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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回 李玄霸延嗣續香火 封德彝事敗奔西天

  不等父親和我作出反應,先生指著我接著說:“這個苗三郎年紀不小,卻劣跡斑斑。據我所知這廝很晚才學會說話,當然這也沒有什麽關係,貴人語遲嘛!可他自從學會說說話之後就把罵人這項計議發揮到了極致,這些年被他罵過的人不計其數,如此沒有慧根的人,我怎麽會收他呢?”父親拱手說:“先生修聖人之道,自然有教人向善之德,如果犬子能夠在先生的門下學得做人之規矩,且能夠有一技以安身,我們一家就感激不盡。”先生背過身去冷冷的說:“我這是私塾,不是寺廟教人向善這種事情不是我應該做的,這是你應該去請教某位法師,領狼前世一定沒少造孽,你把他拜托給某位法師,說不定數年之後就會變成一代高僧。”話說到這個份上,看來先生是斷然不肯收我這個徒弟的,父親深深的行了個禮,帶著我離開了。在這個世界上有的人反應敏捷,而有的人反應相對比較遲鈍。


  很不幸,我就屬於後者,所以當我遇到什麽事情的時候常常沒有辦法及時給出恰當的反應,而是在事件過去之後才發現自己當時給出的反應或者是過了頭,或者是讓人家占了便宜。回到家父親皺著雙眉,母親說:“沒有關係,隻要咱們兩個積德行善,相信上天總會給咱們的兒子一條生路。”父親說:“積德行善一定就有好結果嗎?這些年我追隨秦王征戰四方,那些群雄當中不乏有行善之人,可他們不都也生死國滅了嗎?”母親說:“雖說這些人當中不乏有行善的,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問題,就是想把神器竊為己有。天子之位,名曰大寶。若不是被上天眷顧之人,根本沒有機會坐在天子的禦座之上。縱然他有萬千功德,但往那個位置上一坐,這些功德就抵消的一幹二淨了。”一聽這話,父親神情緊張的說:“這些話你都是從哪兒聽來的?”母親說:“我是拓跋氏的子孫,聽到這些話並不稀奇。”


  父親說:“孔子曾經說過‘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不過是一節婦人而已,這種話實在不該從你的口中說出來。”母親說:“說這種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何不妥?”父親說:“不光你把這種話說出來不妥,你心裏有這樣的想法就非常的不妥。”母親說:“你這也太大驚小怪了。”父親說:“要知道我們可是生活在天子腳下,又是當今皇上親近之人,如果我們這些人都不懂得規矩,天下人還怎麽能把規矩放在眼裏呢?家國大事本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應該操心的。孟子曾經說過‘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像我們這樣的人,隻需盡心盡力的勞作便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應該交給肉食者去謀劃。”話音未落,外祖母拓跋王氏說:“賢婿的這番話很有道理,雖說拓跋氏曾經是鮮卑皇族,可那畢竟是,六朝舊事如流水了。現在是李家在做天下,我們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做老百姓。”


  父親說:“農民應該按時耕種、按時收割。工匠應該認真對待自己要做的每一件器物,而商賈最重要的是公買公賣、童叟無欺。至於宇宙的大道、家國的治理,有條件思考這種問題的人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他們或者主政一方或者入閣拜相。”不知道看官有沒有在小時候被人家問過理想,在《論語》當中孔子似乎也很喜歡讓弟子各言其誌,父親也有這樣的愛好,麵對這個問題,苗山風的回答永遠是得體的,而我的回答永遠是被嘲諷的。苗山風入學之後,隻是被先生表揚的對象。隨著他的學識日益精進,附近的人或者是請他代寫書信,或者是請他代寫春聯。更誇張的是有些人在發生衝突之後竟然也來請苗山風進行調解,在父親看來這是一個很好的兆頭,但他又覺得這裏邊又隱藏著一些看不著,摸不到的危險。


  就在父親感到絕望之際,母親說:“既然三郎沒有那個天賦,你就費心教他認識幾個字,再教他學習木工,將來有一碗飯吃就可以了。”父親卻搖搖頭說:“百無一用是幼子,我不是沒有動過這個念頭,但是他的腦袋也太不靈光了。”外祖母說:“既然先生都說了,教人向善是寺廟的事兒,為什麽我們不去寺廟裏給孩子認一個師父呢?敗在和尚的門下,並不一定要做和尚。”父親說:“我還是帶他去多拜訪幾個先生吧!”在之後的日子裏,父親又帶著我陸續拜訪了幾位先生,但凡能過得去的都不願意收,而願意收的父親又覺得他們是想錢想瘋了,這些人的教誨肯定不能讓我受益。到了這個時候,父親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說:“孩子,也許你的外祖母說的對,從明天開始,我就帶著你去附近的寺廟看一看,看哪一位師父願意收你這個俗家的弟子。”


