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折將星3
紀蒿又叮囑道,“將軍曾隨淳於將軍上過蔥嶺,高山氣少高寒,上山之時,務要走兩日歇息一日,欲速則不達。雪峰絕地,務要注意保暖。但甫從小在蔥嶺之上長大,熟悉雪山行軍,備有抗高寒藥,務要定時飲藥,不得增加無故傷亡!”
“吾等記住了!”田慮、甘英、劉奕仁趕緊答應,田慮又道,“夫人,吾想將旋耶紮羅將軍遺體運下蔥嶺安葬,汝看……”
“謝將軍好意——”紀蒿卻又悲戚地道,“旋耶紮羅將軍乃解憂公主後人,與寒菸已經定情……便按漢使令,在天池穀厚葬罷,他日吾要專程前往祭奠……將軍上蔥嶺,還要傳吾令:令懸度營與護商隊餘部合二為一,重新招募勇悍之士再建護商營,以千人為限,由薩裏庫勒為主將,歸商尉府節製!”
言罷,紀蒿淚如泉湧。吐鸕趕緊勸解道,“夫人已在大月份,萬不能憂心過甚而動了胎氣啊……”
“末將遵令,定重組護商營!”田慮又憂心地道,“漢與北匈奴爭西域,刀光劍影,死人難免,將軍馬革裹屍乃本份也,懇請夫人不要難過。末將定不辱使命,定為將軍報仇,務請夫人放心!”
但甫已經準備好一切,田慮、甘英、劉奕仁便告別紀蒿,當天午時便離開摸嶺,踏上西征行程。
但甫手十二名高山斥侯帶著二十六頭犛牛,每人的犛牛、戰馬駝二百支重箭、夠堅持二十天的糧秣、草料。他們決心翻越人跡罕至的大雪山,突然奪取鐵擀關,截斷入侵天池穀之敵與鳥飛穀之間的聯係!
以十二名雪山斥侯為向導,田慮、但甫率小隊進入昆侖山北的一條大河穀(注:即今炕紮拉噶河穀),並順河穀翻越高聳入雲的喀刺昆侖山,進入一塊巨大的山巔盆地(注:即今木吉鄉),然後順著山巔河穀(注:即今喀啦阿特河)翻越一座座大雪山和雪山澗穀,艱難地向昆侖山巔攀登。
但甫熟悉蔥嶺雪峰脾氣,他領著前軍小隊走的都是商道都不能行的高山河穀澗道,寒風呼嘯,嘶鳴著響,雪霧翻飛。他們連續翻越一座座高聳雲天的雪峰,整個小隊都成了雪人,一步步向蔥嶺之巔邁進。
雖然上一次張望血洗蒲犁穀時,前軍小隊曾隨淳於薊上過雪山,此時每個人的心裏又都燃燒著複仇的烈焰,但這畢竟是在蔥嶺雪峰上,他們不敢行進過快。每上升一段,一般走兩日,他們便滾起雪球壘成巨大的雪屋,在裏麵點起篝火歇息一天,讓眾將飲用高山部族秘製的藥酒,並盡可能地適應高原氣候!
犛牛與烏孫戰馬雖然不怕寒冷,但每到宿營之時,十二名雪山斥侯必不辭勞苦一點點築起雪牆,頂上苫上氈布,築起簡易圍欄為它們遮擋山巔寒冷!
