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陸七郎最終還是敗給了妻子的固執,夫妻倆都留了下來,立即去追大部隊。而此時,燕軍又接連攻下三個城池。按照這個速度,年底之前就能直入羅曳國都。羅曳徹底歸降后,外出的男人們,也該回京了。


  曦姐兒剛滿兩歲,好動得很,整天都往三房跑,找瓊姐兒。


  四歲的卿姐兒也已開蒙。她身子弱,從小就沒怎麼接觸過外人。小藍氏想著,不能永遠這麼將女兒關在家裡,她總要與旁人交流,結交朋友。於是,小藍氏便也將她送去了齊家的私塾,和音姐兒作伴。


  孩子們都各自找了樂子,季菀倒是閑下來,除了偶爾出門做客,就是在家和妯娌嘮嘮家常或者幫婆母大理中饋。


  最近季容卻很是心煩。


  葛大郎的前妻舒氏的娘家人回京了。舒氏幾年前因給季容下毒被季菀拆穿,直接送交了官府處置。聽說沒多久,就死了。舒家著人給她收了屍,倒是沒去葛家鬧過。如今舒老爺回京述職,要在京中常住。舒氏的母親舒夫人回京后便去葛府拜訪。


  雖說舒氏罪惡滔天,但罪不及家人,且葛夫人和舒夫人還是閨中好友。她登門,葛夫人自然是笑臉相迎。舒夫人未提起女兒,卻在聽說葛大郎現任妻子水氏去年生了個兒子后,臉色就變了,要將舒氏的兩個女兒帶回舒家撫養。


  子女隨父姓,除非父族已無親長,亦或者有所不便,否則是絕不會容許交由母族的人養育的。而且看舒夫人那意思,怕是還想給兩個孩子改姓為舒。


  葛夫人豈會答應?

  為了這事兒,兩人幾乎鬧翻了臉。舒夫人三天兩頭的往葛家跑,言辭一次比一次激烈,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甚至翻出了陳年舊賬。說葛家為了攀附國舅府,冤枉構陷她女兒云云。


  被無端牽扯進來的季容很委屈,也很鬱悶。


  當年明明就是舒氏因妒生恨,險些害死她以及腹中胎兒,人證物證俱全,何來的冤枉?舒夫人真是好不講理。她無意與舒夫人爭辯,乾脆就躲在自己的院子,或者去找國公府找姐姐。


  季菀聽完了前因後果,道:「她只是想鬧出個結果,逼你婆母將兩個孩子交給她罷了。否則,早出去敲鑼打鼓鬧得人盡皆知了。你那嫂嫂,只怕更是深受其苦。」


  季容點點頭。


  「嫂嫂是個寬厚的人,待茜姐兒姐妹倆也很好。舒夫人卻說,天下繼母就沒一個好的,擔心外孫女在葛家受了虐待,話里話外還暗指我會報復。」


  真是笑話。


  她若是要報復,早報復了好嗎,用得著再等五年?還有說繼母不是好東西,當她聽不出來呢?不就是暗罵她母親么?


  季容簡直被舒夫人的無理取鬧給氣得腦瓜疼。


  「其他人呢?你大伯子什麼態度?」


  「還能有什麼態度?」季容道:「當然是不答應。大哥是硬脾氣,眼裡揉不得沙子,舒夫人鬧了幾次,他便沒了耐心,前兒個還險些吵起來。」


  她搖頭,嘆了聲。


  「茜姐兒姐妹倆也不願走,尤其是苑姐兒,她還小,很是依賴大嫂。有一次舒夫人說要把她帶走,她當時就嚇哭了。舒夫人非說嫂子巧言令色,蠱惑了兩個孩子,將他們教得忘恩負義數典忘祖。我婆母聽了這話,氣得險些沒暈過去。」


  苑姐兒和蕭瑞女兒的名重了,以至於季菀一聽之下險些給搞混了。


  「你婆母也是好脾氣。」


  季菀喝口茶潤了潤嗓子,道:「依我看,舒夫人心裡還是存了怨恨。當年她女兒是自食其果,可她沒親眼見著,再加上你又是從蕭府出嫁的,她肯定會理所當然的覺得,她女兒是被冤枉的。而且,人心都是偏的。哪怕她知道自己女兒真做了那樣的事,也會覺得無傷大雅,反正你最終也母子平安。既然是家事,就該關起門來自己解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咱們鬧上了官府,舒家的名聲也由此臭了。便是個心寬的,也會有芥蒂。」