  其實廟裏的和尚收俗家弟子早就已經是一種風尚,他們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他們不能不承認這樣一則自然規律。在宇宙形成之初有清濁之氣,清者為陽,濁者為陰。清者上升而為天,濁者下降而為地。人形成於自然萬物變化之中,所以人也分陰陽二性,所以男子為乾,女子為坤。陰陽相遇,負陰抱陽。這就是《易經》當中所描述的泰卦,這一卦是非常吉利的,意味著新的人口即將誕生。如果陰陽相隔,乃是《易經》當中的否卦,這是非常凶險的一卦,一個人在臨死的時候,清氣從嘴巴呼出,濁氣從肛門泄盡。所以陰陽分割意味著死,而按照寺廟的規矩,男不婚,女不嫁。誠如是,這個世界上一切文明都將戛然而止。所以佛門之中不得不再開一扇方便法門,一部分人可以在家修行。否則誰來給寺廟布施東西呢?未來還會有誰來廟裏出家修行的,不光祠堂的香火要斷,就連寺廟的香火也難以延續。


  明日一早,父親就和我穿戴整齊,租了一輛馬車來到了南山寺。所謂南山就是指秦嶺的終南山,在距離終南山不遠的地方,有一座清華山。雖然近在咫尺,境遇大不相同。太上皇在位的時候因為上了一點年紀所以更喜歡清靜,皇上登基之後,因為年紀輕輕精力充沛,所以經常帶著眾臣騎馬進入清華山,所以在清華山裏麵出現了很多亭台樓閣。終南山這裏麵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世界,這裏沒有世俗的紛擾,而更像是一座世外桃源。達官顯貴很少出入這裏,在這裏進進出出的都是隱士和僧人。當我和父親出現在終南山的時候,當地的人並沒有注意到我們兩個不速之客。這世上的事情大多如此,相見不如聞名。當你目睹了終南山的景色,你就會感歎它不如你想象的那樣新奇秀麗。但是當你離開他的時候,你又會時常的懷念他。久而久之,你可能忍不住無數次光顧終南山,再之後他就像是你的一位老友。相逢之時,終南山的景色沒有什麽改變,而你卻已經從孩童變成了老翁。


  從馬車上下來,父親對車夫說:“勞駕你在這裏等候,我們去去就回。”然後拉著我的手走進了寺廟的山門,登上了一望無際的石階,為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看到了寺廟的正門。在寺廟的正前方佇立著一座石塔,上麵刻著鳩摩羅什大師翻譯的《波若波羅蜜多心經》。父親帶著我對著這一座石塔行禮,轉身從寺廟的側門進入。那些位於繁華之地的寺廟不同,那些寺廟正門通常是不開的,因為隻有大人物才配從正門出入。而南山寺僧人都是從正門出入的, 讓我和父親這樣的遠道而來的俗人,為了表達謙遜之意自覺的選擇從旁門出入。如果是在位於繁華之地的寺廟,一般人進去都是沒有人搭理的,隻有那些重要人物來了,才會有專人負責接待。在南山寺,不論你是什麽人。隻要你進了寺廟的門,就有人安排你參加寺廟裏和尚組織的活動。


  每逢朔望,在寺廟裏具備一定修為的僧人都會開壇說法。如果有人要布施財物,超過一定的數量,也會被寺廟裏的和尚拒收。和尚總會這樣說:“布施最被看中的是誠意,而不是不失財物的數量。你的心越誠,你的功德也就越大。而且佛門廣大,該有救苦救難的美德,並非隻為達官顯貴專設。如果不斷的從這些人的手中接受大量的布施,就會情不自禁的對那些達官顯貴另眼相看,也會自然而然的疏遠那些出身卑賤的人,這與佛陀所說的眾生平等是相違背的。”南山寺的香火並不旺盛,但它已經延續了數百年。因為無論山外的情形如何變化,總會有人願意長途跋涉來到這裏,希望和尚可以指點迷津。覺悟是每一個和尚的人生目標,但是大徹大悟非常困難的,他的困難程度不亞於讀書人入閣拜相。


