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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參觀新宅,再見世子

  爆粗口實在不是教養好的表現,但陳家這群人太不要臉,饒是季菀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她再不待見陳氏,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陳家人倒好,還是娘家呢,除了雪上加霜就是趁火打劫。簡直就是一群人渣。


  陳家的人萬萬沒想到季菀這麼不給面子,出口趕人還不算,罵得還那麼難聽。曾元和黃氏等人卻已經開始執行命令,曾元去拉陳大爺,黃氏去扯丁氏,三個丫鬟去拉陳家兩個媳婦。


  陳老大和陳老二都是沒擔當的人,靠的不過就是爹媽和媳婦,只要把這幾個人趕走了,哥倆不足為懼。


  僕人都是做慣了粗活的,力氣也相當大,陳家人猝不及防之下,轉眼就被扯出了屋子。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


  丁氏反應過來,立即哇哇大叫。


  田氏兩人也跟著反抗,「不長眼睛的東西,下賤的腌臢貨,敢動老娘,看我不打死你個小賤蹄子。」


  她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又踢又打,幾個丫鬟畢竟年輕,沒她手勁兒大,不小心被她掙脫,曾婷的手都被她給抓傷了。周圍的人一看這場面,紛紛加入,當然是幫季菀。鬧哄哄的看似勸架,卻拽著陳家的人強行的拖了出去。丁氏眼看鬧不過,乾脆故技重施,直接坐在底霜,開始耍橫。


  「季家為富不仁,要殺人啦,老婆子我不活了…」


  曾元等人氣得臉色泛青,季菀卻冷笑一聲,「別管她,她不是不想活了嗎?她有本事就在這坐一輩子,餓死了冷死了抬一具屍體出去倒是更方便。」


  對付丁氏這種耍混的人,就不能妥協,否則她只會得寸進尺。


  「雖然這房子我們暫時不住了,但也容不得旁人肆意糟蹋。今天陳家在這裡砸壞的傢具,全都清算一遍,一個字兒也別想賴掉。我讓你們看看,什麼叫做為富不仁。」


  她冷冷掃視著驚怒不知所措的丁氏,「賀家那樣的富貴之家尚且逃不過法度森嚴,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這些個潑皮無賴,到了公堂上,又是個什麼嘴臉。」


  「你、你要做什麼?」


  丁氏又驚又怒又害怕。


  「我們自己家的家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少管閑事…」


  「鬼才懶得管你們家的烏糟事兒,這塊地皮是我家的,沒得到我家的允許,你們這就叫擅闖民宅。這要是上了公堂,縣令大人判下來,也是可大可小的。」


  季菀語氣漫不經心,看得陳家眾人心驚肉跳。


  「你、你少嚇唬人,當我們都是嚇大的嗎?」


  「嚇唬你?」季菀冷笑,「哦,忘了說了,你們欺辱孤兒寡母,蓄意行兇。王家的人要是上縣衙狀告,你們全家的人都得跟著蹲大獄。把你們家的房產地產全都賣了,都贖不出來。」


  陳家的人這次是真的怕了。


  這丫頭可是聯合她娘狀告了自個兒奶奶嬸子的,就連這次去縣衙狀告賀家,也是她出的主意。陳氏早就和娘家撕破了臉,如果惹怒了她,真去縣衙擊鼓鳴冤…


  丁氏打了個激靈從地上站起來,臉色紅白交加,卻是不敢再耍賴了。


  陳氏拿著燒火棍衝出來,「滾,再敢來搗亂,我就學那賀家,把你們一家人全都燒個精光。反正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們要逼死我,我就先拉你們陪葬。」


  她眼神兇狠如狼一般,像是要將人給活活吞噬,看著滲人得很。


  如丁氏田氏這等厚顏無賴之人,也被瞧得打了個哆嗦,趕緊拽了自家男人匆匆走了。


  「你們砸壞了我家傢具,就想這麼一走了之?」


  季菀一個眼神過去,曾元和黃氏立即擋住陳家人。


  陳大爺氣憤至極,「菀丫頭,你別欺人太甚。」


  「呵~陳大爺,您還知道什麼叫欺人太甚啊,真是不容易。」季菀站在堂屋門口,嘴角帶幾分冷笑,「你們摸著自己的良心說一句,到底誰欺人太甚?現在不是王家和你們的恩怨,是我季家要與你們清算這筆賬。你們嘴皮子上下一張險些逼死別人,我不過就是討回自己應有的賠償金,你們還準備賴賬了?這世上可沒這麼便宜的事兒。」


