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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交涉失利無功而返 遁入深山又逢故人

  對於這樣的要求,東瀛者是沒有辦法接受的。高表仁說:“如果是我個人,可以與對方使者與兄弟相稱,可我代表的是天子,如果對禮製沒有要求,誰還會拿天子當一回事呢?”對方使者回去之後與王子進行了商議,王子說:“唐朝的天子是天子,咱們東瀛的天子難道不是天子嗎?不過來的都是客,我們應該好好的跟對方進行商量,找出一套雙方都能夠接受的禮儀。”使者說:“這恐怕有點難,人家說的很明確,要對他行跪拜之禮。”王子說:“你就告訴他,之前我們去長安麵見唐朝天子,行的是臣子對天子之禮,那麽使者來到飛鳥城之後,麵對我國天子,是不是也要行人臣之禮呢?”使者把這話告訴了高表仁,他說:“貴國哪有什麽天子,貴國的國王在貴國是君在唐朝天子的麵前是臣。”雙方爭執不下,使者回到飛鳥城向王子報告了這一場會晤的內容。王子說:“看來這是來者不善,我們一定要小心應對。”


  王子在與幾個心腹幕僚反複討論之後,製定了一套極為隆重的禮儀,同時有拒絕國使者向高表仁行跪拜之禮。王子說:“如果對方能夠接受,我們可以期待著有很多好的事情發生,如果對方不能接受,我們要做好麵對衝突的準備。自從唐朝在北方得手之後,周邊中國都對它敬畏有加,但是我們並不害怕它,因為唐朝軍隊隻擅長打陸戰,打水戰跟我們差得遠。”確定了這樣的策略之後,在沒有跟高表仁進行商量的情況下。他們就用這一套禮儀接待高表仁,我當時看到了一支非常龐大的迎接隊伍,船上放起了禮花。我說:“高使君,他們用如此隆重的儀式來接待我們,可見他們對大唐的心意。”高表仁卻冷眼看著我說:“雖然把整套禮儀弄得花裏胡哨,但有一個關鍵的部分他們卻沒有妥協,就是拒絕在我的麵前行人臣之禮。”我說:“雖說閣下代表天子,但畢竟不是天子。”


  高表仁說:“請你想一想,在大唐的境內,天子的使者到了哪一處不曾享受這樣的禮遇?”我說:“這是遙遠的東瀛,並不在大唐境內。”高表仁說:“我是正使你是副使,你隻要聽我的就行了。”高表仁下船之後,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對方將唐朝使者一行人接到了飛鳥城的館驛,因為禮儀的事情沒有敲定,王子親自以賓客之禮接見高表仁,高表仁捋著胡須說:“我沒有別的要求,隻希望貴國國王能夠在我宣讀詔書的時候北麵而跪。”一聽這話,王子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怒氣衝衝的說:“使者不要欺人太甚,我國的天子乃是天照大神的子孫,怎麽可以跪在一個使者的麵前?”雙方爭執不下,高表仁回到館驛之中,我說:“這裏可能出現的情形,你跟皇上在事先說過嗎?”高表仁說:“你跟皇上關係那麽近,我以為你說過。”一聽這話我目瞪口呆,說:“我隻是一名副使,我怎麽能說的這麽多呢?”


  高表仁說:“事到如今對你,我也隻能實話實說了,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想一想,然後告訴我,你覺得這一次出訪有必要嗎?”我說:“這一趟出訪可以開拓眼界,我們可以把海外的情況告訴陛下。”高表仁愣了一下說:“其實很早,我就對皇上的很多做法存有異議。”一聽這話,我頓時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高表仁接著說:“人家叫一聲天可汗,皇上就樂得合不攏嘴,為了討好生活在大漠的胡人,不惜把中原百姓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奪走,然後不辭辛苦將將是送到大漠,為了獲得大漠胡人的稱讚,如此的不顧百姓的利益,可見在皇上看來,中原百姓是不是過得富足遠不如他的麵子來的重要。”我說:“李大亮上書之後,皇上不是已經改正錯誤了嗎?”