  其實人們日常看到的僧人至少有1/3都是騙子,真正能夠嚴格遵守戒律一心向佛的僧人不到1/3,最終能夠得道的人不到萬分之一。父親向接待他的僧人簡單的表明了自己的願望,對方說:“我會把這件事告訴我的師父,由他來決定要不要接受你的請求。”不久之後,我們就被帶到一間客房等候。不一會兒一位上了年紀的僧人走了進來,我們趕緊站起來。那位上了年紀的僧人落座之後說:“二位施主也做吧!”我們坐下,他說:“為什麽想要讓孩子接受當然的教誨呢?”父親直截了當的說:“私塾的先生們不願意收犬子為學生,我就想著佛門廣大,或許願意接納犬子,指望他得到成佛是不現實的,我隻希望南山寺的法師可以教給他做人的道理,有朝一日自食其力,我將感激不盡。假如心有餘力的話,我想他也不會忘記每年給南山寺一份布施。”


  對方說:“布施是布施,收徒是收徒,這是兩回事。”父親站起來說:“這個道理我是明白的,有什麽要求我會盡力去辦。”對方說:“佛門的功德有一件就是要廣眾福田,勸人向善,你把令郎送到南山寺,是你對佛陀和僧侶的信任,你隻要按照私塾的規矩給佛陀備一份禮金就可以了。”父親立刻拿出一個口袋,裏麵裝滿了銅錢,說:“我背了兩份禮金。”對方搖了搖頭說:“一份就夠了,如果令郎最終沒有器,我們一定會退還禮金。”父親於是拿出口袋裏的銅錢的一半捐給了南山寺,那位年老的僧人轉臉對我說:“拜師之後,你要在南山寺生活三年,我跟你說一說寺院的規矩,如果你能接受這些規矩的管束,你就可以留在南山寺學習了。”我立刻拜倒在地說:“我洗耳恭聽,請法老師賜教。”


  當我一連幾次被私塾的先生拒絕之後,看到好不容易有人表示願意收留我,我當然感激不盡。心裏想著一定要遵守廟裏的規矩,希望在之後三年的時間能夠有所成。老法師說:“在寺廟裏不許飲酒,你能做到嗎?”父親立刻把話接過去說:“老法師放心,他根本不會喝酒。”老法師的目光變得嚴厲起來,父親趕緊閉上了嘴巴。我說:“酒不好喝,我能做到。”老法師接著說:“不許邪淫,你能做到嗎?”我一臉不解的說:“法師,什麽叫邪淫?”法師說:“邪就是不符合公序良俗,淫就是極端泛濫。凡是那些不符合公序良俗而又極端泛濫的事情,你能不做嗎?”我說:“敢問法師什麽叫公序良俗。”老法師說:“公就是眾人之意也!序就是秩序。良其實就是好的意思,俗就是眾人的好惡。對群落之秩序、美好之風俗構成威脅的行為就叫做邪淫。”


  我堅定的說:“法師,這個我能做到。”法師聽了笑著說:“不許偷盜,你能做到嗎?”我說:“不瞞老法師,小的時候我曾經偷過別人家的果子……”話音未落,立刻被父親製止住了,老法師一臉吃驚地看著父親,父親趕緊收斂起來,臉上卻是一副痛苦的表情。老法師說:“你能說出自己曾經做過的錯事,這很好,說明你很誠實。”我說:“我覺得我能做到。”老法師說:“不妄語,你能做到嗎?”我說:“敢問老法師什麽叫做妄語?”老法師淡淡的說:“妄語有很多種,比方說名是一介草民,卻說著本該是宰相說的話,一個人明明好吃懶做,卻仍然是滿嘴的聖賢之書,這些都是妄語。要想做到不妄語,首先要明確自己的身份,凡是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話,一律不要說,凡事心口不一的話一律不要說……”


  老法師說著,我在那裏聽著,等他說完了我趕緊把話接過去說:“這個我能夠做到。”老法師繼續說:“不惡口你能做到嗎?”我又說:“老法師,何為惡口?”老法師說:“常聽人說刀子嘴豆腐心,修行之人心絕不能像豆腐一樣,而應該堅如磐石,嘴絕不能像刀子一樣動不動就把人割的流血。”我說:“我好像知道惡口是什麽意思了,就是出言必傷人。老法師,這是我的一個困擾,希望在師父的教誨之下能夠做到。”說這話的時候,我緊張的要命時刻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後脊梁上在隱隱發冷。我仔細的注視著老法師的兩隻腳,通過這兩隻腳上麵發生的細微的變化來判斷老法師此刻的心情。老法師的提問沒有停下來,說:“不兩舌你能做到嗎?”我說:“請問兩舌是何意?”老法師說:“兩舌就是喜歡傳話。”我說:“回老法師的話,我這個人非常的遲鈍和愚笨,所以我說的話大多沒有人相信,我能做到。”


