊過得很苦。朕記得在征戰四方時,每與豪傑相遇,都會談及濟世安民之願。如今朕坐有天下,正是實現心願,普惠眾生之時。你說的沒錯,魏夫子過去是要建成殺我,奈何天命在我,諸位要記住,上天為了天下而設天子,不是為了天子而設天下。正是因為朕時刻不能忘記濟世安民之初心,所以才最終遵循衛夫子之建議把出了龐相壽。秦府元勳既然得了富貴,就要恪守律法,造福蒼生,凡事以公為大……”
話音未落,群臣拜賀,皇上繼續說:“自從魏夫子輔佐朕之後,多次冒死匡正朕的過失。因為魏夫子的堅持,朕明白了很多道理。貞觀朝能有今日的光景,魏夫子以及所有現在為朝廷效力的前東宮及齊王舊部有很大的功勞。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一人一家之天下。朕是天下之天子,並非秦府之天子。”宴會結束之後,魏征回到家裏,坐在那裏不住的感歎。夫人說:“宴會上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讓你感到不愉快的事?”魏征說:“陛下的確是知己知足,他說的就是我想的,當初我之所以不願意為建成去死,就是因為我不是一人一家之奴仆,而是能夠匡扶社稷、接濟蒼生的國士。”夫人說:“我覺得最難得的還是當今的皇後,要不是皇後幾次三番的出來阻攔,不知道皇帝會做出什麽樣的事。”
魏征說:“你當然什麽好事都喜歡往女人的身上攬。”夫人說:“你說這樣的話可就沒良心了,要不是皇後救你,說不定這會兒你的腦袋已經搬家了。”魏征說:“我以為你會很討厭像皇後這樣的人,我記得房先生的夫人曾經說過,男人都是讓皇後這種人給慣壞了,你看人家盧夫人,深深的把當朝宰相整治的大氣都不敢喘。”夫人說:“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你不可能從一個人身上找到所有女人應該具備的優點。設想如果像盧夫人這樣的女人嫁給當今陛下,可能還輪不到皇上說什麽,皇上的母親就能把她給休了。再說我與皇後之間並沒有什麽私怨,我又沒有跑到禦前去喝醋。”這個時候如是也在家中感謝起皇後來了,說:“皇後這個人雖然弄軟了我們女人的骨頭,但她畢竟救了你的命,也算是咱們家的恩人。”
而這個時候,皇上的手裏端著一盞茶,說:“按說這件事朕不該問,可也不知道為什麽朕沒有辦法將這件事放下,你幫我出個主意,這件事到底該如何料理呢?”皇後沉思片刻說:“我們應該指定一個人去跟沈一時的家人去談判,最合適的人選莫過於苗山風了。”皇上點點頭說:“那就試試吧?希望能夠成功。”為了辦成這件差事,苗山風緊急閱讀了史籍當中所有關於談判的記載,之後又把自己關在一間屋子裏,苦思冥想數日,然後拜訪了沈一時了解了情況,之後回去就把之前讀過的書溫習了一遍,又苦思冥想數日。後才去拜訪了沈一時的家人,進屋入座之後,苗山風簡單的說明了來意,然後說:“這件事有三種解決的可能,一是雙方達成諒解,大家還是一家人。二是雙方達成協議,之後各盡義務互不牽扯。三是協議不成,沈一時身敗名裂,你們得償所願。”
母親點點頭說:“當然是第1種結果最讓人期待,我的要求不高,我隻希望他能向世人孝順自己的母親一樣孝順我,世人善待自己的兄弟一樣善待自己的兄弟。”苗山風說:“常言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要求他像是人對待自己的親屬一樣對待你們,你們是不是也像是人對待親人一樣對待過他呢?”母親說:“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會跟我做出一樣的選擇。”苗山風說:“發生在沈一時身上的事情,發生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你覺得做法會有不同嗎?”母親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不管父母曾經做過什麽,父母還是父母。”苗山風說:“這樣的話,如果是子女說,我覺得沒什麽不妥,如果從父母的嘴裏說出來,我怎麽就覺得這麽別扭呢?”皇上在後宮靜靜的等待著談判的結果,就在這個時候,一位內侍跑了進來,皇上說:“是不是談判有結果了?”內侍說:“陛下,突利可汗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