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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回 孫思邈廬中語病理 苗山幽林間聞箴言

  自古以來,皇帝都是要搞平衡的,然而房喬做左仆射時,他一生的知己杜如晦卻是右仆射。房喬在皇上的駕前當差,每一天都過得戰戰兢兢,生怕有一天,皇上用他一個人為之前人一起幹的壞事頂包。杜如晦得到皇上信任,其實是房喬另外一重安全保障。皇上之所以沒有用房喬的對手做右仆射作為平衡房喬的策略,一方麵是出於對房喬的信任,另一方麵也是考慮到房喬的性格。這個人謹小慎微,但他的對手做到右仆射,本來就戰戰兢兢的他更加不知道要如何做事了。事實上皇上並非沒有針對房喬的平衡策略,而真正用來平衡房橋的那個人是長孫無忌。杜如晦病倒對房喬是個不小的打擊,他每天都派人去問候杜如晦的病情,每天都祈禱著杜如晦早日康複。左右仆射也如此和睦的景象是非常少見的,皇上當然知道房喬為什麽如此關心杜如晦的健康,因為一旦杜如晦出了意外,房喬就失去了一道安全屏障。


  杜如晦病倒之後,除了房喬時常過來探望,長孫無忌來的次數也很多,但他不是代表自己,而是代表皇帝來探視。房喬入職中樞之後,每逢要決定什麽事情的時候,務必要杜如晦在場,他會提供很多解決的辦法,而最終由杜如晦決定使用其中的哪一種。所以盡管杜如晦已經病倒了,朝廷的大小事還是要麻煩到他。每天都有一大堆公文送到他的府上,他在病榻上決斷天下大事。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長孫無忌是自己人,房、杜二人則是給皇帝當差的雇員。所以長孫無忌時而代表皇帝去關心這兩位雇員,時而又代替皇帝去監視敲打這二位雇員。任城王在俘獲頡利之後,一時間興奮無比。我應該馬上將竭力押解到京兆,但他卻沒有那麽做。是將頡利關押在一個地方,所以這麽做是要殺一殺他的銳氣,免得他見到皇上之後表現的無禮。可事情最怕出現意外,因為它總是在你不希望它出現的時候出現了。


  本來北方連年幹旱,但自從頡利被俘之後,天氣一下子陰了起來。本以為是要下雨了,草原上的百姓都非常的高興。認定了頡利就是大家過苦日子的根本原因,如今要把他請出草原了,天就開始下雨了。頡利被鎖在一輛囚車之內,那一晚雷電交加,突然一道閃電從天而降擊中了頡利的囚車,負責開壓頡利的人被嚇了一大跳,隻見在那一瞬間,火光四起,上天發出了怒吼下的那些士兵四處奔跑。頡利乘坐的囚車被擊中,而頡利卻安然無恙。囚車被擊了個粉碎,頡利突然看到了一線生機,是不顧上天發出的怒吼,不顧如雨一樣密集的閃電,撒腿就跑。一會兒他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聽說頡利不見了,任城王被一下子嚇得坐在地上,說:“果真要是如此的話,我可就算是倒了黴了。”然而事實上就是如此,所以容不得他再想。他立刻帶著人四處搜尋頡利的下落。可頡利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無論他怎麽找,就是覓不到頡利的蹤影。


  沒過多久李靖也得知了消息,本來他想大發雷霆,可張公瑾提醒他說:“任城王是大唐的宗室,將軍千萬不可以對此人無禮。”李靖說:“你說現在怎麽辦?如何向皇上說明這件事。”張公瑾說:“隻許實話實說就可以了,皇上怎麽處置任城王那是他的事,但我感覺皇上也不會拿他怎麽樣,因為最終能不能抓到頡利,皇上還是要找你算賬。”於是李靖一麵派人長安通報的這件事,一麵帶著人尋找頡利的下落。不久之後前方有新的戰報送到了長安,聽說頡利走丟了,皇上十分震怒。魏征說:“皇上,現在整個北方都在我們的控製之下,而頡利消失的地方卻在任城王的防區,所以隻要我們先劃定一個範圍,然後一點點縮小包圍圈,到最後一定能夠抓到頡利。”


