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二更)
三老爺先將鍾氏送回去,然後就去了榮安堂。
「兒子治家不嚴,禍及子嗣,又驚動了母親,實是罪該萬死。」
他跪在地上,滿臉懺悔之色。
蕭老夫人嘆息一聲,「怨我。余家雖底蘊不深,但祖上三代為官,勉強也算得上書香世家。我以為,她是余家獨女,縱然在家千嬌萬寵,性子略有任性,應也是幼承庭訓,所以才為你娉娶回家。沒想到,竟是個禍害。」
她眉目間俱是疲憊。
「起來吧。」
「謝母親。」
三老爺依言起身。
蕭老夫人看著他,「你雖非我親生,但自小是在我身邊長大的,我一直拿你當親生兒子看待。當年你兄長出走,累得你及冠未娶,你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我這才將雲娥賜給你。她跟了我許多年,是個本分老實的,又細心溫婉,是個好孩子。可不成想,竟成了你們夫妻間的隔閡。」
「這不是母親的錯。」
三老爺的生母也是丫鬟出身,但並非家生子,而是從外頭買來的良民。生下他后就敗了身子,養了不到一年就去了,三老爺對她基本是沒有印象的。嫡母寬厚和善,待他極好,他十分感激。兄長也寬以待人,未因他是庶出而薄待輕鄙。所以他從未因兄長的出走而耽誤了自己的婚期而有所怨恨。
連雲娥溫柔體貼,自打跟著他開始,就處處周到,從未有過任何行差踏錯。余氏入蕭府那會兒才十五歲,又是被寵著長大的,性子驕矜。他年長七歲,心性成熟穩重,余氏的任性和驕縱在他看來就如同小女孩兒撒嬌一般。他不覺得厭惡,倒覺得這姑娘有些可愛。漸漸的,就發現她不止是驕縱,簡直是跋扈。
連氏性子隱忍,從不會在他面前訴苦告狀。然而余氏不知收斂,越發的得寸進尺。
他終於瞧見了她惡毒的一面。
自那時開始,夫妻情分就已產生裂痕。
蔚哥兒出生的第二天,他瞧見了那孩子臉上的傷痕。
他再次見識到了余氏的惡毒。
今天,是第三次。
事不過三,他忍得夠久了。十二年,他的耐心也已耗光。
「我已派人將金嬤嬤遣送回余府,佩心也已禁足,余家大底很快就會來人。」
蕭老夫人問:「你是如何打算的?」
三老爺沉聲道:「此事錯在余氏,她虐待庶子,這是鐵錚錚的事實,不容分辨。便是余家來人,我也不怕。」
蕭老夫人又問:「你打算關她多久?」
三老爺默然半晌,道:「兒子也看明白了,她的性子是改不了的,無論關多久都無用。所以…」
蕭老夫人眉梢微挑,「你想休妻?」
三老爺沒迴避,「自打二嫂入府,不到一年的時間,她一再的生事。若讓她繼續留在蕭府,怕是還會惹出大禍。可若是休妻,必將累及安哥兒和姝姐兒。所以我想,將她送去洛陽老家,抄經祈福,一輩子不得出,對外就說養病。母親意下如何?」
蕭老夫人沉吟一會兒,道:「若余家鬧,該當如何?」
「母親上次罰她禁足,應是有緣由的。」
三老爺顯然早就做了充分的準備,「我雖未過問,但也知道,她若非犯了極大的錯誤,母親不會與她一般計較。」
蕭老夫人點點頭,「看來你是下定決心了。」
「嗯。」三老爺做出這個決定,自是經過重重思慮的,「不休妻,我便不會再娶,將她送走,她仍舊還是我的妻子,安哥兒和姝姐兒身上也沒任何污點。安哥兒在前院跟著兄長學文習武,我不擔心,只是姝姐兒,性子有些出格,日後還要勞煩母親多加引導,莫要讓她與她母親一般…」
「姝姐兒是我蕭家的孩子,我自不會讓她誤入歧途。」
「多謝母親。」
三老爺再次對著蕭老夫人九十度彎腰,語氣誠懇。
「不早了,你也快回去歇息吧。」
「是。」
三老爺彎著腰後退幾步,才轉身走了出去。
蕭老夫人望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又是一嘆。
「老夫人何故嘆息?」
習嬤嬤走過來,輕聲道:「其實這也算是個不錯的結果,三夫人送去洛陽老家,她身上背著幾樁大錯,余家理虧,也不敢太過放肆。連姨娘和鍾姨娘幾個,都是本分的人,也不會因沒了主母而心生野心。況且,中饋又有二夫人在打理,日後蕭家上下和睦平順,您也可安享晚年。」
「你說得對,沒了這個禍害,我也就少操心幾分。」蕭老夫人話說一半,又有些感慨,「可若我當初另擇良家閨秀與阿讓婚配,也不至於會有今日之禍。」
習嬤嬤沒接話。
當年她隨蕭老夫人去余府的時候,見到的余家姑娘,嬌俏青澀,活潑靈動。三爺是個寡言的性子,老夫人便覺得,娶這樣一個開朗的姑娘能和三爺互補,這才定下這門婚事。可誰能想到,當初那個漂亮可愛的余家姑娘,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呢?