  她目光冷淡而譏誚,「別以為哭天喊地的吼兩句你就有理了。知道你們剛才那種行為叫什麼嗎?入室搶劫!一家子團伙作案,半個村的都是人證,哭兩句就算了?哭兩句天上就掉金子砸你們家了?哭兩句殺人就不用償命了?我今天就在這看著,有本事你們就哭,哭啞了我給你治好,哭死了我給安葬,然後我再去你家討債。我讓你們瞧瞧,什麼叫真正的為富不仁。」


  「曾婷,曾柔,去,把門給我關上。今兒個不給我個說法,誰都別想踏出大門半步。」


  「是。」


  曾婷曾柔動作麻利,立馬就去關門。怕陳家的人仗著人多繼續鬧事,馮家以及趙成等人也都在院子里,態度明確的站在季菀這邊。


  「曾伯,你去清算一下,咱們家到底被砸壞了多少東西,算清楚算仔細。先君子,后小人,省得以後掰扯起來,又是一筆糊塗賬。」


  「是。」


  曾元果然進去檢查被砸壞的東西,廚房裡許久不用的木櫃掉了一扇櫃門,卧房裡陳舊的梳妝台抽屜被扯壞,炕上的被褥被撕破了一個大口子,衣櫃破損嚴重,連枕頭都給戳穿了…


  陳家人一看這陣仗,又驚又怒又慌張。


  「季菀,你這個天殺的,仗著有幾個錢就來欺負我們這些鄉里鄉親,你遲早遭天打雷劈。」


  丁氏氣得破口大罵。


  季菀冷笑,「老天若長了眼睛,早一道雷劈在你們家頭頂。」


  丁氏咬牙,「你得意什麼?以前她天天說你家壞話,害得你娘肚子里孩子沒了,現在你倒是幫她出頭,你以為她會感謝你?做夢!」


  「丁大媽,你沒事吧?」季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她,「王家跟我無親無故,我幹嘛幫她?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做。我是大夫,但凡我接手的病人,就沒有因為其他原因病死的道理。我事先說過,為村裡人義診,這和她跟我家有無恩怨沒關係。但我只負責看診,藥材她得給我葯金。她家被燒了,不利於養傷,我提供住處,她給我租金。這是公平交易!既如此,我就得保證她們住在這裡舒心。而現在你們在這裡鬧,砸壞東西,她們沒法住了,就得我負責,否則我就得退還她們租金。但東西是你們砸壞的,我自然要找你們賠償。我維護的是我自己的利益,與王家有何干係?」


  丁氏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沒轉過彎兒來。


  王家眾人卻看向季菀。十三歲的小姑娘站在門口,一身粉紅絨毛襖子,襯得皮膚白皙眼神漆黑,五官漸漸長開,越發精緻美麗。她語氣平淡,卻自有威嚴氣勢,一番話下來,硬是震得陳家人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這時曾元走了出來,恭敬道:「姑娘,屋裡傢具大多有損壞,再加上鍋碗瓢盆,還有您昨天配置好的藥膏,總共九百五十文。」


  九百五十文…


  丁氏一聽這個數字,又要暈。


  黃氏就在旁邊,一見她要閉眼,便道:「丁大娘,可別急著暈,否則我們幾個抬您回去倒是小事,但去你家要債,總歸你們家臉面上不太好看。你小兒子可還沒娶妻,大孫子也到年紀了,這要是傳出去,家裡還欠了債,怕是沒姑娘願意嫁進來。」


  丁氏臉色一變,惡狠狠的瞪著她。


  黃氏又道:「今兒個鬧得不成體統,但總歸都是家裡的事兒,說清楚了不過內務。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也不會亂傳,您說是不是?」


