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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回 智顯受封法雅奪號 聖德彰顯上皇蒙羞

  相比於北上收骸骨,玉蓉仙子的南下之路就容易的多了,她騎著毛驢出了秦嶺一路向東南挺進,坐船經過長江,到達金陵。因為她走的時候攜帶了很多蜂蜜和麵餅以及終南山中很多珍貴的藥材,一路上販賣藥材和蜂蜜,賺了很多銀兩。本以為一路之上安全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一路之上始終都有人協助。特別是官府給予她很大的幫助,因為從她的容貌和言談舉止你很輕鬆的分辨出來看絕非一般人物,所以所過之處立刻就有人通報給官府,然後官府會派遣差役一路相送。甚至有的官員把她請到官署以接待上級官員的禮節接待她。沿途之中也有很多百姓提供給她幫助,比如有很多人給她提供飲水和驢食用的草料。玉蓉千恩萬謝來到金陵,精靈對於她而言雖是故地卻仍舊非常的陌生。因為她有生之年從未來過這裏,她長在官宦之家,父親是南梁蕭氏後裔,母親是劉宋皇室後裔。


  南朝的太廟早已經化為灰土,曾經風光一時的烏衣巷也已經成了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果然是風水輪流轉。她在金陵遇到了很多故人,有的人是南朝的舊臣,也有的人是南梁或者劉宋的宗親,見麵之後自然難免寒暄感慨一番,然後麵對著荒涼的土丘行祭拜之禮。她的金陵居住了半個月,在這半個月裏大家輪番請客,每一戶人家在向她發出邀請之後,都是以接待上賓的理解接待她。因為她是出家人,食用的都是素菜,所以並沒有,顯得非常奢侈。隻是大家在每一個環節都顯得非常恭敬,如此而已。之後她一個人泛舟秦淮河,遙遙領略一番情秦淮沿岸的繁華。這個時候的秦淮河沿岸自然不能與南朝或者大隋時期相提並論,這個時候的人無論官民都顯得非常樸素,秦淮河也是如此,沒有華麗的燈光,隻是從江對岸傳來的歌聲還保留著南朝絢麗的詞藻。她忍不住歎口氣說,想不到皇上行,樸實之風能夠如此深入的影響江南之民風。


  在與當地人進行談話的過程當中,大家話裏話外掩蓋不住對當今皇上的溢美之詞。當然那個時候也並非對皇上一點非議都沒有,比如一些非常迂腐的儒生,這些人沉溺於禮教而喪失了人性。對皇上動不動就說出不恭敬之言,卻又整天想著在衙門之中謀個一官半職。這些人要是真的進了官府也隻能說東到西,不可能想出任何一條辦法以利民生。古往今來給這些人一個非常美麗的稱號叫做清流,這些人以道德作為標榜。然而這些家夥都隻不過是嘴上的正人君子而已,在背地裏什麽偷雞摸狗的事情都幹。讚美皇上的自然是一些平頭百姓,那些做工的、經商的、務農的,都說皇上是一代聖君。而一些在煙花柳巷謀生的人對當今皇上則頗為不滿,因為越是奢靡之風盛行,煙花流向裏的生意就越是熱鬧。皇上不斷的減輕百姓的負擔,當百姓遇到麻煩的時候官家還給予接濟。


  就使得願意去煙花柳巷謀生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因為如果不是被逼的沒有辦法,但凡是個人,也不願意將自己的骨肉賣給人販子,許多字號因為沒有辦法買到適齡的女孩,同時顧客也越來越少,而被迫關門歇業。玉蓉再有一位同宗的官員談論起這件事的時候,對方說:“對於官府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要增加人口,人口多了,賦稅就多,兵員就足。府庫充盈就有條件讓士兵們接受最好的訓練,這樣他們在戰場上就不會枉死,我們在邊境上被人欺負的日子就會一去不返。煙花柳巷雖然能夠給很多人提供生計,有一個不足就是沒有辦法增加人口。還有一節,那個地方的生意要是做得非常的紅火,那些上層人士自然要把很大一部分精力浪費在那裏,能用自己的才華去創作一些淫詞豔賦以取悅那些煙花之女,如果是這樣,天下還能興旺嗎?萬民康樂就是一個永遠的夢幻。”