造物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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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棲閣。
周氏剛卸了珠釵,由蕭時扶著往床榻的方向走去,想起傍晚長女說的話,低聲道:「母親這次氣得不輕,三弟也動了肝火,一連發落了好幾個使役。我瞧著這勢頭,怕是暫時消停不得。」
鬧成這樣,余家那邊肯定不會善了。
蕭時扶著她坐下,道:「三弟妹這次實在是過火了,否則以三弟的性子,絕不可能當著下人的面如此的不給她顏面。她的心腹嬤嬤被遣送回去了,定然是要求助的。正巧明天沐休,余家應該會找上門來。你懷著身孕不便出面,就好好在屋子裡呆著養胎就是,我和母親有分寸的。」
畢竟是姻親,只要余家別鬧得太過分,蕭家也不會太過咄咄逼人。可若余家無理取鬧,蕭家也不會退讓。
「嗯。」
……
金嬤嬤被遣送回余府的時候,天色早已暗沉。她是被拖出二門的,渾身極為狼狽,下了馬車差點跌倒在地。看著蕭府的馬車頭也不回的離開,她心中又驚又急,慌忙報了門房進去了。
她是余氏的心腹,大晚上的啊,狼狽而歸,余家上至老太太下至使役,都無不驚訝。
「老夫人,您要為三姑娘做主啊。」
余老太爺是獨子,膝下只有二子一女,也就不曾男女分開排位。
余老夫人最寵小女兒,此時一見金嬤嬤的模樣,臉色就沉了下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清楚。」
余家兩個兄長也在,均是一臉急色。
「姑爺關了姑娘禁閉,還放出話說要姑娘回娘家,老奴替姑娘分辨了兩句,姑爺便將老奴趕了出來。老奴瞧著,姑爺這次是動了雷霆之怒,怕是…」
怕是要休妻。
這話她到底不敢說出口,但話裡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余家眾人早已沉了臉。
「豈有此理!」
余老夫人一拍紅木桌子,「他蕭家仗著是皇親,就這般欺辱我女兒,簡直欺人太甚!」
「母親暫且息怒。」
余大老爺倒是還比較理智,「蕭家不會無端的就發罪於三妹,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他目光銳利,看向金嬤嬤,「妹夫為何要關三妹禁閉?」
金嬤嬤只得實話實說,「姑娘不喜鍾氏所出四少爺,便只派奶娘丫鬟伺候著。誰知丫鬟不仔細,沒能照顧好四少爺,致使四少爺中暑,姑爺一怒之下杖責了奶娘和兩個丫鬟,還斥責了姑娘。姑娘衝動之下與姑爺發生爭執,便說了些不太中聽的話…」
她說得還算委婉,但在余老夫人聽來,已足夠動怒。
「為了個庶子,蕭讓竟如此苛責我女兒?這是欺我余家無人嗎?」
餘二爺也是一臉憤懣,「下人不盡心,與三妹何干?再則本就是庶子,妾氏所出,難道還讓三妹拿他當自己親兒子不成?天底下哪有這般道理?」
餘二夫人哼一聲,道:「那鍾氏原是三妹的丫鬟,得三妹抬舉才開臉做了姨娘。熬了七八年,一直悶不吭聲的,如今一朝得子,竟得意起來,利用兒子對付主母。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東西。」
余老夫人臉色更難看,猛的站起來。
「一個卑賤的丫鬟,也敢如斯猖獗,欺負到我女兒頭上來了。他蕭讓這般寵妾滅妻,蕭老夫人竟不聞不問,我勢必要找他蕭家要個說法不可。」
「母親切勿衝動。」
余大老爺穩重些,忙道:「如今天色已晚,也不便去蕭家叫門,便是要去找蕭家要個說法,至少也得等到明天。」
余大夫人也道:「是啊母親。三妹只是暫時被罰了禁足,蕭家既然讓金嬤嬤回來了,必然料到我們會上門,怎麼也不會苛待了三妹。咱們明天一大早就過去,是非公道論個清楚明了,他蕭家再是皇親,也堵不住悠悠眾口。您放心,有咱們給三妹做主,不會讓三妹在蕭家受委屈的。」
餘二夫人看了她一眼,目光閃動,而後跟著勸道:「大哥大嫂說的有道理,母親,左右不過一晚上,咱們明天去也無妨。」
余老夫人深吸一口氣,終究還是被幾人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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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重頭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