經過近二十天的艱難行軍,他們終於從人跡罕至的北峰接近昆侖之巔。
這裏高山冰湖如珍珠一般散落在高聳入去的雪山上,在一個巨大的、完全冰封的高山冰湖處(注:即今庫木別勒丁庫勒湖),熟悉山巔地形的但甫又突然領著前軍小隊翻越雪山、冰穀,於夜間悄然進入天池穀地的西側,並進入鐵擀峽穀。
這條峽穀是外阿賴山上的一道裂隙,兩側雪峰林立,溝壑縱橫,峽穀穿越外阿賴山,象一條扁擔,東邊擔著寬闊的天池穀地,西邊擔著廣袤的鳥飛穀,旋耶紮羅因其形勝,便將其命名為鐵擀峽穀(注:即今M41國際公路穿越外阿賴山這段峽穀)。
漢明帝永平十七年(公元75年)陰曆三月二十六日傍晚,田慮控製鐵擀峽穀。他未敢停留,小隊便踩著膝蓋深的積雪,順著峽穀一路向東急行軍。
峽穀內風稍小了些,但天卻下起了暴雪。三月中下旬的疏勒國柳枝已經掛上新綠,可蔥嶺山巔卻雪花紛分,寒冷砭骨。越過艱難的雪峰、冰穀,犛牛與烏孫馬行走在峽穀內積雪覆蓋的商道上十分歡快,近百裏雪路,終於搶在夜裏黎明到來前最黑暗的時刻,趕到了巍峨的鐵擀關下。
由於鐵擀關便在鳥飛穀邊緣,此時巍峨的關城內,無憂軍隻有二十餘人駐守,所有人都龜縮在半山腰崖壁下的洞穴軍營內避寒,城頭無人巡視。
隊伍隱藏在一道雪崖下,甘英、劉奕仁、童周、王艾四名竇氏門客潛到關牆下,便手抓著城牆上的石頭角棱,利落地相繼躍上關城,很輕鬆地便解決了關城譙樓內當值的二名關卒。
接著,童周為尖兵,三人隨後跟進,順著峽穀南側冰雪覆蓋的台階一路向上,到了半山腰的洞穴前。洞壁上吊著巨大的冰棱,洞穴內的冰麵上紮著一座座氈帳,童周悄然潛進,連續幾座氈帳內都無人,終於在中央的一座氈帳內,拆開掛在門前的氈毯,一股睡眠時的臭氣撲麵而來。
童周做了一個手勢,四人一擁而入,將正在厚厚氈毯下酣睡的九名士卒刺殺七名,活捉兩人!
“媽的,奇怪——”童周一邊捆著俘虜,一邊感到納悶。
甘英正將屍首一具具拖出洞穴,用雪掩埋,他對童周解釋道,“不奇怪,張望裝神弄鬼,所謂刀槍不入,不過是讓士卒吃藥忘記疼而已!”
說著,甘英將從屍首橐囊中搜出的黑乎首的藥丸拿起嗅了嗅,一股苦澀、老尿臭味撲鼻而來,他不禁凶猛地打了幾個噴嚏!
“不要嗅……”但甫恰好進洞,見狀趕緊將橐囊拿走,“這東西邪妄碰不得,吞食後會令人神誌癲狂、眼出幻像、胡作非為,一旦有癮人便廢了!”
嘴裏說著,颼颼兩刀,將兩名俘虜斬首。
“汝敢殺俘?”見但甫殺俘,甘英暴怒而起,用環首刀指著他。
劉奕仁卻道,“殺得好,這不是人,這是一幫沒有人性的魔鬼!”
但甫也解釋道,“將軍勿怒,這些無憂軍士卒已成藥鬥、人魔,離藥一天也活不了,已是廢人一個。食藥後便殺人無數,留之無益,反成累贅啊!”
現在的形勢已經對漢軍極其有利,但田慮、但甫絲毫不敢猶豫,而是在鐵擀峽穀東側原關城的基礎上,就地滾雪球迅速修繕兩道冰雪關城。
旋耶紮羅進入天池穀後,為抵禦張望的侵襲,當時可是築了一道堅固石關,能抵禦夏季最強大的洪水侵襲。鐵擀峽穀每到夏季炎熱季節,到了洪水高峰時期,峽穀便成為澤國,打開兩道關門,洪水便順著關門奔湧而出,成為泄洪通道,十分精巧。
這座石頭關城由兩道相隔百十丈遠的石頭高牆組成,關城高六丈、寬四丈,堅不可摧。而守軍的營盤便在半山腰的懸崖下的半洞穴中,既易守難攻,洪水又侵襲不著。如此雄關要塞,以旋耶紮羅之智勇,張望如何能破關而過,田慮首先想到是護商隊或無雷國內部出了問題!
整整一個白天,寒風呼嘯,天無休無止地下著暴雪,鬥大的雪球滾滾而落。田慮則利用這難得的一天時間,迅速加固雪關。
這裏是峽穀的最狹窄處,也有百十丈寬。兩側崖壁都是懸崖峭壁,寒風的山巔狂風令雪壁堅如磐石,無法逾越攀登。可他隻有可憐的二十四人,他們瘋狂地滾起雪球,在關牆頂部壘起城垛、築起堅固冰堡,當夜晚再一次來臨時,鐵擀峽穀已經被他僅僅憑二十餘卒便徹底切斷!
但甫熟悉天池穀地形,現在天池穀內的無憂軍仍蒙在鼓中,卻已成漢軍的甕中之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