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魏夫子乞旨清汙穢 房相公下問解民情
魏征說:“陛下此言,臣以為不妥,假聖人好歹對道德禮儀有所顧忌,真小人的眼中沒有任何規矩就可以直接胡來了。”皇上笑著說:“魏夫子此言差矣!真小人的眼中沒有任何規矩,並不表示這世上沒有任何規矩,雖然他可以無視規矩,規矩人就可以約束到他。真小人的不好,真小人的危害都在眾人的眼中,而家聖人就不同了,他可以騙取一部分人的信任,從而利用他們坑害他們,為自己謀利。”皇上說:“陛下,如果有人在朝堂之上表現的像個謙謙君子,私底下如同禽獸一般,這樣的人不是假聖人嗎?”皇上捋著胡須說:“魏夫子,你信不信,舉頭三尺有神明。”魏征點點頭說:“當然。”皇上說:“既然有神明在,為什麽他們沒有除掉這世界上所有不好的東西呢?”魏征說:“這是神明要留著這些東西要考驗陛下。”皇上說:“魏夫子,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山有高有低,水有深有淺,如果把所有沒有那麽高的山都去掉高山也就顯得沒那麽高了,如果把所有錢的水去掉,深的水也就不顯得那麽深了,如果把所有不好的品行都去掉,那些好的品行也就沒有那麽難得了。”
魏征說:“天有天道,人有人道,陛下不應該有玄虛至深之天道來解釋具體淺顯之人道。”皇上說:“魏夫子的沒有錯,確實不應該有玄虛至深之天道來解釋具體淺顯之人道,朕的意思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世界本來就看上去參差不齊,就算是一個人,他也是有長有短,為人君者就應該容人所短,用人所長。若是吹毛求疵,到最後一定無人可用。”魏征說:“陛下,當初商紂王得了一副象牙的筷子,他覺得使用一副象牙做的筷子對江山設計並不構成危害,可自從有了這一副象牙筷子之後,他就那之前使用的所有跟筷子相關的器具統統不堪再用,到最後花費巨資修建宮殿,以至於酒池肉林奢侈不堪。”
皇上說:“魏夫子所言,朕不敢苟同,人皆是食五穀以生,怎麽會沒有一些不足的地方呢?朕是皇帝不能怪人那麽具體,隻要是不觸犯王法,不壞朝廷的規矩,人家就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去生活。”魏征說:“如果那些蠅營狗苟的事情蔚然成風,皇上也能像現在這樣熟視無睹嗎?”皇上說:“魏夫子所言也有道理,容朕再好好想一想。”之後魏征就被請走了,皇上一個人坐在那裏沉思良久,也沒有想出一個章程。按照以前每逢自己遇到問題想不明白的時候,就會請教手底下的大臣。碰巧這個時候長孫無忌到了,皇上說:“你聽說有個地方叫梓莯書院嗎?有一些個達官顯貴與這個地方有牽連,朕想要保留他們的體麵,不幹預他們具體的生活,你覺得如何?”長孫無忌說:“有人所長容人所短,這當然是有問題的,隻是陛下為什麽會突然問這麽個問題呢?”皇上就把魏征說的事情說了。
長孫無忌說:“魏征不過是一介愚夫而已,皇上對於他的想法何必那麽在意呢?”當天夜裏皇上睡得很不踏實,明日一早,房喬就被請到禦前。皇上說:“梓莯書院的事你聽說了嗎?”房喬說:“臣身在中樞消息自然非常的靈通,魏夫子也跟臣說起過這件事。”皇上笑著說:“你覺得這件事情應該怎麽辦呢?”房喬說:“陛下,臣是這樣看待這件事情的,這就好比一個人受了傷,去找郎中,郎中根據傷勢的不同,處理的方法也有所不同,比方說如果隻是一點皮外傷,如果傷口有非常的小,那麽可以完全不用理他,過一段時間傷口自己就愈合了。若是傷的比較嚴重,傷到了肉,傷到了骨頭,處理的方法自然要更加慎重一些。處理這件事情也是如此,如果還沒有觸犯王法,我們就可以不用理它。”
皇上點點頭說:“魏征舉了商紂王又象牙筷子的事情,你覺得這個例子恰當嗎?”房喬說:“有了一副象牙的筷子,他就需要一個有金銀打製的碗,用極為貴重的木材製作的幾案,就需要宏偉壯麗的宮殿,如此下去沒完沒了,到最後一定生死國滅。”皇上點點頭,說:“房先生覺得這不足以引起人的警覺嗎?”房喬說:“這當然應該引起人的警覺,隻是陛下,許多事情交給有司就可以了,不一定所有的事情非得陛下親自過問,如果有司不能盡責,皇上可以追究其堂官的責任,如此一來,天子的負擔較輕,而百官都能夠擔起自己所應當承擔的責任,若是陛下因為一件什麽事情,想起了曆史上的某一個典故,由此不斷的向百官施壓,甚至貿然興起大獄,到最後一定與皇上的初衷相違背,所以臣以為這些事情應該交給有司具法執行就可以了。”