  皇上的怒氣稍有緩解,魏征進一步說:“正所謂好事多磨,我們再次抓住頡利的時候,意味著頡利多了一項罪名,而我們的主動權多了一些。”皇上說:“魏夫子所言極是,那就傳旨意給李靖,就說朕不追究任何人的責任,隻希望他們盡快找到頡利。”旨意到了李靖的營中,李靖說:“皇上越是這樣我的心裏就越不是滋味,但這件事情的確也不能怪人家任城王,誰也事先想不到會有雷電擊中囚車,當然就想不到頡利會逃跑。”在長安政事堂,大家也在熱烈的討論著。到底要不要竭力逃跑的消息公開呢?魏征說:“我的意思最好還是不公開,因為這種事情一旦公開,每人的事情就會在這一瞬間得到很大的激勵,那個時候他們就會群起而反叛,我們就需要把之前打的仗再打一回,朝廷是沒有那麽多糧草支持我們再來這麽一回的。”房喬說:“我們不公開,並不意味著北人就不會知道,假如頡利再次以大可汗名義發布命令,我們豈不是掩耳盜鈴?”


  於是朝廷公開了這一消息,很快張大敬、何刀兒、趙鐵錘三個人找到我,他們一腔義憤,張大敬說:“我們趕緊去北方,或許有再一次立功的機會。”我說:“那些將士們吃了那麽多苦,為的就是掙一份功名以厚子孫。要是我們這些人去搶了他們的功名,我們如何能對得起他們呢?”他們一看我是這個態度,對我大失所望,於是三個人一合計決定不再邀請我加入,第2天他們就去了北方。下定決心一定要拿住頡利,頡利得以脫身之後,沒有時間作他想,隻身一人躲進了深山之內。原本是草原上的大可汗,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突然一下子變成了野人,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大的考驗了。好在這個人有著堅強的意誌,硬生生的咬著牙堅持了下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大**隊的糧草供應就會出現問題,到那個時候他得出來振臂一呼,很快草原還是那片草原,太陽還是那個太陽。


  相對於頡利,更讓我掛心的是杜如晦,我說:“杜公這個人是大唐的棟梁,我們不應該失去他。”父親歎口氣說:“沒有人想要失去他,但是這件事不是我們能左右的。”我說:“我有一個朋友的師父叫孫思邈,據說此人醫術高超,我想請他為杜公診治。”父親說:“皇上已經派禦醫去診治了,如果連禦醫都無計可施,相信那個孫思邈也沒有辦法。”我說:“有沒有辦法都該試一試。”父親說:“你有這份心,這非常好,我也支持你這麽做。”於是又一次踏上了前往終南山的行程,在此期間,我特意來到南山寺,一位香客的身份遊覽故地。從前我以為自己會歡喜在這裏的生活,後來我才知道,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是紅塵。所以一個活人想要遊離於紅塵之外是不可能的。


  為了避免見到故人那種尷尬,我全程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遊了一圈就趕緊出去了,出了南山寺的山門與高端正撞了個正著,高端正拱手說:“聽說你去北方拿頡利了,看來那是謠言。”我說:“像我這種如同灰塵螻蟻一樣的人,怎麽會有那種想法呢?”高端正說:“我覺得你的想法是對的,今日相逢,不如一起去寺裏討一杯茶喝。”我說:“你去吧!我有些不方便。”高端正說:“既然如此,我就不強求了,我這就去見星燦法師。”說著再一拱手去了,我隻管往外走,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突然看到前麵有被白色霧氣所籠罩的山。乍一看這山似乎近在眼前,可你要往前走的時候,發現它其實距離你非常遙遠。走的我整個人都要累得散了架,可還是沒有辦法到達目的地。於是我坐在地上,一邊喘著氣一邊說:“人世間的功名大概也是如此。”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突然飄起了細雨。於是我躲在了一棵樹底下,到雨下的越來越大。一道一道的閃電劈下來,嚇得我趕緊從樹底下跑出來,我多久那棵樹就被閃電劈成了兩半。原來在這如畫般的美景背後其實是如此的凶險,這個世上沒有完美的事物,隻有自己以為的看起來的美好。雨後複斜陽,我被雨水澆了之後,立刻感覺頭昏腦脹鼻塞,而在這深山之中,自然沒有一碗熱的薑湯可以喝。而就在此時,一隻烏鴉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衝著我嘎嘎大叫。我眼前一黑心中一緊,心想難道我要出什麽意外嗎?來不及多想?一隻老虎突然從山上衝了下來。我一下子就嚇傻了腿根本挪不動步。老虎來到我的麵前,衝我發出陣陣怒吼。此時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仍然沒有放棄希望,於是衝著老虎深深的鞠一躬,說:“老虎大哥,我知道你對我本無惡意,隻是因為肚子太餓了,想找一口吃的,我沒有辦法幫到你,真的很對不起,如果上天要把我作為食物送給你,那我也絕對不會怪你。”