  高表仁說:“在漢朝的時候,一般的百姓都知道,不可以將關於絲綢的秘密告訴外人。可如今呢?皇上生怕周邊的中國不會冶鐵,不會織絲綢。我看用不了多久,四方夷狄就會實力大增,一旦中原有變,五胡亂華的局麵就會再次出現。”我說:“使君這麽說言重了吧!”高表仁說:“我知道現在很多人都對皇上的很多做法深信不疑,皇上把中原的百姓和周邊的蠻夷一樣看待,這簡直是笑話,中原的百姓每年交納付稅,養活了整個唐朝的官員和所有的皇親貴胄,而周邊的蠻夷做了什麽呢?他不過是說幾句皇上愛聽的鬼話,皇上就把百姓的血汗大方的贈送給他們。”聽了高表仁的話,我若有所思,說:“使君的話似乎有些道理,如此一來是不是這一次出來我們根本不可能完成使命。”高表仁說:“以一個人的榮辱來換取百姓能夠減輕負擔,我覺得這是值得的。”我說:“你即使被免除了職務,人就可以憑借自己過去積攢的家私過著一份體麵的生活,而我呢?”


  高表仁說:“你不用擔心,我會扛下所有的責任。”在那個月光如雲的晚上,我們兩個說了很多。高表仁說:“你不要看東瀛,現在對你客客氣氣,總有一天他們會帶著兵刃殺入中原,皇上不知道愛惜中遠的百姓,這些人又怎麽可能愛惜呢?”月光是如此的冰冷,我說:“一直以來我聽到的都是對陛下的誇讚,這還是我頭一次聽到對陛下的批評。”高表仁說:“這世上的是非本來就很難用一句話說清楚,也不能用暫時的現象就斷定一種做法的對錯,再去評論一件事的時候,觀點可能完全相反。說的難聽一點,皇上的做法就是把兵器和糧食送給強盜,短時間內這些強盜會對皇上感恩戴德,但隻要時機成熟輕則割據一方,重則進犯中原。”我說:“唐朝有史軍這樣的臣子,實在是非常幸運的。”高表仁說:“我覺得你這個人不錯。”


  我說:“我這個人腦袋不是很靈光,沒有任何功名,皇上隆恩賞給我這麽一個差事,如今沒有辦法完成使命,覺得自己還是很對不起他的。”高表仁說:“我很欣賞閣下的坦誠,如果這一次能夠順利的返回中原,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的。”之後因為始終沒有辦法談攏,高表仁就想著幹脆還朝,王子說:“在群臣當中主張與唐朝交往的本來就是少數,經曆過這一次風波之後,我在朝中的威望就會受到很大的打擊。”他身邊一位心腹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數,如果殿下命中注定有這麽一劫,殿下就應該想著他發生之後你該如何的應對,爭取把損失降到最低。”王子說:“陛下是不能讓他見了,我會安排人將使者禮送出境。”心腹說:“但願雙方不要發生衝突。”王子說:“你高估他們啦,不要忘記這可是在咱們的土地上。”


  我們被告知如果不能在禮儀方麵做出妥協請即日離境,高表仁說:“感謝這段時間王子殿下對我們的接待,希望在將來的某一天,唐朝仍舊可以與貴國正常交往。”王子聽到這樣的話,臉上卻略過一絲苦笑。暗暗的咬了牙,他對跟唐朝之間這些和平交往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轉而希望考該國強大的水軍在稱霸於海洋。明日朝會,王子說:“唐朝是陸上天子,陛下可以做海上天子,唐朝使者既然如此的傲慢,我們就應該各走各的路。”東瀛大王捋著胡須說:“唐朝有很多我們需要的東西,有了這些東西,我們會變得更加的強大,很遺憾我們要失去他們了。”王子說:“陛下,我們是普天之下唯一的神國,相信終究會有這麽一天,藍天下所有的地方都在大王的治理之下。”大王說:“話雖這麽說,快什麽時候我們才能擁有像唐朝一樣大的疆域,一樣的繁榮呢?”


