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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最後通牒

  但整整一天,姑墨、溫宿、莎車聯軍頂著寒冷的北風輪番前來挑戰,但商道兩邊於闐國兵南北兩座大營無聲無息,閉營不出。


  第二日起了沙塵暴,莎車國兵在沙暴中搦戰整整一天,苦不堪言。可於闐人依然如是,大營內的於闐國兵根本不理會莎車人的搦戰、挑釁和高聲謾罵。到了晌午,沙暴漸息,商道南邊的大營忽然轅門打開,一名小校打著白旗策馬奔出大營,隻至焉耆、莎車聯軍大陣前。前軍將小校帶到中軍,呈上一封羊皮信。


  羊皮書上寫的是漢文,石亀看不懂漢文,便又遞給身旁的莎車大都尉悉誌無屠。


  悉誌無屠也僅粗通漢文,仔細辯認總算看懂大意,原來是“漢大使班超”的親筆勸降信,於是便隨口翻譯出來:

  “焉耆大都尉石亀示下:於闐國已歸大漢,都尉三番五次統兵相犯,焉耆小國是欲與吾大漢為敵耶?都尉乃本使手下敗將,今不忍取都尉性命。給都尉十日,如再不降漢,本使將摧動於闐國兵,將焉耆、莎車諸小國碾為齏粉……”


  “嗷——噗噗——”聞書上言,石亀氣得狼嗥般嗷嗷大罵。恰好一陣沙塵卷過,嗆了他一嘴細沙。他狠狠地吐出幾口,左肩又一陣陣反射性地刺痛,“班超匹夫,欺人太甚……”


  這讓他眼前又浮現出幾個月前班超驅兵陷陣時那凶神惡煞般的猙獰形象,他暴怒如一頭瘋野公牛,用右手颼地抽出劍,揮手掠過,將於闐小校斬首!

  “慢——”大都尉悉誌無屠阻擋不及,於闐國小校已經身首分離,便怒聲責問道,“兩國交兵,都尉何故要斬來使?!”


  “哈哈哈——”石亀卻突然仰天獰笑起來,笑畢對悉誌無屠和眾將道,“廣德色厲內荏,故施詭計,吾豈能不識之?都尉夫人妙計,班超定已被誘至昆侖山上。天賜良機,今吾即踏破於闐人大營,直取於闐!”


  野戰不成,石亀便催動大軍強襲大營,於是慘烈的掠營戰開始了!

  莎車國砲車營十餘架遠程砲車開始轟擊,於闐國大營內迅即開始還擊。戈壁灘上有無窮無盡的鵝卵石,兩軍互相砲擊,轟鳴聲此起彼伏,西皮水畔銷煙彌漫,驚天動地。但激烈的砲車對轟,雙方都損失慘重,很快雙方的砲車都被對方轟爛!


  稍微整頓兵馬後,石亀命拋車營繼續前移抵近攻擊。於是,十數輛原本用於攻城時用的大型拋石車,在騎兵的保護下,被戰馬拉著慢慢拉過西皮水冰麵一一支起,地動山搖的轟擊約整整進行了一個時辰!

  隻到於闐國西皮水大營外層營柵、營柵後的外層圍牆全部被轟毀,密密匝匝的拒馬槍也東倒西歪,石亀才下令停止砲擊,並驅兵開始陷營!

  莎車國大都尉悉誌無屠揮動莎車國兵率先衝鋒,大軍嘶喊著如潮水一般向於闐國南、北兩座大營衝去,營柵前殘存的陷馬坑、一排排東倒西歪的拒馬槍還是令莎車騎卒人仰馬翻、鬼哭狼嚎。


  但於闐營盤內卻無人跑動,待聯軍衝近,在激烈的砲擊中已經殘破的營柵內、圍牆後驟然射出無數矢石,莎車人馬紛紛中箭落馬,根本就近不得前,隻得撂下無數屍體惴惴不安地退了回來。


  就在此時,於闐國大營內忽然“轟”地一聲砲響,兩座轅門打開,兩支勁騎約二三千人一湧而出。前隊追著撤退的莎車人屁股砍殺,瞬間衝擊到莎車騎兵麵前,又擋住廝殺。後隊則直接衝到拋車陣地,無情地一一挑斷繩索,並將每一具拋車點火燒著。


  河東濃煙滾滾,等大都尉悉誌無屠再派騎兵趕來支援,於闐大營內尉遲仁早已喝令鳴金,出擊的人馬已經順利退回堅營內。河東隻留下一地兩軍人馬屍體和哀嚎的傷兵,一具具烈焰熊熊被燒毀的拋車慘不忍睹。


  這一次衝殺極其慘烈,於闐人傷亡二百餘人。莎車人更是損兵折將,混戰中被斬殺七百餘人,重型砲車全部被焚毀,隻好灰溜溜地退回河西。石亀氣得麵色煞白,厲聲斥責了悉誌無屠一頓,卻也無可奈何。


  戰況呈膠作狀態,石亀無計可施。班超明明不在軍中,可於闐人卻已有防備,打得有章有法,不同尋常。正是此時偷襲皮山城的初雍也派來驛吏,稟報說“皮山城已有防備,城池堅固,數度強攻,傷亡甚巨,旦夕難下!”


  石亀大驚,他隱隱聞到了一絲不祥的味道。原來於闐國是將皮山州作為主要防禦方向,並配置了重兵,他石亀這回是啃了一塊骨頭,豈不是一不小心一頭撞到於闐人精心構築的堅牆上?!

  如兩軍隔西皮水曠日相持,等班超這個魔頭下了昆侖山,那還得了麽?