  老虎也沒有多客氣,張開血盆大口,這一瞬間我就失去了知覺。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草席之上,不遠處做著一個熟悉的背影。很快,又有一位須發潔白穿著道袍的老者出現在我的麵前,這位老者手裏拿著拂塵,看上去一派仙風道骨之相。我掙紮著做起來說:“孫師父,給你添麻煩了。”孫思邈一臉不屑的說:“我知道你來這裏不是衝,而是衝著另外一個人。”我說:“孫師父,我之所以來打擾你,是為了請你救一個人。”孫思邈說:“這世上有該死之人,也有不該死之人,該死之人上天自然要收走他,不該死的人就算是去了陰間,閻王也不會收他。”


  我說:“孫師父,請不要怪我無禮,我以為這不是醫生該說的話。”孫思邈說:“你是醫生嗎?你知道醫生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我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世間才有醫生這個職業。”孫思邈說:“我修道多年,到如今仍然沒有參透宇宙之間的大道,而你一張嘴就敢說上天如何如何,可見你這個人對上天沒有任何敬畏之心。”我說:“孫師父,我要請你救的這個人是杜如晦杜公,此人可是國之棟梁。大唐能有今日的太平,乃至以後更加太平的日子,都離不開這位先生的辛勞。”孫思邈說:“你這個人沒有自知之明,常忘記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做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說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話。”我說:“我的確是這樣一個人,而你不是,想你一定希望大唐能夠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要做到這一點需要杜公這樣的人活下去。”孫思邈不耐煩的說:“你住口,等一會兒你恢複的差不多了,馬上給我離開這裏。”


  我說:“如果孫師父不幫我,我是沒臉回去的。”孫思邈說:“這與我有什麽相幹?”我說:“杜公要是真有什麽閃失,我一定會經常來打擾孫師父的,你不希望我做的事說你不我希望說的話。”一聽這話,孫思邈氣不打一處來,說:“我也是一時糊塗,怎麽救了你這個白眼狼。”我說:“求求你救一救杜公吧!”話說到這個份上,孫思邈終於長歎一口氣說:“其實我也不是不願意幫你,而是我已經推算過了,杜如晦命該短壽,我可以醫病,但是不能醫命。”我說:“他最後能不能活下來不且不論,作為受過他好處的人,在這個時候就應該盡一份心。”到這裏我忍不住眼淚流了下來,孫思邈說:“我不知道你現在是在演戲,還是你真的這麽想,如果我真的要去給杜如晦瞧病,也不是衝你的麵子,而是為了大唐的百姓著想。”


  一聽孫思邈這麽說,我一下子高興的手舞足蹈。轉過天來,我已經完全恢複了體力,於是拱手說:“孫師父,我不敢在此久留,這就告辭了。”孫思邈一愣說:“你不用帶我去杜公的府上嗎?”我說:“你進城之後,隻需先在一家客舍住下,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請你去給杜公治病。”說完告辭了,孫思邈的住處離開之後,我並沒有出山,而是繼續往山裏走。看到前麵有一片黑壓壓的森林,在這林間彌漫著一股黑色的氣體。但我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了進去,到了林間之後才發現,地上樹葉落了差不多一人多厚。而掛在枝上的樹葉遮天蔽日,以至於林間什麽都看不到。走了沒多久就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當時我害怕極了,但又覺得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如果上天注定要在此處了結我,我就一定會在這裏走完自己的一生。