皇上說:“難道商紂王使用象牙筷子的事情對我們的警示可以視而不見嗎?”房喬說:“天子如果不能從商紂王使用象牙筷子的這件事情上汲取教訓,到最後就會失天下。諸侯如果不能從商紂王使用象牙筷子的事情上汲取教訓,到最後就會失其國。大夫如果不能從商紂王使用象牙筷子的這件事情上汲取教訓,到最後就會喪其家。而數人如果不能從商紂王是象牙筷子的這件事情上汲取教訓,到最後就會亡其身。”房喬說:“你覺得朕怎麽做才算是汲取了這件事情的教訓呢?”房喬說:“自從陛下登基以來,一直崇尚節儉,雖然偶有奢侈的舉動,過不了多久又會反思自己的過失,有了陛下率先垂範,百官都能夠在陛下的監督之下盡職盡責,所以風行天下、四海升平。”盡管房喬這麽說,皇上心中仍然拿不定主意,他決定讓房喬和魏征在獄前就這件事情進行討論。不久之後,魏征奉旨來到了宮中。
入座之後魏征說:“陛下讓臣入宮,還是為了討論梓莯書院的事嗎?”皇上說:“房先生的想法跟你的有所不同,也許你們私下裏已經說過了,朕想聽你們當麵說一說。”魏征說:“一個人總有一些不幹淨的地方,一個朝廷也是如此,如果那些蠅營狗苟之事都被容忍下來,些事情就會滋生出更多的麻煩,小病不治,終有大病,小患不除,終有大患,希望陛下能夠早做決斷。”皇上有些無助的望著房喬,房喬拱手說:“我要向魏夫子請教一件事,我也負責覺得關羽這個人可用嗎?孔明這個人可用嗎?”魏征仿佛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話,張大嘴巴良久,然後點點頭說:“房先生,這話我怎麽聽不懂呢?孔明和關羽,都是古之聖人,有什麽不能用的呢?”房喬說:“魏夫子說他們是聖人,可據我所知並非全知全能,也並非完美無缺。”
魏征說:“請房先生賜教!”雖然話說的很客氣,心中卻是一萬個不服。房喬說:“關羽雖然文武全才,但是此人極為自大,隻要對手稍微示弱,他整個人就會輕飄飄不知所以了。以至於最後因為輕敵而喪命,如果魏夫子覺得此人可用,那麽我也負責會想辦法讓他除掉這個弱點嗎?”魏征說:“既然知道他有這個毛病,又怎麽能熟視無睹呢?當然應該反複告誡他注意這個問題?”房喬說:“魏夫子的想法與諸葛孔明的想法是一樣的,夫子一定知道,在呂蒙白衣渡江之前,諸葛孔明曾經反複叮囑不可輕敵,可到最後怎麽樣呢?諸葛孔明的毛病是用兵的時候過於謹慎,做事情要事必躬親,勢必躬親,聽起來像是一個美德,說到底,他是不相信手底下的人,手底下的人不被信任,他當然樂意將事情交給上官去做,到最後有時如同擺設,而上官類似在案前。”
魏征聽著目瞪口呆,他感覺話題已經被房喬悄悄的轉移了。就想著一定要把話題拉回來,房喬卻不想給他這樣的機會,接著說:“去梓莯書院做一些隱秘之事,就好比關羽之高傲與諸葛之謹慎,要是把這些毛病都去掉了,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把他們變成另外一個人。”魏征說:“房先生,這樣的比喻不太恰當吧!”房喬笑著說:“魏夫子覺得哪裏不妥當呢?”魏征一時又說不出來,房喬說:“一些人有一些奇怪的舉動,這是因為他們遭遇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人心裏的想法不過是現實際遇照在鏡子裏麵的幻影,臣以為立法應該從寬,執法應該從嚴,既然這些事情沒有觸及王法,臣以為就應該不予追究。朝廷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朝中的大小事務處理的如同行雲流水一般自然,我這一點做到了,那些蠅營狗苟之事也會少很多。”魏征似乎被說服了,臉上卻仍舊寫滿了不服。
皇上說:“這樣吧!這件事情你們可以在政事堂繼續討論,有了結果之後再向朕說。”房喬和魏征拜謝而去,二人從皇宮出來,魏征說:“房先生,這蠅營狗苟之事怎麽能夠與諸葛之謹慎相提並論呢?”房喬說:“我在尚書省,有很多官員打過交道,每個人的經曆不一樣,想法也不一樣,有的經曆成全了他們,而有的經曆險些毀了他們,這些人就是帶著各種創傷或者後遺症走到了梓莯書院,世界上所有看似不合理的事情,背後自有它的道理。我不是說所有的事情都是好的,都是對的,即便是不好的事情,因為程度不同,處理的方法也應該有所不同,小病大治,不但不能讓病情康複,反而會弄巧成拙。魏夫子是聰明人,我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你應該明白了吧!”