  言外之意就是,陳家乖乖交了錢,今天的事就作罷,以後也別再無事生非。如若不然,鬧上陳家去,面子裡子都得丟盡。別說娶媳婦,家裡的姑娘估計也嫁不出去。


  丁氏氣得抖若篩糠,想罵罵不出來。可要讓她掏錢,那就等於要她的命。於是就那麼僵持著,大眼瞪小眼。


  季菀也不急,先進去給一屋子傷員檢查。王大柱和王二柱都在先前的爭執中牽動了傷口,王春花也被推倒在地,小柱子漸漸的不哭了,特別懂事的幫著王春嬌去扶她起來。


  王春嬌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小聲的說了前因後果。


  「姥姥她們一來就開口要銀子,姥爺直接就說,反正我們家現在有住處,也不缺吃穿的,你又是說好的義診,不收錢。天降橫財必遭禍端,尤其我們家現在傷的傷殘的殘小的小,每一個立得起來的。不如給他們,既避免了我們家後患,也解了陳家現下困頓。」


  季菀給王大柱拆了繃帶,輕輕捏了捏,問了些癥狀,聽得這番話,嘴角便噙起一絲冷笑。


  陳家的花樣手段還真是層出不窮,一次比一次厚顏無恥。


  王春嬌擦了擦眼淚,看了眼端著凳子坐在院里盯著陳家眾人的陳氏,繼續說:「娘氣得不行,拿了掃帚就要趕人,舅舅去罵娘沒心沒肺,有了錢就學富人做派,拿自己當闊少奶奶,二舅舅也跟著幫腔…大哥實在沒忍住,與他們辯論,舅母陰陽怪氣的說大哥目無尊長,不孝長輩,要拿了錢自己娶妻生子,卻眼睜睜看著陳家絕後。姥爺聽了這話勃然大怒,直接就給了大哥一耳光,還罵我們都是白眼狼,沒根的孽障…」


  說到這裡,她眼裡又含了委屈的淚水。


  「我娘氣得發抖,直接用碗砸大舅母,大舅母躲開了,大舅反手就給了我娘一巴掌,小柱子嚇得哭,二舅一腳就把他踢倒在地,然後大舅母和二舅母就去屋子裡搜,被褥枕頭全都撕開了看,棉花抖了滿地,柜子也全都砸開,鎖也給扯斷了…」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幸虧你大伯母還有馮家聽到聲音趕了過來,這才拉住了,要不然,什麼都留不住…」


  「四妹,別哭了。」


  王春花靠在炕頭上,臉包得跟粽子似的,「這世上從不缺爛心腸黑心肝的人,只不過咱們更倒霉一些,攤上的都是自家人。以往都是姥姥和大舅母過來鬧,今天姥爺和兩個舅舅也來了,娘怕是徹底死了心,以後也不會再給他們半分顏面。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季菀正在給王大柱重新包紮,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


  王春花經過大難,心境倒是大為改觀。從前的王春花,是有些怯弱的。現在,倒多了幾分剛硬。


  「放心吧,今天這麼一鬧,以後他們不敢再上門找麻煩了。以前他們鬧,到頭來都沒吃什麼虧,也就是被說幾句。但臉皮厚的人,渾身都似銅鐵,刀槍不入。唯有心裡割一刀,流了血,才知道痛。痛過,才會長教訓。語言攻勢或者武力,都不是解決的辦法,只會更加凸顯你們的無可奈何和懦弱可欺。」


  王春嬌漸漸不哭了,抬頭看著季菀,其他人也跟著看了過來。


  王春花鄭重道:「阿菀,謝謝你。」


  「謝我什麼?我剛說的都是實話。坦白講,你娘以前害我娘流了孩子,我做不到對你們心平氣和。但我是個大夫,本能便是救死扶傷。況且禍不及子女,我跟你們無仇無怨。若非擔心賀家喪心病狂遷怒到村裡人,我也不會替你們出這個頭。陳家想鬧,可以,但不能在我家的地盤上。今天你們要住在自己家裡,他們便是鬧翻了天,我也不會多問一句。」


  季菀語氣平靜,沒絲毫起伏,只是在敘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罷了。


  王春花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外面又有了動靜,這回是陳家人自己起了內鬥。柵欄關上了,院子里又有人守著,季家的丫鬟僕從盯得緊,陳家人想走也走不了。僵持了半晌,陳老大就受不了了,嫌丟人,嚷嚷著讓丁氏掏錢。


  丁氏不樂意,說身上沒帶錢。田氏跟婆母統一戰線,死活不掏錢。


  周圍的人看笑話,陳大爺父子三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低聲斥責丁氏,丁氏立馬抹著眼淚道:「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哪來的錢?周氏那個狐媚子,有錢了架子也跟著漲起來了,教得女兒目無尊長,成心要逼死咱們一家子。將近一兩銀子,我哪裡拿的出來?不如讓我去死了算了…」


  又是尋死覓活。


  除了這一招,丁氏還會用其他手段嗎?