  於是我盤腿坐了下來,很快樹葉就把我掩埋掉了。一股難聞的腐爛的氣息融入了我的鼻腔,在這一瞬間我好像失去了知覺。但又在隱隱約約之間,我能夠感覺到有一個聲音在遠處呼喚我。這聲音時而非常的微弱,時而有中氣十足。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道火光從我的頭頂劈了下來,我感覺自己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團火,我甚至能夠聞到燒焦的味道。又是一個美麗的夜晚,天空掛滿了星星。它們像是遠處的明燈,又想是一眨一眨的眼睛。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個聲音突然說:“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南無本師釋迦摩尼佛……”就這樣一遍一遍的重複,而我就像是在一遍一遍的被清水衝刷,那顆心像是一麵蒙塵的鏡子,被越衝刷越接近於幹淨。然後,突然有一道光,說:“一陰一陽謂之道……”我聽著有一點亂,但我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我的意識終於變得越來越模糊,乃至於最後消失了。等我再一次恢複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仍舊躺在那一條草席之上,人就能夠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蕭玉蓉在那裏忙著煎藥,在陽光下,彌漫著草藥的香味。我掙紮著做起來說:“我怎麽又來這裏打擾了?”蕭玉蓉轉過身笑著說:“放心吧?師父不在,師父這個人就是怕我上當,你沒有必要太在意。”我說:“我不在意,他是有大本事的人,有大本事的人就該有大脾氣。”蕭玉蓉說:“這你可就錯了,我師父從來就是一個沒脾氣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你脾氣就大的不得了,隻要你不出現,他就會表現得格外溫和,所以原因不在你身上,而是在我身上。”我說:“不,我不是一個沒有擔當的人,這件事情上是我讓他感覺到不安全。”蕭玉蓉說:“放心吧!師父對你的看法會變的。”我說:“變不變沒什麽要緊,是擔心欠你們的人情沒有辦法還。”


  一聽這話,蕭玉蓉突然生氣了,說:“你跟我也要搞得這麽生分嗎?”她這一生氣,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竟然愣在當場,不知道該怎麽接話,蕭玉蓉說:“我是修道之人,凡事直來直去,我拿你當自己人看,如果你拿我當外人,可就太讓我難過了。”我說:“承蒙厚愛,我當然感激不盡。可孫師父對我的態度你是知道的,我不想讓你為難。”雖然在溝通的時候偶然出現一些問題,但總體來說那仍然是一段明媚的時光。孫思邈來到長安之後,果然找了一家客舍住了下來。因為大唐的聖祖皇帝是老子,所以凡是道士在唐朝非常受尊敬。像孫思邈這樣一看就是一位得道的先人,很多人願意接待他,而且不收任何費用。其實這很好理解,你把這樣一個人吸引到客舍居住,就會有更多的人被他吸引進客舍。


  做生意就需要經營口碑,口碑的形成是源於人情。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做生意就是做人情。曹雪芹在《紅樓夢》中說:“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如果每一位顧客都感覺自己從你這裏得了便宜,這就等於他欠了你的人情。當然不是說得的便宜,越多欠的人情越大越好。一旦給的便宜太多,欠的人情太大,對於你來說是不可承受之重,其實之於對方也是如此。所以,買賣之中隻有小便宜小人情,正所謂細水方可長流。持久的友誼總是有些淡,那些過於濃烈的關係,不是反目成仇就是無疾而終,這樣的道理在具有華夏深厚底蘊的唐朝是幾乎所有生意人都明白的。又是一個美麗的夜晚,孫思邈坐在房間裏打坐。突然有官差來訪,店家說:“這裏有一名真人在打坐,希望你們不要驚擾到他。”官差說:“我找的就是真人,希望他給陸公治病。”


  店家說:“是右仆射杜公嗎?”官差點點頭,店家說:“這可是孫真人,名滿天下,醫術之高超是禦醫們也難以望其項背,你們怎麽可以像抓犯人一樣來請他,回去告訴杜公,要派家人恭恭敬敬的來請。”官差一聽這話趕緊說:“方才我說話唐突了,我的意思就是我來看一看孫真人是不是在這裏,如果確實在這裏的話,我就會讓房公子親自來請。”店家歎口氣說:“如今也真是奇了,左右兩位仆射關係能夠如此之好。”官差說:“這沒什麽稀奇,主要是因為當今皇上聖明。”店家說:“我們真是太幸運了,能夠趕上這麽英明的一位皇帝。”官差說:“你在這裏看住了,千萬別讓孫真人走了,我這就回府去告訴房公子。”店家說:“放心吧!右仆射的事就是我的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孫真人走的。”官差出門之後翻身上馬,一揮馬鞭留下一縷灰塵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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