魏征回府之後,看起來悶悶不樂。夫人說:“如今你在皇宮裏都是橫著走路的人,誰現在敢給你氣受呢?”這話聽著非常的別扭,魏征說:“我之所以這樣,隻是為了報答陛下的知遇之恩。”夫人說:“看你這臉色,陛下今天不領情。”魏征說:“你說說,你覺得房喬這個人怎麽樣?”夫人笑著說:“我覺得他比你靠譜,人家在家裏事事都讓著內人,而你呢,成天給我板著一張臉,好像我欠你的一樣。”魏征說:“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你不是說過嗎?我笑起來比哭還難看,房喬那是讓著那人嗎?那是他家裏養著一隻母老虎,他哪裏有我幸運呢?”夫人說:“話可不能這麽說,房先生的夫人出自範陽盧氏,是有名的大戶人家。”魏征說:“那又如何呢?都說大戶人家出生的女兒家教好,我看他都快成房先生的祖宗了。”夫人趕緊捂住魏征的嘴,說:“皇上的是非,你可以說他是天子,房先生的是非你不要亂講,不然人家會怎麽說你的為人呢?”
魏征說:“陛下有什麽事情我從來都是當麵說的,至於房先生,我們雖是同門出生,可師父似乎一直更器重他,我一直不是很服氣,今天聽了他的議論,覺得在有些問題上,他的確想的比我遠,比我深。”夫人說:“房先生能做現在的位置,不是靠他與陛下的私交,論私交他比長孫無忌還差得遠。不過你在他的麵前也沒必要覺得自己不如他,房先生這個人在他的夫人麵前都沒有辦法表現的很強硬,在天子麵前就更是如此了。可以這麽說,你的缺點就是他的優點,不過話說回來,以他現在的地位和身份,如果他跟你一樣,他的腦袋估計掉過已經不止一次了。”一聽這話,魏征立刻緊張起來,說:“這樣的話以後不可以再說了。”房喬回到家之後,對自己方才在禦前的表現是感到滿意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自己考慮的還有不周到的地方。
朝廷決定放過梓莯書院,尉遲敬德自然是一萬個不服,他親自找到魏征,說:“魏夫子每次進諫都能夠成功,這一次到底因為什麽導致沒有成功呢?”魏征說:“總而言之,你就按照朝廷的旨意辦吧!再說,不過是一個書院而已,橫豎也不至於妨礙到了將軍的事。”尉遲敬德說:“現在外出征戰沒有我的份兒,好不容易找了一個目標可以發泄一下近一段時間以來的憤懣,結果呢?”尉遲敬德回營之後,越想越替自己覺得委屈。如果自己還想打這個仗,到底有什麽辦法既可以滿足自己的願望,又不至於觸犯王法呢?為了他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不知不覺竟然一夜沒有睡覺,就在他睜眼的一瞬間,有一個主意冒上了心頭。他想自己如果沒有旨意就去打梓莯書院,當然是不妥的。如果是梓莯書院派人襲擊軍營?那又該如何呢?