  這個時候,因為回話的生人抽到老法師耳邊低聲說:“法師,這個人太笨了,千萬不要留下他,免得他玷汙了我們南山寺的名聲。”老法師對父親說:“你的孩子看起來沒有什麽慧根,但是我還是願意把他留下來,畢竟佛門廣大不會輕易將人拒之門外,我會安排我的大弟子做他的師父。”然後對那個傳話的僧人說:“你去把智顯給我找來。”那位僧人跑出去之後沒多久,一位中年比丘走了進來,進來之後先給老法師行禮,然後再給客人行禮。老法師說:“過來孩子,給你的師父磕個頭。”我趕緊過去給智顯磕了個頭,說:“智賢法師,弟子給你行禮了。”之智顯愣了一下,但也沒有拒絕,說:“師父,收徒主要看法緣是不是和,如果他在我這裏實在沒有什麽長進的話,就請師父給他另外選擇一位良師吧!免得耽誤了這孩子。”


  老法師說:“這樣吧!你且把孩子帶回去,一個月之後你再來,屆時將會舉行拜師禮。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讓他和家裏的人好好相處,一個人出門在外跟家裏是不一樣的。”父親領著我回到家,逢人就誇耀南山寺老法師的大弟子是我兒子做徒弟。因為之前那一段日子對他來說實在是壓抑的過了頭,他的這個反應讓外祖母非常的緊張,所以等父親瘋完了,她就把女婿請了去,表情嚴厲的說:“人若張狂,必有不祥。這種事情在史書上不知道寄了多少件,想當年我們琅琊王氏也是名門望族,可如今的琅琊王室已經十分凋零,就連大名鼎鼎的王羲之的後代也不知所蹤。也沒有王家的家業,我敢像是中了舉一樣在那裏樂呢?”雖然父親不能領會外祖母的苦心,但他內心對外祖母非常的敬重,所以從那之後他又開始夾著尾巴做人了。


  話說自從上一次太上皇用一根弦演奏琵琶觸怒了皇上,父子二人便一直沒有見麵。皇後對這件事情非常的著急,屢次催促皇上要去太極宮看望太上皇,說:“皇上,相比於玄武門之役以及之後的作為,太上皇就算是那麽做不是很過分。”一聽這話,皇上瞪圓了雙眼,皇後卻不為所懼,繼續說:“不要為了一時之氣不顧身後之名,如果在之後的日子裏,你和父子之間能夠和睦相處的話,再沒有人說你是當年的隋煬帝了。”皇上一聽恍然大悟,一把叫皇後摟在懷裏說:“你對朕的良苦用心,朕莫齒難忘。”於是他帶著再次被太上皇找麻煩的,準備來到了太極宮,見麵之後,先簡單行禮,之後太上皇主動開口,說:“你的兒子李泰,朕很喜歡。”一聽這話,皇上心裏立刻高興起來,說:“我也覺得他很不錯。”皇上看了他一眼說:“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玄霸死得早,也沒有留下後人,我想讓你把李泰過繼給玄霸,延續玄霸的香火,承襲玄霸的爵位。”


  皇上立刻答應,不久之後,皇上就下了旨意,李泰接替玄霸,被封為越王。李玄霸雖然在活著的時候總是沒有辦法讓父親安心,等到他離開之後,已經是太上皇的父親,卻始終不能忘懷。特別是在玄武門之役發生之後,他希望能夠盡自己的一點力,最後為兒子做點什麽。而太上皇願意拜托自己的皇帝兒子做一些事情,讓皇上非常的高興,對皇後說:“你真是真命中的貴人,我不聽你的話,我可能永遠擺脫不到逆子的名聲。”又是一個清晨,陽光明媚。已經忙活了一個晚上的蕭瑀和封倫政事堂的值班房一邊飲茶一邊談天,封倫說:“這個魏征實在是太可惡了,每次朝議他都在跟我唱反調。”蕭瑀說:“右仆射何必為這個人煩惱,與你相比,根本不算什麽。想一想當年你多次勸皇上殺掉秦王,甚至曾經聯手齊王要置秦王與死地,在太極殿苦勸皇上。如今呢?新皇登基你不但沒有遇到任何麻煩,反而入閣拜相了。”就在這個時候,皇上突然推門而入,本已經身體十分虛弱的封倫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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