  季容嘆息。


  「其實我還好。反正她怎麼鬧,也不會直接鬧到我面前來,那些話我就當沒聽見也就是了。就是我婆母,最近被她鬧得煩。還有大嫂,無端被她指著脊梁骨唾罵,私下裡哭了好幾次。」


  想來也是。


  古往今來,后媽難當。


  當年周氏嫁給國舅蕭時,外頭不也是議論紛紛的么?前頭夫人魏氏的娘家二嫂嫂董氏,還鬧出過以砒霜陷害季菀的事兒。魏家老夫人算是個明白事理的,沒偏幫兒媳婦,那事兒也很快處理好了。這位舒夫人,聽起來是個厲害的角色。鬧了這麼久,舒家其他人都沒什麼表示。既沒派人助陣,也沒阻止。那看來只有一種可能了,舒夫人在家說一不二,誰都拗不過她。


  「我看舒夫人是借題發揮,要為她女兒討個說法。」季菀若有所思,「這事兒你別管,省得她咬到你身上來,平白惹一身麻煩。你婆母脾氣好,念著往日的情分,才給舒夫人幾分薄面。舒夫人要再這麼不依不饒,等把你婆母的耐心耗光了,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我知道。」


  季容點頭,「無論如何,舒家也是茜姐兒和苑姐兒的外祖家。兩家以前關係本也還不錯,若是徹底撕破臉皮,讓兩個孩子也為難。尤其是茜姐兒,她今年八歲了,該懂的都懂。生母是有罪之人,過了這些年,那些流言蜚語差不多已經沒了。別回頭因為這個,鬧得人盡皆知,翻出舊賬來,可讓兩個孩子怎麼受得了?」


  舒氏狹隘,她的兩個女兒卻不一樣。


  茜姐兒生下來就遭親娘嫌棄,小時候基本是給奶娘養的,後來養到了葛夫人膝下,苑姐兒也如此。葛大郎娶了繼室后,葛夫人見水氏性情溫和,便將兩個孩子交給她養。水氏也沒辜負她的信任,將兩個孩子教得很好。水氏生了兒子以後,也沒因此張狂,苛待茜姐兒姐妹半分。


  繼母做到這個份兒上,已是仁至義盡。舒夫人卻偏偏雞蛋裡挑骨頭,沒事兒找事兒,換了誰都會委屈憤怒。


  「茜姐兒和苑姐兒不是她親生的,去留她都不便干涉太多,不然舒家那邊更會尋釁生事兒。舒夫人再是不講理,也不敢直接來欺負你。她現在拿你嫂子開刀,不過就是仗著水家人不在京城,沒法給你嫂子撐腰。你可不一樣,你娘家人就在京中,舒家惹不起。當然,如果她真鬧太過分,你也別一味的忍讓。你婆母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不會讓你白白受了舒家的委屈。」


  「嗯。」


  季容臉上露出幾分笑,「母親也寬慰過我。我就是心煩,想找個人說說話,才過來的。」


  季菀笑笑,「你姐夫不在,孩子們也閑不住,我也沒什麼事,你過來正好陪我聊聊天解解悶。」


  季容四處打量,「曦姐兒呢?又出去玩兒了?」


  「去找瓊姐兒了。」


  季菀很是無奈,「自打會說話后,天天就嘰嘰喳喳個沒完,能走能跳以後更是不得了,哪兒都想去蹦躂兩圈。天天都問我,瓊姐兒為什麼不理她,不陪她玩兒,也不跟她說話。」


  季容忍不住笑。


  瓊姐兒才一歲,咿咿呀呀的說不出完整的字來,怎麼跟曦姐兒說話?她這侄女兒,真是可愛得讓人忍俊不禁。


  「她多出門走走也好,省得閑得無聊就來翻我的賬本。看音姐兒字寫得好,她也要跟著學,抓著毛筆亂畫,上次險些給我畫到賬本上,弄得滿手滿臉都是墨汁,還傻呵呵的笑。行哥兒兩歲的時候,都沒她這麼鬧。長大后,估計也是個跳脫的性子。」


  「那也沒什麼不好的。」季容笑道:「非煙姐姐有句話說得對,女孩子就該活潑點,安靜得太過,就顯得死氣沉沉的了。」


  說起陸非煙,前兩個月來信說懷孕了。


  出嫁五年,這是第二胎了,長子已經四歲。本來還說今年會回來探親,如今懷了孩子,沒法長途跋涉,只能以後有時間再回。這一拖,起碼得兩三年。畢竟古代不如現代交通方便,而且出嫁的女兒,尤其是遠嫁,不宜時常回娘家。季菀是幸運,娘家就在京城,否則也是三五年見不到娘家親人。