  就在此時,他的糧道又受到西夜國襲擊,石亀擔心有失,便迅速下令全軍停止主動攻擊,而是按照呼衍獗戰前規劃,佇兵相持,力爭吸引住於闐國兵。他開始甘心唱“配角”,而由黎繁唱“主角”。西城兵力空虛,等黎繁大軍乘隙南下奪取西城後,再兩軍一起夾擊西皮水於闐國兵主力。


  此時的於闐國大營內,輔國候尉遲仁和大都尉休莫廣鵛也在戰戰兢兢地判斷著戰局。


  他倆都是領軍的將帥,深知積貧積弱的於闐國打不起持久戰。漢使嚴令他們在西皮水最少相持十五天,可十五天以後呢?如果鷲雕營、昆侖屯不能出奇製勝打開局麵,於闐人在西皮水打這種消耗戰,一個月都堅持不下來!


  現在,西皮水畔有於闐國二營人馬共五千人,又有渠勒國、拘彌國、西夜國約二千五百餘人馬,這不足八千人力拒石亀萬五千大軍,顯得捉襟見肘。


  休莫廣鵛和尉遲仁為確保擋住石亀,開戰之前便咬牙把尉遲千的鷲雕營給扣下了,並作為防線之中的一支主要突擊力量編入了防禦體係,駐防在商道以北的大營內。尉遲千和旋耶紮羅到底年輕,他們不敢反對大都尉和輔國候的命令,更不敢將班超與胡焰的秘計相告。


  於是,鷲雕營稍縱即逝的出擊戰機,便在他們的猶豫之中,被無情地延誤了,整整數日未找到脫身之機。


  人在西城漢苑內的紀蒿望眼欲穿,斥侯迅速將鷲雕營被扣下的情報稟報到漢苑,她坐不住了,不得不親自進城,向國王廣德陳述厲害。但廣德卻陽奉陰違,嘴上答應,卻並未派出緊急信使下令尉遲仁放行鷲雕營。


  廣德並非刻意對抗班超,而是基於他對戰局的最新判斷。


  禦敵於國門之外,確保王治平安,是當時西域各城邦國最基本的作戰方略,也是國王尉遲廣德研判戰局時的最基本出發點。漢人自前漢孝武大帝時代起,那種大迂回、大縱深的萬裏遠征,那種奇兵數千裏遠襲、卷擊戰術,對這些小國而言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班超已經說過漢使團斷然不會讓鷲巢要塞有失,以班超漢大使的身份豈會隨口而言。鷲巢有了漢使的保證,西城便有了北部屏障,現在莎車方向才是於闐整個防線的最薄弱的環節,出於保衛西城的考慮,現在西皮水便是廣德最關注的戰略要點!

  紀蒿參與了整個戰前堂議,班超分明是賦予鷲雕營、昆侖屯特殊使命,她深知班超的厲害之處,鷲雕營、昆侖屯出擊方向秘而不宣,一定關乎大戰全局。現在昆侖屯已在鷲巢,而鷲雕營卻遲遲未動,戰機一失,漢使團製定的全套退敵之策便有落空的危險!


  已經三天過去了,軍情瞬息萬變,這寶貴的三天就這麽白白流失了,如果鷲雕營、昆侖屯不能按計劃打開局麵,不管是西皮水還是西城,都將被各個擊破。這可怕的結果令紀蒿越想越怕,魂飛魄散!


  危急時刻,紀蒿這個從未經受過戰火考驗的年輕胡女,陡然強大了起來。她迅速派出驛吏,以八百裏加急速度,深入沙漠遠迎大漢鄯善國都尉林曾將軍,並冷酷地勒令這位二千石玉門關、陽關都尉,“軍情如火,於闐國勢如危卵,令都尉速馳西城禦敵!”


  她腰懸七星劍,帶著身著甲服的陳隱氣勢洶洶地再一次進宮。她未允人家辯解,便直接向廣德、王妃出示了漢使符信,並下了最後最後通牒。


  “漢使離開漢苑前,曾令吾為副使,持符信有權斬殺違令貴族、百官。輔國侯尉遲仁擅違大使令,致於闐國危在旦夕。法不容情,如鷲雕營再不出動,休怪本副使劍下無情!”


  尉遲仁可是王弟,這婦人已經急了頭,她說得出或許便真能幹得出。“夫人勿急,本王即下諭令!”國王廣德不敢抗拒了,趕緊向西皮水前線派出了信使。


  可又是兩天時間過去了,休莫廣鵛和尉遲仁仍拒絕放行鷲雕營!

  紀蒿感到自己已經走投無路,此時殺休莫廣鵛和尉遲仁的心都有了。這不就是過不去的坎了麽,她拆開班超親自給她的紫色彩絹錦囊,見裏麵放著一小塊疊得方方正正的縑帛,她充滿希望地抽出看了一眼,差點沒氣瘋了過去。


  原來,班超竟然在縑帛上分明寫著,“如鷲雕營不能北上,汝宜派將告訴尉遲千:‘夫人’將與漢苑共存亡!”


  混蛋哪,這便是什麽狗屁妙計?莫名其妙!


  看看自己都混成了什麽啊,在這個黑臉男人眼中,自己不過是頂著夫人頭銜的道具,關鍵時刻便可以拿來犧牲的。想讓吾當替死鬼就明說,不就說了一句“坐陣漢苑”的大話麽,至於這麽小心眼算計?!


  與紀蒿感受不同,麥香和蒲柳看了,卻連聲稱讚是妙計。紀蒿忿然之餘略感詫異,她迅速冷靜了下來,終於也慢慢明白了班超的心思!

  這天夜裏,一什騎卒護衛著一輛輜車,在黑暗中匆匆忙忙進入皮山州西皮水畔的鷲雕大營內。從車上下來二個身穿甲服的年輕婦人,她們手持漢使符信,於闐國士卒們趕緊將其領進尉遲千的中軍大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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