  季菀嘲諷的笑,王春花也滿眼譏誚。


  「四妹,你去告訴姥姥,但凡是真正想死的人,都不會大張旗鼓的在人群堆里說出來。不聲不響的就死了,倒也乾淨,省得給別人添麻煩。」


  王春嬌便去了,就站在門口,大聲將姐姐的話轉述給所有人聽見。末了又道:「姥姥,您整天都喊著要死不活的,可不也活得好好的嗎?想給我們家安一個殺人兇手的罪名,好歹也得流點血不是?這如果說兩句話,就得背負人命,我們傷的傷殘的殘,那您得背負多少條人命,您說是吧?」


  季菀立即對王春嬌刮目相看。


  果然人都是逼出來的,沒到絕境,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潛力有多大。


  丁氏顯然沒料到平日里膽小怕事的王春嬌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幾乎要把眼珠子瞪出來。


  季菀已經給王家人包紮好了,看向院子里神色各異的陳家人,笑了笑。


  「看來丁大娘是真的沒帶錢,也罷,黃媽媽,曾婷,曾柔,你們就辛苦點,去一趟陳家。他們家砸了我家東西,既收不回本,咱們只好效仿,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你要幹什麼?」


  丁氏聲音尖銳,恨不能從季菀身上剜出兩個洞來。


  季菀壓根兒不理她,曾柔已經打開了柵欄,眼看著就要出去,丁氏立馬撲過去,「死丫頭,不許去。」


  鄭清一把拽住她,「丁大娘剛才還要死要活的,現在力氣倒是大了。怎麼,要殺人滅口?哎喲,陳家可真是了得了,光天化日眾目睽睽,恁得無法無天,當這世上的公道都由你陳家來判…」


  「夠了!」


  陳大爺面上實在不好看,綳著臉咬牙切齒道:「我回去拿!」


  「不許給…」


  丁氏尖叫起來,「季家那麼有錢,還要來訛詐我們。老天爺,你怎的瞎了眼,讓這些狗雜碎那麼得意猖狂,卻要開坑害我們窮苦人家,可憐我兒二十歲還未娶妻,最小的孫子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她季家為富不仁,有錢了也不知道接濟窮苦鄉里,卻反過來要我們的命…老天爺,你開開眼吧,一道雷劈死這群沒良心的東西…」


  周圍的人臉色沉得跟鍋底似的,便是陳大爺臉色也是青白交加,一把將她拂開。


  「你再鬧,就別再進我家門。要死要活,都隨你。」然後大聲道:「開門,我回去給你們拿銀子。」


  任是丁大娘再怎麼樣的胡攪蠻纏,也無用。這下子她算是知道什麼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估摸著以後再不敢無事生非了。


  季菀留下藥,又叮囑了些注意事項,正準備走,陳氏突然出聲。


  「當年傳你娘克夫的話,並不是我說的。」


  季菀一怔。


  陳氏坐在杌子上,面色平靜。


  「我也是寡婦,知道喪夫的苦。若說你娘克夫,那我又算什麼?我便是再不喜她,也犯不著把自己也搭進去。」


  她沒看季菀,語氣淡淡的,無悲也無喜。


  「你奶奶怨怪,你三嬸子嫉恨,到我家裡來坐一趟,什麼過錯都落在了我頭上。」陳氏說到這裡,看了眼季菀,自嘲道:「也怪我性子傲,又不得人心,本來與你娘就勢同水火,便是辯解,也沒人信。」


  季菀沒說話,帶著幾個丫鬟回家了。


  陳家人鬧得那麼厲害,左鄰右舍早傳開了,季菀還沒回來的時候,周氏就已聽羅家隔壁媳婦游氏說了。


  「大妹子,你們家阿菀真厲害。陳家人的耍混可是出了名的,尤其丁大娘和她那兩個媳婦,誰見了都得繞著走。可你們家阿菀,三言兩語的就把她們打發了不說,還讓陳大爺掏了錢。丁大娘向來一毛不拔,這次搶錢不成倒舍了本,估計得氣得吐血。」


  周氏只是笑笑,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扯家常,眼看時間不早了,游氏見她沒留自己坐下來吃飯的意思,訕訕的走了。


  沒多久,季菀就帶著人回來了,對周氏轉述了陳氏說的那番話。


  周氏聽后沉默半晌,淡淡道:「都是過去的事了,誰的過錯都不再重要,也沒必要繼續追究。」


  季菀瞬間悟了。


  母親是信了陳氏說的話,畢竟做了這麼些年的鄰居,多少還是了解些的。再說陳氏說的話也不無道理,她的丈夫死得更早,村裡也有些閑言碎語。她深受苦楚,好容易平息了下去,怎麼會因為跟母親有嫌隙就再把自己陷入風浪中?

