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擊破石舂
班超無一絲猶豫,疾馳之時長矟舉起,淳於薊默然從刑卒王艾手中接過“班”字將旗,馳騁於班超身後。漢使團在快速行軍中迅速列成雁形矟矢陣,昆侖屯、漢使營則以衝鋒陣形列陣於兩側。
西域漢軍快速變換成進攻陣形,三千士卒疾馳中都眼盯著班超的赤色戰旗和他手中那杆長矟,心裏燃燒起了熊熊的殺敵火焰。奴隸兵們雖是第一次參加大戰,但立功心切,也都躍躍欲試。這是大戰前極其短暫的間隔,這是火山爆發前的可怕寧靜!
此時石舂的中軍有四五百人為預備隊,城頭上下各攻城兵團死傷慘重,剩下不足三千人。發覺北方一彪軍疾馳而來,卷起滾滾沙塵,所有人不禁大驚。北方已經沒有龜茲、焉耆聯軍,這支大軍明顯來者不善,但那一片黑色的戰旗,又令石舂猶豫了一下,難道是自己的援軍?
就這麽一耽擱,便讓對方快速接近,衝擊之時突然打出了一片赤色的戰旗!
“漢軍來襲……”眾將驚慌報警。
石舂驚恐、淒厲大叫,“停止攻城,準備迎敵……”並策馬而出,率中軍返身接敵。但停止攻城的鳴金聲和準備廝殺的戰鼓聲同時“哐哐”、“咚咚”地敲響了,還是引起聯軍各營不知所已,戰場上一片混亂!
聯軍中軍戰鼓隆隆,向全軍發出“死戰、迎敵”召喚聲。龜茲、焉耆甲騎訓練有素,隻是士卒們需要從攻城狀態轉換為馬戰狀態,很多人從簡易雲梯或城牆上的弩梯上墜落摔成肉餅,更多的人根本來不及上戰馬,西域漢軍就已經全軍壓了上來!
戰旗獵獵,戰馬蕭蕭,黃沙漫卷中萬馬奔騰,勢不可擋!
隨著士卒們山呼海嘯般的“嗷嗷”衝殺聲,班超一馬當先,成為全軍的雁首,漢使團眾將緊隨其後。吳英、錦娘將昆侖屯,黎陽將漢使營,一左一右緊隨著漢使團的雁形陣。全軍隊形緊密,以氣吞山河、壓倒一切之勢向敵陣滾滾席卷而來!
臨近敵陣前,漢使團眾將一陣淩厲弩雨將敵仍然零散的弩兵散陣覆蓋,兩軍便迅速如兩股鐵流,一靜一動,在綠洲上劇烈地碰撞在一起。刹那間喊殺聲起,血肉橫飛,矢石如雨,刀槍相接,慘叫聲震天被野!
聯軍攻城士卒並未完全退下來,石舂中軍不過四五百騎,倉促攻守轉換,葬送了這支百戰鐵騎,決定了他戰敗的命運!
士卒們一片忙亂,城上城下亂成了一團,城頭的鷲雕營抓住戰機淩厲勁射,城下瞬間變成了單向屠殺,聯軍士卒死傷慘重。
南城下的混戰已經白熱化,西域漢軍勢不可擋。隻見當先一將,身披赤色大氅,手握寒光閃閃的銳利長矟,上下翻飛,勢不可擋,連續挑翻了十數名龜茲、焉耆將士,瞬間便殺到了主將石舂麵前!石舂來不及列陣,便舉起手中長刀帶著他的中軍騎卒們倉促上馬拒敵。
班超長矟分明已直指黑色大旄下的石舂,石舂趕緊舉狼頭大刀相迎,兩器相交,轟然作響。淳於薊、蒙榆、灌藉等將則與四周的敵騎絞殺在一起,保護著班超的側翼安全。漢使團三十餘騎大顯神威,將石舂中軍的氣焰給生生壓了下去!
吳英、錦娘和昆侖屯、黎陽的漢使營在左右側翼,他們緊隨漢使團,士卒人人爭先,絞殺、混戰打得十分慘烈。到底是龜茲、焉耆百戰精騎,他們在被動中漸漸穩住陣腳,悍不畏死,兩軍竟然在城下短時間內難分勝負!
此時西邊聯軍的援軍轉瞬便到,必須迅速擊破當麵之敵,班超心裏正焦燥間,忽然城內“轟”地一聲砲響,南城門打開,一彪軍衝殺出來。隻見當先二將,其中一將左胳膊吊在脖子上,右手持環首刀當先殺出。
班超在馬上眼角餘光隱約看到城內衝殺而出的不過六七百騎,心裏不禁一驚,有了一絲不好的感覺。但這支生力軍的陡然加入,使石舂的士卒們頓時陷入前後夾擊中。
班超與石舂纏鬥在一起,他抓住石舂分神的戰機長矟淩厲削過,石舂趕緊轉身以刀相格,班超左手抽出寶鐧,“啪”地一聲,將石舂馬頭拍得粉碎。石舂翻身落馬,被班超用長矟牢牢罩住。
周圍龜茲、焉耆騎卒見狀,便拚死來救。淳於薊、蒙榆、灌藉、周令、班秉、班騶等人則奮力阻擋,連續斬殺十餘人,但龜茲、焉耆將領們奮身相救,石舂立地揮刀與班超步戰,竟然戰成不相上下。
尉遲千與庫左左菩及麾下六七百騎的加入,瞬間改變了戰場態勢。龜茲、焉耆士卒已經阻擋不住,石舂心裏慌張,班超瞅準機會,一矟搠中其腹部。鋒利的長矟雖為重甲阻擋,但“嘣”地一聲,猶如遭受重椎。石舂內傷不輕,身體搖晃了一下,卻又帶傷跳上馬,嘴裏大呼一聲“撤——”,便率殘部瞬間脫離戰場,向西狂奔退去!
