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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為老不尊

  春宵苦短,第二天朝食後漢使團便要回館舍,掉進密窩的二個老匪破天荒地睡了個大懶覺。等他二人榮光煥發地帶著兩車寒瓜、香瓜趕回館舍,天已快到餉食時分了。


  眾將都向二匪賀喜,隻有周令一臉不屑。蒙榆也不解地搖頭歎息道,“吾還是不明白,寵自己女人不為過,大丈夫怕女人就不該了。瞧汝二人那熊樣,當年跟吾鬥時可是威風八麵,何故畏婦人如虎?”


  肖初月喜滋滋地噠噠嘴,似乎意猶未盡,“軍侯此言差矣,吾與胡大哥非是怕實是敬畏也……”眾將都一齊看著他,在赤地千裏的於闐國綠洲中,韓苑那異樣的風景眾人已經領略,可連這兩個老沙匪都敬畏,這讓眾將充滿好奇!


  胡焰一邊切瓜,一邊帶著崇敬的心情講述了她們的身世!


  原來,韓融自河西進入西域後,一直生活在風雨飄搖之中,可謂步步凶險。吳英是西域劍俠韓融的小女,原名韓英,錦娘曾經是她的侍女。特殊的生存環境,使二女從小便不愛女紅偏好舞刀弄槍。韓融以為奇異,便悉心點撥。到了二八華年,二女手段高強,成了令人生畏的將門虎女。


  韓融被殺後,西城風聲鶴唳,韓英與大姊韓玨姊妹二人逃得一死。大姊改名王玨,逃到沙海以北,後成為車師後國王妃。而韓英則改名吳英,隱藏到了位於流沙之中的皮山城。沒想到,還是沒躲過大將軍呈於霸的追捕,最終負傷被俘!

  當年胡焰、肖初月將吳英、錦娘二人從呈侯府救出後,她們曾經過了一段倉皇歲月,被深藏在昆侖山下山坳內。後來,胡焰持莎車國國相安鵲的信登門拜見了王妃南耶。因韓融功高卻被殺,國王廣德、王妃南耶本就覺得虧欠了韓家,生怕大漢報複,因此專門下了敕諭,呈於霸和張成菩才不得不放了吳英、錦娘一馬。


  但這兩個小女人到底不是凡人,她們將被趕到戈壁、山坳內的漢人屯民後人慢慢聚集到一起,屯民後人部族漸漸有了一千人。胡焰、肖初月見二人不凡,便將從商隊、豪強處奪來的財富接濟她們。於是,她們便隱藏在這昆侖山下峽穀內,開始組織屯人之後跑駝,短短幾年便白手起家,東山再起!

  現在的於闐國,尉遲廣德國王靠三駕馬車支撐自己的王國。一駕是於闐國的國兵,這是廣德的基本盤。另一駕是前大將軍呈於霸為首的貴族私兵,這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力量。最後一駕則是吳英麾下的屯民之後,數十個部族團結在吳太公、錦太公兩人周圍,於闐國對抗昆侖山上的蘇毗女國獸兵,主要靠她們。


  “好女人?”蒙榆恨鐵不成鋼地忿然斥道,“好女人會自己男人灰頭土臉?”


  “此實是沒辦法事兒——”胡焰黯然道,“她們曾懇求吾二人不得再為匪,可吾牢記竇融大人當年之令,豈敢忘了正事?於是,有一段時間,二女不準吾二人返回於闐國。後來好一點,一年允吾二人回兩趟韓苑,且每次隻能住一晚……”


  “吳英與其大姊韓玨還有來往?”淳於薊問。


  “有有——”胡焰道,“姊妹二人偶有書信往來,吳英曾帶著吾二人隨商隊至車師後國與大姊見過兩麵。那是一個很有見識、非同尋常的女人,對吾大漢忠心耿耿、念念不忘……”


  周令不屑地道,“有這兩個母老虎霸著,別部軍費呢?”


  “滾開,是一頭母老虎、一頭母豹子好不好?”肖初月叱道,“錦娘咋夜對吾言,於闐國歸附大漢,屯人之後重見天日,韓苑有田地近萬畝,牛羊數十萬頭,商隊二十餘,已聚錢數千萬,均為漢使團經營西域之資!”


  班超聞言心裏黯然,於闐國王室被北匈奴盤剝得就差窮得當掉褲子。赤地炎炎,年餘大旱,吏民貧困,國庫空虛,可韓苑地處山坳之內墨玉河畔,卻未受點滴影響。於闐國何等落泊,可貴族們卻都過得十分滋潤,每年吏民農牧商所得,多數入了貴族私囊。而富可敵國的呈府、張府、韓苑三家加起來,其年進限怕都跟於闐國王宮府庫年收入不相上下了。


  肖初月忽然又臉露興奮之色,悄聲對班超報喜道,“司馬,錦娘認命了,咋夜對吾言,‘君既為漢副使也算出頭了,妾既為正妻,便給汝生一堆小娃兒罷!’”


  班超聞言苦笑,覺得有點對不住這兩個女中豪傑。錦娘的話分明有些無奈、勉強,可肖初月這個呆子為情昏了頭腦,根本就聽不出。這樣眼高於頂的人物,如果不是二匪是其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班超強逼著,她們如何會屈身下就沙匪?!

