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大分家(一更)
「和離?」
季菀有些驚訝的看著婆母。
「嗯。」
安國公夫人輕嘆一聲,「今天你三嬸子帶著你二嫂去了樊府,卻是一個人回來的。她沒說細節,想來是你二嫂拒不認錯,還鬧出了些別的事,否則她斷然不會做到這般地步。明天二郎休沐,今晚就會回來。這和離書,應該明天便送去樊府。」
季菀沒說話。
安國公夫人將一個褐色的盒子遞給她,「這是我從中公抽出來的,一萬七千兩銀子,不能讓你來貼。那些盆景,我也已吩咐依次送下去,全都算在中公的賬上。」
季菀看著那盒子,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
晚上她將此事與陸非離說了,「沒想到最後竟會鬧成這樣。」
陸非離問:「她那日欺負你,你還同情她?」
季菀搖頭,「倒不是同情,只是…」她看了陸非離一眼,道:「你們這些男人,永遠不知道女人在這個時代生存有多難。我在義村的時候,有個好姐妹,叫趙茵。她自小定親,後來對方的爺爺中了秀才,他覺得自己的身份跟著水漲船高,又攀上了富貴千金,便想要退親,並且還想將髒水都潑到茵姐身上。他這般無恥,然而世人言語如刀,千般諷刺辱罵,全都落在了茵姐頭上。可見這世道對女子何其不公。二嫂那般高傲的性子,我想對於她來說,寧可死在陸家,也不願和離被逐。」
「我陸家家門嚴謹,絕不容許有這等跋扈犯上不敬之人。二哥早對二嫂有所不滿,但還是顧念夫妻情分,倒是沒動過休離她的念頭。三嬸子也不是刻薄狹隘之人,若是平常過錯,三嬸不會這般絕情。既動此心,必是二嫂之過觸及底線。她有此下場,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所以…」陸非離湊近她,「夫人不必物傷其類,諸多感慨。無論如何,為夫都不會棄你不顧。」
季菀一愣,臉色微微一紅,嗔他一眼,「什麼物傷其類?說得我跟怨婦似的。虧你還是我太祖父的弟子,恁個不會說話。」
「是,為夫說錯話,這廂給夫人賠罪了。」陸非離目光含笑,作勢給她行禮,「還望夫人大人大量,原諒則個?」
季菀撲哧一聲笑了,故意板著臉道:「是誰說不喜文人那套繁文縟節來著?如今這般文縐縐的姿態又是為哪般?你們陸家男兒不是一向光明磊落,只會以刀劍守家國,不屑於文人口舌劍利么?如今還這般的裝腔作勢,裝模作樣,忒荒唐。」
陸非離是不會反駁妻子的,遂順著她的話說道:「嫁夫隨夫,為夫再怎般荒唐,夫人怕是也只得認命了。」
季菀上下打量他,「從前你每回來我家,鄰里鄉親的姐妹們都說,這位公子不止貴氣逼人,模樣還生得好,真真如畫兒里走出來的神仙公子一般,高不可攀。似我等凡夫俗子,便是多瞧一眼,都恐折壽。如今才知,那都是假象。你這人,金玉其外,實則…」她眼珠子一轉,故意頓了頓,卻見那廝好整以暇,並不捉急下文,不由得再次瞪他一眼,道:「實則臉皮厚如城牆,不可救藥矣。」
陸非離目光溫柔,「夫人乃華佗轉世,若都不能解其症,恐世間再無人可治。所以只好委屈夫人,本著懸壺濟世之心,苦心鑽研,早日尋得良藥,你我也得兩全。」
事實證明,小白兔是鬥不過腹黑狡詐的大灰狼的。
自認為口舌如利卻連連敗陣在世子爺的唇舌下的季菀,很自覺地不再挑釁,將滿腔『怨憤』化作了食慾,對著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大快朵頤,以祭自己的五臟廟。
這邊夫妻倆鬥嘴恩愛,三房那邊,剛回府就被母親叫過去的陸二郎一臉莫名,從母親口中得知近日府中發生的事兒以後,他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三夫人嘆一聲,「二郎,我也不想這麼做,你們才成婚半年…」
「母親。」