  使團啟程之後,王子派該國的兩位使臣送行,他們一直把我們送到馬島。到了離別之際,高表仁與他們行禮告別,這個時候注意到高表仁變得彬彬有禮,完全沒有了幾日前的傲慢。兩位使者相視一眼,心中想著,看來高表仁所表現出來的傲慢並不是因為他本人,而是代表了他背後的朝廷。回到飛鳥城如此這般給王子一說,王子說:“唐朝真是欺人太甚,既然如此,我們還是不要交往比較好。”到了遼東之後,我們兩個站在江邊,沐浴在寒風之中,高表仁說:“隋煬帝想用官軍的鐵蹄踏平這個地方,他始終沒有做到,你知道這是因為什麽嗎?”我說:“遼東土地廣闊,又是極寒之地,想要拿下這裏,隻能蠶食,不能吞並,隋煬帝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到死都沒有完成心願。”高表仁笑著說:“看來做副使委屈你了。”我說:“其實我就練了一張嘴,真要給我兵給我糧,讓我帶著他們去打遼東,我做的未必如隋煬帝那樣好。”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齊魯之地,高表仁說:“不如我們順道去泰山看一看吧!”我說:“泰山我看還是不要去的好,要是我們去了泰山,讓皇上聽到泰山這個詞,立刻就會有人上書請求皇上到泰山舉行封禪之禮。”高表仁說:“那泰山咱們就不要去了,去看一看孔府、孔廟、孔林。”因為之前我已經來過這些地方,所以一路之上是我給他做導遊。完之後高表仁說:“我始終覺得鳥獸不可與同群,我們不可能與周邊的夷狄融為一體。”我說:“平心而論,我也是這麽想的,但皇上不是這麽想是沒有用的。”不知不覺我們又到了洛陽,此乃富貴風流之地。當我們兩個站在洛水邊,看著夕陽西下,高表仁眼神之中充滿哀傷,說:“此次回京複命之後,我就如同這夕陽一樣,從此再沒有生氣的機會。”


  而此時的長安城中也被一種莫名的緊張氣氛籠罩著,每當一件不好的事情要發生的時候,總會出現很多征兆。這一段時間皇上總是莫名的感到不安,於是把房喬叫來,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感受。房喬說:“別的事情都很好,如果一定會在哪一方麵出問題,臣覺得應該是高表仁的這次東瀛之行。”皇上說:“朕對高表仁寄予厚望,難道他會讓朕失望嗎?”房喬說:“臣想陛下提一個問題,陛下真的覺得夷狄能變成華夏嗎?”皇上說:“現如今不是有很多北方的胡人在朝中當職嗎?”房喬說:“陛下說的沒錯,可過去這麽長時間,胡人還是胡人,並沒有與中原百姓融合在一起。”皇上說:“你不要總想著胡人或者是中原人,而應該想著他們都是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隻要是人,相同的地方就會多於不同的地方,就是可以打交道的,你是可以被教化的。”


  房喬說:“臣仔細的閱讀過高表仁的著作,發現此人關於和周邊諸國如何相處想法與如今朝廷的方略大不相同,所以臣知道高表仁這一次定然不能完成使命。”皇上在此時此刻仍舊對高表仁心存幻想。等到我們回到長安之後,在第一時間就來到大內複命,高表仁如此這般一說,皇上竟然沒有發怒,而是心平氣和的說:“朕知道了,你退下吧!”之後他又當著房喬和長孫無忌的麵說:“這個高表仁沒有綏遠之才,讓他去出使東瀛,是朕的過失。”房喬說:“陛下,恕臣直言,雖然東瀛對我們非常的客氣,但我相信他致敬的絕不是大唐的天子,而是唐朝製作各種器物的技藝。”皇上說:“你說這番話是何意?”房喬說:“臣以為數年之內,大唐與東瀛在海上必有一戰,所以臣覺得有必要強化水軍。”長孫無忌也說:“陛下臣也是這樣的看法。”


  皇上說:“朕不相信。”房喬說:“陛下覺得北方各個部族以及西域諸國為什麽願意向大唐臣服呢?”皇上說:“自然是有感於大唐的仁德。”房喬說:“如果沒有李靖、李勣二位將軍,他們會向我們臣服嗎?如果頡利可汗沒有被俘的話,他還能夠感受到陛下的仁德嗎?”說著房橋從袖子裏拿出一張地圖,隻是其中一個地方說:“陛下請看,為了對付高句麗,大唐與新羅結盟。百濟用於新羅為敵,心若沉浮於大唐,而百濟沉浮於東瀛。陛下可還記得,當年東瀛國使者遞交的國書上麵寫了什麽嗎?天下不可能有兩個天子,如果有一個是真的,另外一個就一定是假的。”皇上捋著胡須說:“不管怎麽樣,防患於未然總是對的。”長孫無忌說:“臣仔細的觀察過東瀛來人,他們雖然個頭不高,卻非常的健壯,力氣也很大,眼神非常的堅定。這樣的人往往非常能夠隱忍,而隱忍的時間長了,等到爆發的那一天也會非常的恐怖。”