很快他就發現這個主意並不怎麽樣,因為沒有哪一個書院會閑到去襲擊軍營。於是他在軍中選了二十個身手最好的,然後安排這些人去梓莯書院你做不可描述之事為名,然後與對方發生了衝突。尉遲敬德給他們下的命令是,如果對方攻擊他們絕對不能還手,隻要從他們魔掌之中順利逃脫就可以了。一開始計劃進展的出奇的順利,尉遲敬德非常的得意,以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在事情快要成功的時候,突然意外發生了。當衝突發生之後,對方沒有做出任何攻擊行為。這種相互克製的做法,彼此都非常的尷尬。原來在梓莯書院的顧客當中早就有人探聽到了消息而是先做了布置,尉遲敬德實在是被氣壞了。他火急火燎一陣風來到了房喬的官邸,因為大家都是熟人,再加上他有生著氣,不經過通報,直接就衝了進去。
來到客廳的時候,發現房喬早就在那裏等著他了。一邊捋著胡須,一邊笑著說:“今天是誰又惹將軍生氣了,該惹將就生氣的人絕不是一般人。”尉遲敬德說:“你老是告訴我這件事,是不是你在背後搗鬼,讓我計謀不成。”房喬說:“我知道現在沒長大,你閑的難受,可你也不想想,李靖將軍他現在不也一樣閑著嗎?”一聽這話尉遲敬德頓時火冒三丈,說:“這話我就不能同意了,李靖打了多少仗?我打了多少仗,他立了多少功勞,我立了多少。不行,這事你得管,要是你想不出辦法來讓我出這口惡氣,我就不走了,你還得管飯。”房喬笑著說:“將軍這不是為難我嗎?旨意是皇上下的,要不你去找皇上試試。”尉遲敬德說:“你少在這裏用皇上嚇唬我,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就是你在皇上麵前使壞,導致我現在沒有辦法如願?”房喬說:“那好吧!今天的飯我管了,留在我這裏吧!要是耽誤了公事,我會替你在皇上麵前說。”
梓莯書院躲過了一劫,師父說:“最近我們經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源頭就在於龍波招惹了那個叫苗山幽的人,以後你們都給我記住,不許再跟那個苗山幽有任何瓜葛,尤其是你,龍波,你要是放不下他就跟他去過吧!我們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龍波說:“師父教訓的是,我一定不會在於那個苗山幽有任何瓜葛。”話雖這麽說,心中卻不停的翻著浪花。且說是何人將情報泄露給梓莯書院的呢?不是別人,正是苗山幽。尉遲敬德撓著頭皮,對房喬說:“你可真是老奸巨猾,我竟然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房喬說:“你摸一摸自己的良心,老奸巨猾四個字用在我的身上合適了,實話告訴你吧!你的計謀之所以沒有辦法實施,一定是你自己內部有人泄露情報給梓莯書院。”
不久之後尉遲敬德就把這件事情查到了我的頭上,律法我已經不在軍中當職,自然不能以軍法從事。於是將我投入了長安縣衙,趙鐵錘原本是我的好友,可他看到我竟然得罪了尉遲將軍,自然不敢再與我有任何瓜葛。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被投入監獄,監獄裏關的人很少,卻都是一些十惡不赦之徒。他們對未來沒有任何指望,這些人注視我的眼神,就像是虎狼在注視食物一樣。這讓我感到非常的恐懼,似乎頃刻之間就會有非常不堪的事情發生。就在這個時候,長安知縣在仔細的閱讀了我的卷宗之後,又對我進行了幾次提審。認為我的言行舉止都非常的怪異,似乎害有心疾。把一個病人與窮凶極惡之徒關在一起,顯然不是很妥當。之後又在這位知縣的堅持之下,最終我被無罪釋放。出獄之後,我想去拜訪他,他說:“處理這個案子原本沒有私心,公事公辦而已,誰也不欠誰的人情,以後不必再見。”
出獄之後,我還有心疾這件事已經人盡皆知。更有意思的是,當時幾乎所有的郎中都覺得我的這種病症無藥可醫。父母就將我用一根鐵鏈子鎖了起來,免得我出去再幹出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出來。然而龍波因為念級我在關鍵時候出手幫助了梓莯書院,竟然又一次悄悄的從裏麵溜了出來,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我從我家救了出去。出來之後我不停的撓頭,我說:“出來容易,謀生實難。”龍波說:“現在是太平年間,隻要不偷懶,活下去是比較容易的。”我說:“我不知道能為別人做些什麽,才能為自己掙一口飯吃。”龍波說:“這是一個發現的過程,我想你一定曾經以為自己的身上有很大的才華,現在你可以試一試了。”我和龍波一邊想著一邊在街上溜達的,突然一個車隊路過,車上坐的正是房喬,他看到一男一女在街上無所事事的閑逛,立刻讓人把他們請過來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