陸家兒郎都生得好容色,陸二郎雖不及陸非離那般神仙之姿,卻也是俊朗秀逸,眉目風流。
「她做了這樣的事,已亂我家風。樊老夫人是明事理之人,和離后兩府也不會交惡。但此事,還是得稟明祖母。」
三夫人點頭。
「晚上我去請安的時候,就已將此事原委告知了她老人家。明日休沐,你父親也得空,咱們便一起去樊府,將此事了結。」
「好。」
婚配之事,素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陸二郎縱使對樊氏沒什麼好感,卻也遵從長輩之命。人既然娶了,他也是想著好好待樊氏的。夫妻畢竟是要過一輩子的,所以樊氏身上很多缺點,他能包容便包容。
男子漢大丈夫,心胸自當寬廣,不與后宅婦人一般見識。
縱然心中不悅,自己舞劍縱馬射箭當發泄就是了,再不濟,還可以一醉解千愁。
卻沒想到,樊氏得寸進尺,越發膽大包天,都鬧到娘家去了。再大的度量,也不能再忍。
翌日一大早,陸三爺一家三口就去了樊府。
樊府正在鬧分家。
樊二夫人頭一個不答應,「母親,這好好的怎麼就分家了?千麗一人之過,怎能讓全族的人為她抵罪?您春秋正盛,咱們這些做小輩的還要在您跟前盡孝。這般突然分了家,傳出去,怕是不知情的人有所非議。」
樊老夫人一眼看透她心中所想,「我正是為了全族著想,才要分家。」
她目光劃過下首左右,一邊是兒子媳婦孫子,一邊是族中耆老,濟濟一堂。
「千麗犯了大過,陸家要與她和離,我也認了。她自己不知進退,落得如此下場是她自作自受。但不能因為她,害了我樊家全族。樊家有一個和夫君和離的女兒,府中其他未嫁姑娘必受人非議。」
樊老夫人話到此一頓,看向因驚訝而瞪大目光的二夫人,「你不是在給千韻議親么?應該也不希望她因此受到牽連而嫁不出去。還有千尋和千姿,她們還年幼,又是庶出,別因為千麗,而累了終身,到時候就只能送去庵堂里做姑子了。」
樊二夫人被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只覺得胸中憋悶。
樊千麗被休都不關她的事,但樊老夫人說得也有道理,和離說得好聽罷了,這世道對女子本就苛刻。女子無論被休還是和夫家和離,在世人眼裡,都是因為女子犯了大錯才遭棄。
尤其陸家這樣的門第,本就是樊家高攀,世人更會覺得,是樊家女兒不成體統。而陸家給樊家顏面,未寫休書。
大房就兩個女兒,長女早已出嫁,且生有子女,地位穩固。旁人的閑言碎語,對她影響不大。二房的長女卻還未在夫家站穩腳跟,況且二夫人還有一嫡女待嫁。若是受了姐妹連累,這兩個姑娘怕是前程都堪憂。
分出去,不與大房為伍,倒是多少能保全兩個女兒的名聲。
可樊二爺是次子,家產頂多只能分去三成。樊家祖上積累下的家業,大部分還得落在管教女兒不嚴致使家族受累的樊大老爺身上。
想到這裡,樊二夫人就心中不平。
「母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千麗還年幼,做下糊塗事的確該罰,但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看陸二郎也不是個寡情之人。您和陸老太君又是多年好友,不如您去和陸家說說,寬宥千麗這一回,她一個女兒家,若就這麼和離,日後還怎麼辦?不是只有死路一條了嗎?」
樊老夫人眼神冰冷。
「昏聵!」
樊二夫人嚇了一跳,委屈的看向自己的丈夫。
樊二爺卻瞪她一眼,「閉嘴。錯就是錯,還有什麼可說的?陸家已給足了我樊家顏面,你還想讓母親去陸家自取其辱嗎?無知婦人。若是如此,樊家才真的顏面盡失,再無立足之地。」
樊二夫人不服,「可難道就因為千麗一人,就要分家嗎?這也太不公平了…」
樊二爺怒容滿面,剛要斥責,門外一個丫鬟匆匆走進來。
「回稟老夫人,陸三老爺攜妻子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