  想著她便有些出神。


  十四歲入京,今年二十三,快九年了。曾經北地鄉村的那些親鄰好友,隨著時間漫漶,漸漸淡去了記憶。也不知道趙茵馮梅她們現在怎麼樣了。


  她這裡剛泛上思鄉之情,隔了幾日,季容就來告訴她,胡翠的娘家人來了京城。


  季菀詫異,「什麼時候?」


  「就在前天吧。」季容道:「你開的火鍋店和作坊,讓全村的人都跟著過上了好日子。這些年,村裡好些人家都去鎮里買了宅子,還有的甚至買去了縣城,胡家便在登縣買了處二進的宅子,安定了下來。三年前,胡曉的丈夫出意外死了。她嫁過去之前,對方就沒了爹,就剩下個老母。她丈夫死後,夫家的那些叔伯兄弟個個說她克夫,女人們嘴碎,又上門打秋風。還說她娘家現在有錢了,想帶著孩子改嫁,所以要把孩子接過去養,但她得給撫養費,張口就是三千兩銀子。」


  喝,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對於許多世家來說,三千兩不過一個月的開支。但是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夠吃十輩子了。這是指望著胡曉有個做官夫人的姐姐,想趁機敲詐呢。


  「那家人鬧得不像話,胡曉的婆母氣得病倒在床。本來身子骨就弱,這一病,直接就去了。胡家人忍無可忍,找上門去,險些鬧上官府,那家人終於消停下來。」季容說到這裡嘆了一聲,「胡家人又將胡曉母子接回了娘家。想著她還年輕,再給她說門親事。未免旁人說閑話,就等守完三年孝再說。如今孝期已滿,胡曉自己也是不反對再嫁。可她前夫還有一群惡親戚,少不了以後還要糾纏。所以胡家人就乾脆將她送來京城,拜託大嫂幫忙給尋一門親。」


  這其實有點難。


  胡曉今年十九,又有孩子,年齡相當的男子,肯定也不願娶她做原配。做續弦的話,對方年齡多半就較大。要尋著年齡合適,門當戶對,不在意她是二嫁之身的男子,在這個時代,真的不容易。再不然,就下嫁。胡曉本身也只是個平民白身,再下嫁的話,對方要麼就是家裡十分窮困,或者乾脆做上門女婿。


  而這樣的人家,將來必然也少不了矛盾。


  胡家人大底也是想靠著大女兒的關係,讓小女兒能尋一門合意的親事吧。畢竟有一個做軍官的姐夫,還是有很多普通人家欣然嚮往的。


  「胡家來了幾個人?」


  「就胡家大哥。」


  季容對這些事兒了解得很清楚,「特意送她來的,現在就住在季府。等給她尋了合意的親事,她大哥便要回鄉。」


  季菀點點頭。


  胡翠的父母都不是攀附之人,否則早就全家進京來投靠大女兒了。這次將胡曉送來京城,想來也的確是無奈。


  胡翠想來疼這個妹妹,多年未見,得知妹妹這般處境,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小姨子老是住在姐姐姐夫家,也不妥當,所以胡曉的婚事,必然會儘快定下。


  好歹是老鄉,季菀便多了幾分關注,特意讓人去打聽消息。


  胡翠早些年跟著季遠入京,很是自卑。得益於古嬤嬤的功勞,她慢慢融入了這個圈子,氣度較之從前有了很大改變。那些個閑話,也少了。她的妹妹自然沾光,身份水漲船高。只是因為二嫁,肯定不可能嫁得太好。胡曉自己也沒什麼太大的奢望,只求嫁個對她好的人就行了。


  季遠現在做了校尉,算是個中級軍官。很多人知道他和國公府有親,巴結的不在少數。得知他妻妹要改嫁,不少人都尋了媒婆上門。


  但說親的對象,卻不那麼如人意。


  大多數,都是三四十歲的鰥夫,甚至有的都當爺爺了。年輕的,要不然就是納妾。


  胡家雖是平民白身,卻也是有骨氣的,絕不會給人做妾。挑了一個月,也沒尋著合意的。胡翠正頭疼,然而沒過幾天,就有人登門求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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