真是來去自由,班超心裏為石舂之勇悍震撼,便揮軍緊追!
此時,西邊沙漠中援軍足有二三千騎已臨近戰場。狹路相逢,班超一馬當先率軍迎了上去。敵援軍雖眾,卻由於仍在行軍之中,瞬間便被石舂的潰兵衝亂隊形,而西域漢軍挾大勝之威,已經跟著潰兵腚後雷霆萬鈞般瞬間殺至!
兩軍又如兩股鐵流劇烈地碰撞到了一起,迅即殺得天昏地暗。西域漢軍以漢使團為首,結成緊密的雁陣,勢不可擋。隊形混亂、倉促而至的聯軍無法列陣相迎,受潰兵衝撞士氣受挫無心迎戰,瞬間便抵擋不住潰散下去,隻得跟隨石舂一起向西退去。
“昆侖屯、漢使營,追殺十裏……”灌藉令黎陽、吳英追殺而去,自己便跟隨班超率鷲雕營急忙回師向東,馳援被纏住的鄯善國兵。
西邊的一旅人馬正是鄯善國大都尉陀均伽的援軍,他來得倉促,帶來的鄯善國兵果然不過一千騎,被龜茲、焉耆約五百餘人馬死死纏住,雙方絞殺在一起。千餘鄯善國兵竟然敵不過聯軍五百騎,忽然城下的石舂已經潰敗西去,鄯善士卒士氣大振。鷲雕營又凶狠衝殺而至,龜茲、焉耆人頓時便頂不住了,四散奔逃而去。
鷲雕營與鄯善國兵仍在追殺殘敵,班超便與陀均伽在馬上抱拳相見。
陀均伽卻熱淚盈眶,滾鞍下馬,撲地稽首,口中感歎不已,“整整五年哪,末將終得再見大使……得在大使麾下征戰,鄯善人三生有幸……”
班超也跳下馬將其扶起,“都尉不必傷懷,朝廷閉關後,國王與眾將令敵不得近樓蘭、精絕一步,令本使欣慰。今又孤旅馳援寧彌,都尉大功一件!”
二人執手言歡,佗均伽又與使團眾將相見!
原來,林曾退回鄯善國王治驩泥城後,陀均伽便自己親自駐守在精絕城。石舂奪黑沙城綠洲時,跑反的牧民和斥侯迅速向陀均伽稟報了龜茲人、焉耆人南犯的消息。緊接著,尉遲千的信使又到了。
身為鄯善國大都尉,陀均伽判斷呼衍獗下寧彌後必以寧彌為基地西犯於闐國西城。現在尉遲千孤軍南下,必受敵圍攻,於是他無一絲猶豫,便留下一千人守精絕,自己帶著一千人馬向西進入沙漠殺了過來。也幸好陀均伽及時加入戰場,鄯善人付出二百餘人的代價,為尉遲千的鷲雕營創造了一線生機!
“嘁嘁嘁……大都尉千人即敢來援,豈不知以卵擊石乎?”蒙榆手提著那對血淋淋的大銅球與佗均伽執手相見,並馬而行,分明話中有話。
蒙大俠對鄯善國官僚從來沒有好印象,當年在鄯善國放高利貸時,佗均伽因欠錢不還曾有一次把蒙榆惹惱了,便令周令率嘍囉將他綁了。關了四五天,隻到錢大多還了,才放人。隻到現在,陀均伽還欠他蒙榆兩萬錢未還呢。此時一千騎打不過人家龜茲、焉耆五百騎,讓蒙榆、周令深深鄙視。
士卒們正在打掃戰場,眾將起踏著已經被破壞的麥田還城。
陀均伽也是個老江湖,如何聽不出蒙榆話中譏意,他討好地小聲道,“蒙將軍,此言非爾。鄯善與於闐國同屬大漢,生則同生死則同亡。於闐亡,下一個便是疏勒國。於闐國、疏勒國亡,則鄯善國亦必亡,沙海南北,便盡是呼衍獗之地。故即便以卵擊石,吾也不能遲疑啊!”
嘴上雖然說得謙恭,其實心裏也在腹誹。你蒙大俠雖然勇武,可當年在驩泥城汝可沒今日牛逼。如不是本尉罩著,國王早就取爾頭顱為觴酌。今日爾在漢大使麾下為大將,不信還有臉要這區區兩萬利錢,高利貸畢竟不光彩,不怕丟人你就說出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