  至於李氏,已經入獄服刑。這個仇,也算報了。


  季菀很快將這事兒拋到腦後,「娘,我想著,雖然主宅那邊的房子咱們不住了,但我已收了陳氏給的租金和藥費。那房子暫時歸他們住,毀壞的傢具被褥什麼的,該添置還是得重新添置。」


  周氏點頭,「還未入春,天氣尚不和暖,他們一家子傷員,總要有個合適的環境才能好好休養。下午讓曾福他們再去一趟鎮上吧,傢具還是委託你大伯幫忙。」


  「好。」


  元宵過後,季海就去縣城給季平找了家武館,送他去習武了。他習武晚,但常年做粗活,練出了一把子力氣。再加上季海打獵,也懂得一些基本的拳腳功夫,從小就教過,他也算有一定基礎。而且他根骨好,武館的師父說,只要他勤加練習,日後必有所成。


  季海這段時間沒出去找活兒做,而是帶著小兒子繼續去鎮上做買賣。


  季菀想著,一輛牛車兩家用,還是不大方便,尤其她每天要裝的貨多,所以和母親商量后,決定買一輛馬車。這樣一來,以後搬去縣裡,出行什麼的,也方便一些。


  周氏同意了。


  等宅子的事兒落定后,便買馬車。


  數日後,曾福曾祿去縣裡送貨,帶回了新消息。賀家被判入獄后,的確是拖了關係想把他們保出來,可不知怎的,很快就消停了,再不過問賀家事兒,連賀家那位不曾被牽連的賀姑娘,都沒得到照拂。


  曾福說道:「縣裡都傳開了,那賀家有表親在鄰縣做官,還親自跑了一趟,請徐大人去醉仙樓做客。姑娘不是和醉仙樓有生意往來嗎?醉仙樓斜對面恰好有一家點心鋪子,我們哥倆經常去送貨,也混了個人頭熟,老闆知道我們是義村的,悄悄跟我們說的。」


  「不止如此,我們還打聽到,那齊府的老爺,是松陽的太守。」


  曾祿此話一落,季菀和周氏都是一怔。


  太守啊,那可是松陽最大的地方官兒呢,賀家除非認識什麼了不得的權貴,要不然是別想翻身了。至於那位鄰縣的官爺,怕是官途不保了。


  季菀徹底鬆了口氣,換好男裝,帶著弟弟妹妹去登門道謝,但沒有去齊府。她有自知之明,齊家這次幫忙,一來是看在陸非離的面子上,二來作為地方太守,底下的官員妄圖以權謀私,他有督促處置的責任。


  但自家不過低門農戶,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門,怕是有攀附之嫌。


  她去了醉仙居。


  掌柜的見到她,第一眼竟沒認出來,還是她主動開口,掌柜的才恍然大悟。


  「季姑…公子。」


  話說到一半,連忙改口,換了稱呼。


  季容跟著姐姐一樣,穿的男裝。她年紀小個頭矮,身段還沒長齊,看著就是哪家的少年公子。季珩懵懵懂懂的,仰著頭好奇的打量四周,清澈的大眼睛,配上粉嘟嘟的臉蛋,既可愛又奶萌,瞧著便讓人心生喜愛。


  「掌柜伯伯,我今日是來謝你們東家的。」


  掌柜的一怔。


  季菀臉上帶笑,從懷裡掏出五張面額一百兩的銀票,遞給掌柜,「地契我收了,不便登門,勞煩您代為傳個話,大恩大德,我們母子感激不盡。日後若有驅策,必當報答。」


  打從第一次來醉仙居賣菜譜的時候,她就有所懷疑,這醉仙居的東家,八成跟陸非離也有關係。再後來那位齊府公子登門送犬,她賣豬下水,醉仙居二話不說就直接收了。若說第一次的醋椒活魚做法新鮮又是湯菜能應季大賣,可豬下水,連普通百姓都不吃的東西,醉仙居至少得先推出后看看效果,再訂才正常,卻是當日下午就全數購買。