  玉蓉說:“你每天在案牘之中忙碌,這樣的日子快活嗎?”她這位族兄笑著說:“讀書人最大的心願就是有機會施展平生所學,現如今蒙皇上厚恩,讓我從一個在野的日子變成一名在朝的官員。我當然會窮盡所有的精力報效朝廷,一定要減輕百姓的負擔,讓他們過上衣食無憂不擔心安全的日子。”在武德年間的時候,官府對百姓持有兵器很是不滿。可當今皇上登基之後,做法卻完全不同。如果有凶惡之徒持有兵器一時得逞,不能說明民間持有兵器而導致凶案發生。一個凶惡之徒,總能夠找到合適的工具來戕害他人,如果大多數百姓都能夠熟練的使用那些兵刃,那些壞人還敢胡來嗎?皇上經常說:“孔子曾經說過‘不教民戰,是為棄之。’朕就是要讓大唐的百姓人人熟悉戰陣,如果有奸惡之人試圖傷害你們,你們完全可以竭及眾人之力消滅他們。”


  對於皇上的這些教導,即便是江南的官員也已經爛熟於心。當然也有一些在地的腐儒對與皇上的這一做法不以為然,他們認為過慣了太平生活的百姓去演習戰陣,是製造禍亂之源。在他們看來,百姓自然越是懦弱、越是愚蠢、越是老實為好。與這些看法,玉蓉的那位族兄顯得憤憤不平,說:“這些人怎麽能夠體會皇上的良苦用心呢?下麵的人懦弱愚蠢,任人欺淩而不知道反抗,如果有人仗義相助,這些人反而出賣那個幫助他的人。這樣的民風根本無正義可言,如果沒有正義可循,又如何能彰顯天子的聖德呢?想必這些人是決心要把天下變成強人的私產,百姓任由他們欺淩而不願反抗。”玉蓉有些無奈的說:“我是修道之人,對於其中的道理不慎了了,隻是有一節我不明白,說的那些情況,不正是南朝的舊貌嗎?難道說你厭惡南朝?”


  這位族兄說:“如果以私心來論,我自然希望保存南朝的社稷。但如果從一個讀書人所受的教養而言,保留南朝則絕非我願。南朝的士子分為兩類,一類是那些高門大姓出來的士族,這些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雖然在朝中擔任官職,也不宜處理公務為貴,他們當中大多數人不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麽,隻知道一味清談、玩弄風騷。而那些寒門出來的士子,所有的差事都是他們來幹,卻一輩子都等不來出頭的一天,在這麽一種沒有盼頭的情況下,指望他們好好幹活就是個笑話了。公門之中的人消極怠工,卻從不耽誤享受。整個南朝,秦淮河的繁華天下皆知。無數百姓家的女兒為各種緣故被販賣到秦淮河,這裏的歡樂、這裏的繁榮,都不過是一種扭曲的環境之下造出的一種虛假的夢境。”


  離開的那一天,金陵很多人出來為她送行。有很多是當地的官員,玉蓉說:“多謝各位族人和鄉親的接待,不知道還有沒有緣分再見到諸位,但願大唐能夠越來越繁榮,百姓的生活越來越有指望。”後翻身上驢,揮舞著鞭子揚長而去。目睹著玉蓉留下的灰塵,在場的大家都顯得有一些傷感。人生幾回能相聚,隻是別離多。玉蓉一溜煙渡過長江,船家是一個年僅15歲的少年,一邊劃著船一邊說:“這位仙姑,我看你一定是一位道行很高的真人,為什麽不騎著你的毛驢飛過江去呢?”玉蓉淡淡的說:“像我這樣的道人,你一共見過多少?”船家說:“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像你這樣的道人,我還真的沒有見過?”玉蓉說:“不像我的道人,你見過多少呢?”船家說:“這我記不清了,但也應該不是很多,畢竟大多數人是凡夫俗子,一輩子不是耗在田裏,就是在其他地方勞碌一生。”


  玉蓉說:“人之所以勞碌一生,這是因為不願意放下。男不能不娶,女不能不嫁。一旦有了嫁娶之事,就有了生育大事。但有了生育久違苦不夠多,家裏的孩子少則四五個多則七八個,有的人家一口氣生十多個,這些孩子都要吃都要穿,如果還想在人前維持幾分體麵,那就必須去辛苦勞作了。如果男不娶,女不嫁,沒有生育之事,大家各自都沒有煩惱。每天采集野味便能裹腹,何必去田裏辛苦耕作呢?”船家實在聽不下去了,無奈的笑著說:“要是真的如你說的那樣,這世上就沒有人了。”玉蓉說:“所以不要去羨慕在山中修行的人,也不要去羨慕他們擁有什麽神通,其實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就是一個個辛勤勞作之人。不信你去查一查,那些修道之人都是普通人所生,普通人所養,這世上可以沒有修道之人,但絕不能沒有勞作之人。所以一個真正得道之人絕不會再世人麵前賣弄自己的神通,那些賣弄神通的人無一例外都是變戲法的騙子而已。”