  高表仁本以為自己很可能因為這麽做會獲罪,沒想到皇上隻是免除了他的職位。我因為參與了這件事,也被免除職位,糟糕的是皇上下令不許恢複我開館講學的資格。無奈之下我隻好返回深山之中,南山成了對我而言具有特殊意義的地方。每當我心情感到不舒暢的時候,就會前往南山。在那裏靜坐一段時間之後,心情就會得到平複。關鍵是每次出來之後,整個世界又會變得陌生起來,感覺自己像重生了一次。在終南山裏生活著很多隱士,這些人與外界沒有往來,但如果有人到訪,他們也會以禮相待。不過我一般不會打攪他們,而是自己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在那裏也打坐。打坐累了就睡覺,睡醒了就繼續打坐。腿腳麻了就站起來走幾步,恢複之後繼續打坐。


  在這個地方,餓了摘野果吃,渴了就喝山泉。這樣的生活不可以持續太久,否則就會變成一個野人。這一天清晨,因為我太餓了,而且身上已經沒多少力氣,就隨便摘了幾片樹葉往嘴裏送。碰巧被一個人看到了,當時我已經兩眼模糊。沒過多一會兒就失去了意識,等到自己醒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那個人不是蕭玉蓉,還能是誰呢?見到她我真的是萬分羞愧。關於我的事情,其實她已經聽過不少。對我的情況雖不能說是了如指掌,大致卻是知道的。她說:“我要是你就不會讓孟氏回去。”我歎口氣說:“我也是追悔莫及,我以為他回去之後,她那父親一定會給她找一個更合適她的男人,女人嘛,誰會拒絕一個更好的男人呢?”蕭玉蓉說:“你平常就是這麽消遣女人的嗎?”我說:“我可沒有這樣的膽量,如今我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了。”


  天上下著雨,我坐在茅屋裏,蕭玉蓉遞給我一碗熱湯,說:“師傅出診了,隻有我一個人在,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在我這裏待一段時間。老是住在山洞裏,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變成一個野人。”我說:“有時候我寧願住在山洞裏,在那個地方能夠短時間忘記人間的大多數煩惱。可山洞畢竟不是久居之地,我和那些隱士還是不一樣的,我不能放下所有的東西。”蕭玉蓉說:“現如今每個人都想著建功立業,許多居住在終南山的人並不是真正想要隱居,而是想著用這種方式替自己揚名。說起來有些可笑,用隱逸的方式揚名,在終南山生活著很多名人,朝中很多大人物也與終南山的隱士有往來,現如今這個地方可以說是攀登仕途的捷徑。”我說:“對這些為什麽你會知道這麽多呢?”


  蕭玉蓉說:“理由很簡單,請師父瞧病的,除了那些尋常百姓,也有不少是達官顯貴,一個人無論多麽尊貴,到最後還是不能擺脫生老病死。上天是公平的,越是身份尊貴的人,身子骨就越弱。”我笑著說:“我相信這世上大多數的人寧願身子骨弱一些也要變得尊貴。”蕭玉蓉說:“你說的沒錯,上天的確沒有那麽公平,但也不是一點公平都不講。”有時候重逢就像是初次相識一樣,所有的不愉快都暫時忘記,那個時候我完全沉浸在一種幸福當中,但我也知道這樣的幸福是沒有辦法持久的。已經發生的事情永遠不會消失,它隻是會被暫時隱藏在一個你注意不到的地方。這就意味著它很可能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在你注意不到的某一個瞬間,它會突然出現,讓你措手不及。盡管如此,我仍然能夠感受到蕭玉蓉的誠意,她已經原諒了我。出人意料的是當天晚上孫思邈就回來了,無奈之下,我隻好找個地方躲了起來。


  一連躲了七天,直到孫思邈再次外出給人治病,我才出來。我說:“我在山裏已經住了一段時間,該出去走走了,也許我應該去看一看大唐的湖光山色,多多接觸大唐的百姓,希望有朝一日還可以為大唐效力。”蕭玉蓉看著我說:“你變了。”我說:“這世上什麽都在變,我又能怎麽能不變呢?”蕭玉蓉說:“不,這世上的東西有變也有不變,隻是每個人的選擇不同罷了。”我說:“和你相逢是我這一生當中最幸運的事,我希望在我離開人世的時候能夠給這世上的人留一點有益的東西,說實在的,我不希望我離開之後有很多人懷念我,我甚至不想被大多數人想起,我隻是單純的想這麽做。”雖然我已經轉身,我仍舊能夠感受到她炙熱的眼神,雖然她是方外之人,卻仍舊很重情義。這個時候天空是灰色的,我的眼睛似乎也蒙上了一片灰色。這灰色令人感到絕望卻又隱約的有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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