  這實在是不符合一個商人的做法。


  再將之前之後種種聯繫起來,又令曾福曾祿送貨之時多多關注醉仙居,再打聽幾番,便也就瞭然了。


  那齊家公子齊糾,果然是這醉仙居的幕後老闆。


  掌柜的不愧是見過世面的,很快就鎮定下來,想到東家的吩咐,笑著收了銀票,道:「公子難得跑一趟,應是想一觀新宅吧?」


  季菀點頭,「正是。」


  「公子頭一次來,怕是有些陌生,不若我使人帶你去,也方便些。」


  季菀感激道:「求之不得,多謝掌柜伯伯。」


  陸非離提供的宅子的確不錯,就和醉仙居隔了一條街,還是個三進的大宅子。這宅子的原主人也是做生意的,後來虧了本,欠了債,不得已,只能把房產田產全都賣了抵債。連同開在街角的一個手工作坊,也一併賣了。


  季菀仔細觀察了這宅子,發現內部結構相當精緻清雅,園子里還種有果樹,各院分隔開來,都有單獨的小花園。這要麼是主人買了地按照自己的喜好蓋的房子,要麼就是買來后重新改造過。


  「姐姐,這宅子真漂亮。」


  季容長這麼大,從沒見過這麼氣派漂亮的房子,瞧著那些屋檐廊柱,錯不開眼。


  季菀牽著弟弟,免得他亂跑,聞言笑道:「好看是好看,但空落太久無人打掃,園子里都長草了。你看花園西北角的那個亭子,草都爬滿欄杆了。園林有些建築,比如石桌,還有那圓拱橋,就得重新修建。迴廊柱子得重新刷漆,窗紙最好重貼,帘子也得換,許多木製傢具也得換,院子里那些被荒草掩蓋的小路,再鋪滿鵝暖石,我還要在院子前頭種一片葯圃,啊還可以種菜。這個地方掛上竹簾,這裡做練武場,明年阿珩五歲了,得請個武師教他習武。」


  她仰頭看著四四方方的院子,輕嘆道:「這麼大的宅子,起碼還得買十來個僕人回來才行。家丁,護衛,前院洒掃,修剪花草,採買,廚房燒火的,搬運的…都是事兒啊。」


  季容聽得一愣一愣的,思維完全被她帶著走,想象著這宅子按照姐姐說的那樣改造,得多漂亮啊…


  季菀則在心裡盤算著,這麼大的宅子,若非自己買地修建的,至少得八百兩才能買下來。


  「走,再去看看街角的作坊。」


  她本來就有開作坊的打算,如果街角那個作坊規模大小合適的話,她就買下來。醬板鴨和臘腸並做一個作坊,反正時間也是錯開的,還能節約成本和人工。


  「姐姐,以後咱們家就只賣醬板鴨和臘腸嗎?」


  「看情況。」


  季菀尋思著,有了作坊以後,就不用天天用馬車裝著貨物去集市口叫賣了。早餐那些零碎的買賣,也都交給了大伯他們做。至於沙琪瑪和炸牛奶,她暫時是不打算傳授給他人的。


  買了房以後還得整改,作坊也得改建,添置器具,然後再加上以後買人,平時日常開銷…都是錢啊。


  季菀決定,再買兩頭奶牛,多賣炸牛奶。


  打定主意,回去后季菀就告訴了母親,周氏自是全力支持。反正現在家裡也有僕人了,什麼事都無需女兒親自動手。


  「娘,咱們買房,是要去官府造冊的,父親不在了,我們又已分戶獨居。所以得用您的名字立戶,我想著,過幾日您還是得親自去一趟縣衙。」


  周氏眼神有些飄遠,良久才嗯了聲。


  「好。」


  她看了看院子里正在陪小兒子玩兒的小女兒,臉上帶笑,「以後別給阿珩買那麼多零食了,他一有好吃的就猛吃,晚上又吃不下飯了。」


  季珩是從沒出過門的,去了一趟登縣,見什麼都好奇,看什麼吃的都要買。季菀寵弟弟,自然是有求必應,給買了好些零食糖果。小傢伙回來的時候就在車上一個勁兒的吃,吃飽了,這會兒便在院子里玩兒他的小木馬。