  本來大家都以為北上收骸骨的僧團大概已經全部殉國了,因為邊境始終沒有他們的消息。皇上卻不再過問這件事,就連尚書省也從來沒有就這件事情表達過任何疑問。忽然有一天清晨,任城王李道宗的士兵巡邏的時候,突然看到遠處一群人。本以為是胡兵進犯,於是立刻集結部隊準備抗擊。他們靠近的時候才發現,這些人雖然披頭散發,臉上布滿了胡須,身上卻穿著僧衣腳上的鞋已經破了。一問才知道他們就是北上收骸骨的僧團,並且攜帶著皇上授予的節杖和印信以及做法適用的器具。李道宗知道這個消息以後立刻傳令接見,見麵之後大家感慨萬千。給他們接風洗塵,李道宗設下酒宴款待他們。酒過三旬、菜過五味,李道宗和智顯法師終於攀談起來。


  李道宗說:“你們奉皇命前去收骸骨,不知道差事辦的怎麽樣了?”智顯法師說:“北方的骸骨無以計數,就算是我們在那裏住一輩子也收不完,這一次我們主要的任務就是要傳達皇上祈求太平的決心。”一聽這話,李道宗頗為不悅,說:“當今聖上十多年浴血奮戰,絕非貪圖苟安之輩。”一聽這話智顯法師說:“皇上的英明果決,我們當然是知道的,我說皇上祈求太平,並非祈求於北方胡虜,而是祈求於上天。並非屈辱以求太平,而是以大唐的仁義和雄兵求之。”一聽這話,李道宗頓時喜笑顏開,說:“如此說來,甚合我意。”之後在李道宗的安排之下,僧人們剃掉了須發,換洗了聲僧衣。然後一溜煙南下來到晉陽,智顯法師帶著眾人繼續往南走。而我獨自一人前往晉陽遠郊的老家。在去之前,我曾經幻想過自己在那裏會受到何等樣的歡迎。


  憑借我家與皇室之間的親密關係,當地官員一定會以禮相待。還想著千萬不能破壞朝廷的規矩,千萬不能給地方的官府增加負擔。就在我回家的路上沒有被任何人打擾,回家之後就連一個裏正也沒有見到。雖說有一些失落,也沒有什麽可抱怨的。老家的一切與我而言非常的陌生,但畢竟血濃於水。他們詢問著我家在長安的情況,又問父母身體如何。我說:“剛剛從北邊回來,對長安的情形現在也知道的不是很多。”於是在祖母的吩咐之下,由她口述,由我做筆錄,給父親寄一封信。大致的意思就是希望父親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有時間多想一想自己的兄弟。之後我又去了晉陽,二叔苗懷義在當地已經是一位大儒了,隻可惜不知道是什麽緣故他患上了非常嚴重的足疾,以至於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雖然老大的年紀可就是沒有辦法娶到合適的女人,為這件事情祖母都要愁瘋了。


  對於祖母的念叨,我是感到很不滿的。她大概是害怕父親日子過得太清閑,所以一定要給她添一點麻煩。但我沒有將這封信壓下,而是在回到長安之後,第一時間就把這封信交給了他。父親一邊看著信一邊撓頭,母親問我信裏寫了什麽?我據實相告。母親的臉色也變得陰沉,於是不停的抱怨起來。父親不耐煩的說:“你給我住口。”人生大多如此,生就意味著煩惱,如果生生不息,就意味著無窮無盡的煩惱。雖說父親與當今皇上有一些舊情,但也不能太把自己當回事。我在晉陽援交的老家,父親的兄弟還沒有說什麽,可外人卻說什麽的都有。說父親隻顧著自己一家人在長安吃香喝辣,卻絲毫不關心自己的兄弟。這些閑話在長安一般聽不到,可祖母卻讓我把這些閑話記錄下來讓父親看。