  “對了,司馬——”華塗突然道,“這麽長時間了,蒲柳為何還關在呈府,莫非……”


  正在興頭上的眾將,聞言全都一愣。


  是啊,於闐國表麵已經安定,似乎一切順利,可被關在呈於霸府上的蒲柳,卻一直未被放出來。雖然是國王保護起了蒲柳,可這麽長時間,國王與眾官沒人提起此事,這到底是怎麽了?班超、淳於薊聞言也坐不住了,權氏斥侯出事,僧侶摩薩迪判斷是吸頇變節,可吸頇已經被尉遲千捕獲,卻堅不認罪。蒲柳是斥侯之首,也隻有她能提供有用線索。


  餉食時左國相蘇榆勒來相陪,並稟報二千精騎訓練和糧秣籌備情況,班超則開門見山,便明確提出要人。蘇榆勒大驚,麵色酡紅,半晌無言。班超心裏格頓了一下,懸到了半空。他正色道,“請左相轉告國王,蒲柳乃吾麾下斥侯,何故一直關押,吾今日便要見到她!”


  “大使——”蘇榆勒見班超動怒,便嚇得跪倒案後席上叩頭不止,說了實話,“非是國王不放人,更非羈押,實在是蒲柳暫且不能行走啊?”


  “不能行走,此話怎講?”班超聞言,知道蒲柳還活著,心裏稍舒坦了一些。


  蘇榆勒怒道,“呈於霸為老不尊,欲逼蒲柳供出權魚等人下落,還想……蒲柳寧死不從,便受到暴刑……幸好王妃親自去要人,才救了蒲柳一命……”


  “呈於霸!”班超再一次記住了這個名字,“蒲柳現在在哪?!”


  蘇榆勒道,“王妃已經將蒲柳接進宮中,精心調養數日了。她原傷在臂上本不要緊,又在……呈府受刑,不過身體已漸複原!”


  “走,進宮!”班超從案後暴起,提著鐧邊往外走,邊對班秉怒喝一聲,“速傳呈於霸至館舍見吾!”


  說著便帶著淳於薊、胡焰、蒙榆等將,怒氣衝衝地策馬便向宮中馳去。國王去國中巡視賑災此時不在宮中,王妃聞報漢大使與副使齊來問罪,便知壞了,肯定是蒲柳被害事事發了,便趕緊戰戰兢兢地出來請罪。


  班超、淳於薊直趨宮內正殿之上,王妃身穿深衣,邁著流水一般的碎步急趨而出,躬身行禮,“稟報漢使,此事皆怪吾疏忽。國王早囑咐吾找到蒲柳,可呈府堅不放人。吾不得已二次至呈侯府上,才強行接回蒲柳……”


  “呈侯因何不放人?”班超怒不可遏,大聲喝問道。


  “司馬……不怪王妃……”


  突然,一個女孩“哇”的一聲哭聲從身後響起。班超掉頭一看,蒲柳一身深衣,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正歪歪扭扭地站在帷幔下,淚眼漣漣、可憐巴巴地看著班超和眾將。


  “蒲柳……”、“蒲柳……”


  班超鼻子一酸,向蒲柳疾步走了過去,蒲柳掙脫侍女,一頭向班超撲了過來。她受刑不輕,兩腿一軟,便軟綿綿地要仆倒毯上。班超猿臂一伸,一招海底撈月捧起她瘦弱嬌小的身體,蒲柳象抓著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緊緊地抱著班超,更象是小女受盡了委屈突然見到親人,控製不住地放聲號陶大哭了起來。


  王妃南耶見班超、淳於薊和眾將臉上布滿殺氣,便趕緊躬身賠罪,“都怪吾去晚也,讓蒲柳受苦了。南耶有罪,請漢使懲處……”


  班超鐵青著臉,手輕輕地拍著蒲柳的背安慰她,待她哭得氣順了些,才小心地將她抱到案前讓其在毯上坐好。侍女拿絹巾讓蒲柳淨了麵,蒲柳忽然抬起眼,抽抽泣泣地看著班超和淳於薊,長長睫毛上掛著淚珠,又羞澀地低下頭苦笑了起來。


  “司馬,軍侯,三年太華山練兵,吾原以為自己已成精了,沒想到還是這麽沒用……被關在呈府,受盡酷刑,呈於霸老賊……變著法兒折磨吾。然一想到大使與淳於軍侯即至,吾便有力量,便一直咬牙挺著……”


  “吾想知道吾至西城前,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班超更關心蒲柳及手下人失手的原因,淳於薊卻給了她一個爆栗,幹脆訓斥道,“吾使團未至於闐前,汝為何擅自提前行動?致使權氏斥侯損兵折將,汝當斬首!”


  “才不是的……”蒲柳委屈地辯解道,“法師去且未國前,便命吾不得擅自行動。吾不知住處如何泄密,出事當天,吾曾收到一封劍書,告訴吾內部出了叛徒。可已經晚了,未等吾轉移,匈奴人便突然包圍了莊園……”


  班超道,“叛徒何人,果是吸頇乎?”


  蒲柳大驚,“這些天吾一直在尋思,別人沒機會叛變,吸頇曾在寧彌城被張望抓住,後又被放出來了。或那時便已變節,幸好那時他不知法師身份……唉,都怪吾,當時怎麽就沒多點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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