  他還小,季容怕他玩兒瘋了摔著,便在院子里看著他。


  季菀笑笑,「小孩子嘛,免不了貪嘴。反正現在咱們家也有這個條件,就讓他吃吧,反正他也就圖個新鮮。」


  周氏不再說話。


  當晚,季菀就將改造的圖紙畫出來了,以及需要添置的東西也都寫出來,交給母親過目。母親曾是世家千金,住過的宅子不知多豪華富貴,園林布置,總是比自己有經驗。


  周氏看完后滿眼讚賞。


  「你畫得很精細,布局也好,我沒什麼可補充的,就按照這圖紙改吧。」


  「好。」


  改建宅子的事兒,就這麼敲定了。


  數日後,周氏帶著身邊的兩個丫鬟和家丁去了縣衙辦房產移交的事兒,午時方回。


  接下來,便是委託里正幫忙請工人。


  季菀大概算了下,至少得三個月才能完工。


  開春后,天氣和暖了,不能繼續再賣煎餅果子。天天將木炭放在牛車裡走那麼遠的路,也熱得很,便只能賣蔥油餅。雖然利潤較少,但可以增加產量,每日收入倒也可觀。


  季菀去年得了聖上賞賜五十畝地,開春后便租給了佃農,秋收后又是一筆收入。


  王家那邊,自從那次陳家的人去鬧,反而賠了銀子過後,便消停了下來。經過羅家的事兒,村裡人也不敢打季菀家秘方的主意了。時間匆匆,眨眼便過了兩個月。


  這一日,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回京許久的陸非離。


  季菀見到他,很是意外。陸非離也有些意外,幾個月不見,小姑娘明顯長高了,氣色教之上次見到更好了,膚若凝脂,眉目宛然,面若桃花,讓人眼前一亮。


  「怎麼,不認識我了?」


  季菀回神,客套道:「許久不見,公子別來無恙。」


  周氏則忙請他進屋坐。


  陸非離笑道:「夫人客氣,實不相瞞,在下此次登門,乃有事相求。」


  「公子言重。」


  周氏溫婉道:「將軍與民婦一家多有助益,但有吩咐必定遵從,何來『求』字?」


  季菀卻抬頭看了眼跟在他身後的那個高大的漢子,他目無焦點,想是患了眼疾。見此,季菀對陸非離此次登門的目的,已瞭然於心。


  不過是求醫罷了。


  果然,進屋后陸非離便開門見山,那個漢子是他父親手下將領,姓朱。前段時間在外做客,喝多了,上馬車的時候不慎磕了頭,本來只是小傷,養幾天也就好了。可沒想到,第二天一醒來,發現眼睛看不見了。郎中說,可能是因為頭部淤血不散,導致失明。開了葯,卻沒什麼效果。


  陸非離知道后,想起季菀醫術不錯,便帶他來看看,說不定那小丫頭有辦法。


  季菀聽明白了前因後果,讓那位朱將軍躺下,用手按了按他頭部幾處大穴,問了些情況,然後對陸非離道:「郎中說得沒錯,他是因為撞上頭部,淤血聚在一起,壓迫了眼部神經,才導致了失明,我可以給他施針,大概十餘日就能復明…」


  「當真?」


  朱將軍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要與黑暗為伍了,聞得此言,激動得立即坐了起來。粗獷的漢子,面上全是激動興奮之色。


  「我既開口,自然是真的。」


  季菀語氣平靜卻肯定。


  朱將軍幾乎是熱淚盈眶,「姑娘,你若能治好我的眼睛,我必當結草銜環,報答你的恩情。」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本是職責所在,將軍無需客氣。更何況…」季菀偏頭看了眼陸非離,「將軍是陸公子帶來的,陸公子於我家的恩情豈止一樁?我救治將軍,便就等於還恩於陸公子了。」


  陸非離輕笑,不置可否。


  「你一個女孩子,不便出門,左右村裡人也都認識我,這幾日我便帶朱將軍過來,也省得與你平添麻煩。」


  朱將軍感激道:「有勞世子…」


  「世子?」


  季菀震驚的看向陸非離。


  他說自己在家中行三,那頭上應有嫡出兄長承襲爵位,示意季菀從未想過,他竟是公府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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