  對於眼前的這一切,我感到非常的絕望。相比於苗山風,我是一個沒有出息的人,所以我的誌向不是在長安城或者其他任何一個地方博取功名,而是希望能夠在終南山中潛心修道。不敢指望在哪一天羽化成仙,隻希望著能夠無憂無慮的度過一生。然而我卻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父親既然反對我做比丘,自然也就不可能支持我放下一切去終南山修道。苗山風對我這種消極的想法早已經從我的言談舉止中看出了端倪,對此他感到極為不滿,他希望我能夠成為可以幫助他的人。因為他是誌在四方的男兒,希望我可以待在父母身邊幫他盡孝。如果說人都是自私的,或許有人不以為然,而這個不以為然的人一定是偽君子。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從古至今,天不曾誅,地不曾滅。可見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人自私的本性從未有任何改變,也不可能改變。世道變幻滄海桑田,唯有人的自私是不會變的。


  在人年少時,總以為這世上的是非是很容易就能說得清楚的。等你長大成人你就明白,這世上絕大部分的是非是說不清楚的。因為每個人都在根據自己的需要說是非,為了自己的利益,人人可以指鹿為馬。智顯法師回京之後很快就得到了皇上的召見,見麵之後皇上說:“你記錄的北方的山川地理、風土人情我看了,這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對於我方行軍打仗非常重要。”智顯法師說:“但願皇上的心願能夠實現。”皇上說:“若要天下興,天下之官民需要有一個共同的心願,然後大家同心協力才能夠實現這一心願。如果每個人的心願都不同,而在實現各自心願的過程當中還衝突不斷,如此一來祈求太平難比登天。”智顯法師說:“臣與皇上的心願是一樣的,相信天下的子民也與皇上有著一樣的心願。”一聽這話,皇上哈哈大笑,笑完了之後,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說:“朕封你為護國法師。”


  不久之後,欽差將金冊和金印送到了南山寺。與此同時皇上又做了一件事情,之前在武德年間,皇帝下令冊封發法雅護國法師。皇上下令削奪了法雅的封號,同時令人收回了金冊和金印。我曾經風光一時法雅非常的難堪,曾幾何時,法雅經常與裴寂一起出入皇宮,二人堪稱皇帝的摯友。自從新主登基之後,裴寂失去了尚書左仆射的位置,法雅也失去了出入皇宮的資格。不過裴寂仍然能夠以司空的身份與太上皇飲茶談心,法雅就沒有那麽幸運了。皇上之所以對這個人如此厭惡,隻是因為在武德年間此人從來沒有在皇帝麵前說過秦王的好話,相反他卻一直為建成和元吉幫腔。雖然法雅一再被冷落,皇上卻覺得自己對法雅有大恩,你曾經如此賣力的幫助過老子的對手,如今老子沒有要你的命,就已經格外開恩了。


  雖說這個法雅是佛門弟子,卻並沒有一顆清靜的心。相反,此人一直都非常的躁動。腹內總是有一股不憤之氣,總要找各種辦法發泄出去。於是他經常在廟裏舉行法會,經常接受邀請在鬧市登壇講法,在災荒之年,這個人在講法的時候經常說:“天上之所以降下災禍,是因為世上的人不知道修德。若要災禍停止,就必須修德不止。天他都要說很多帶有歧義的話,官府要拿他問罪,還有引經據典解釋一番,以證明自己無辜,並且隻是官府不能容人。”皇上突然削奪他的封號,對於他來說實在是一場不小的災難。這等於昭告世人法雅沒有資格做護國法師,他當然不敢反駁皇上的詔命,但他可以攻擊智顯法師,他說:“那個智顯不過是曾經鞍前馬後伺候皇上的一個奴才而沽名釣譽的一個妖僧罷了,他有什麽資格跟我比。”


  法雅被削奪封號,還傷到了一個人就是太上皇。裴寂哭喪著臉把這些事情告訴太上皇,希望太上皇可以出麵主持公道。太上皇無奈的說:“朕已經大權旁落,已經是一隻被拔了毛的公雞,被打碎牙的猛虎,你還指望朕做什麽呢?”裴寂說:“再怎麽樣你也是他的老子,總不能連老子的臉都不給吧!”太上皇說:“你先不要替別人張羅,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你真的以為他不計較劉文靜的事?”裴寂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從跟著太上皇起兵的一天起,我一家老小的命就是大唐的了,大唐什麽時候要拿走拿走好了。”他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太上皇說:“可是朕不希望你死,朕希望你陪著朕,要不然正被圈禁在這高牆大院之內,朕會寂寞死的。”說到這裏,太上皇的眼睛裏閃著淚花,說:“在於名為君臣,實為知己。你我相逢一場,希望能夠善始善終。”一聽這話,裴寂的眼淚也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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