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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祭英烈

  於是,班超下令城頭由蒲類國兵留少量人監視,蒲類國兵大部與別部一起,到伊吾廬官署前操場上集合,為陣亡士卒舉行送葬儀式。


  很快,別部二千餘人馬便在校場上集合起來。蒲類國兵也在歙渠帶領下,有模有樣地集合在一起,站成四排。


  更多的塞人、商賈,也紛紛舉著火把,源源不斷地匯集到北城官署前校場上。這個校場,平時也是伊吾廬城內大市,是駝隊交易場所。此時一下湧進數千人馬,刹時便顯得其窘迫了。


  班超和淳於薊帶著蒙榆、胡焰等軍侯,在梁寶麟等三名領軍軍候的陪同下,騎馬在蒲類國兵隊列前檢閱一番。這讓班超喜上心頭,別部在艱難的時刻,竟然喜得一將。而西域人民心向大漢,也讓他對接下來的大戰信心倍增。


  但是,塞人報仇心切,付出了數十人傷亡,這也讓班超心痛欲絕!

  回首看,城頭每隔不遠有一盞燈籠或火把,城門頭上的燈籠火把更是稠密。遙遠的北方天邊火光已經在閃爍,天空映成了一片紫紅色,似乎能隱隱聽到傳過來的喊殺聲。這是越騎營已經開始奪城北大營了,對能否奪下大營,班超一點不會懷疑。以老將越統之能,在波紹的斥侯兵配合下,奪營不會有懸念。


  對眼前這支蒲類國兵能否守住城,他也沒有後顧之憂。城北大營離伊吾廬不過十餘裏,有老將趙統坐陣,自然萬無一失。此時,作為別部這樣一支孤軍的主將,他既要給殉國士卒送行,這是別部自茂陵大戰後形成的“家規”。同時,還要給別部與國兵鼓勁!


  “馬神仙,迅速救治傷員,準備安葬殉國將士!”胡焰站在隊列前,高聲命令道。


  “還用汝說,本仙明白!”北校場上,馬翼曦懶散地答應了一聲。其實,傷員剛一撤到校場,他就指導麥香帶著女人,一一包紮處理軍地傷員。重傷員經處理後都被牧民們用馬車拉回南北軍營,輕傷員包紮好後,又生龍活虎地加入隊列。此時,馬神仙便是傷員們的救星,雖然還是囉嗦,別部無一人計較他的傲慢。


  歙渠已經命令塞人,用車子從城外拉來五十餘付棺木。並在白楊溝邊的高台上,刨開堅硬的凍土層,挖好了洞穴。這些棺木,都是牧民們用來給自己準備的壽木。棺木比漢朝棺材要小,伊吾廬習俗是屈身葬。歙渠親自將一大堆阡紙在磐石上點燃,牧民們用樹枝慢慢地抖開紙堆,使阡紙著得較快,紙灰隨風飛向黑暗中奔湧的雲霧之中。


  班超命別部主薄魯鰭將歿亡士卒盡皆記錄在案,並命淳於薊列隊,舉儀為烈士遺體送葬。寒風呼嘯,無數火把,把校場照得如同白晝。別部二千餘人,塞民近千人,俱靜列於校場和周邊的街道之上,含淚為殉國士卒、塞民陣亡者送行。


  班超手舉火把,*地佇立在烈士遺體前。正要宣布儀式開始,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怎麽是胡焰主祭,於是便急忙問道,“淳於薊軍候何在?”


  “末將來也!”隻聽淳於薊大叫了一聲,已到身前,“撲嗵”一下,將一人從馬上扔下。原來,他剛才是跳上鎮守使署後院樹上,將凍得半死的鎮守使從樹上拎了下來。


  熊熊的火光中,塞人已經看清,這正是匈奴鎮守使屈趄屠。這混蛋光著身子,被拴在大樹頂端凍了這一大晚上,竟然沒死,身體也是超級棒。此時,屈趄屠酒已經醒了,他象一攤泥一樣癱倒在雪地上,赤身裸體,極其醜陋,昔日的威風早已蕩然無存。


  “殺了這死駝!”“殺了這畜牲!”“殺了這駝馬不如的東西……”


  塞民們紛紛舉著拳頭,高聲叫喊著,群情激憤。人群中的麥香那個恨哪,淳於將軍這是將這壞蛋藏匿在哪了,剛才為何怎麽也找不到?


  班超心裏啞然,差點忘了這個鎮守使大人!他看看密集的人群,已決心借鎮守使一顆人頭,讓這些被奴役、汙辱了數十年的蒲類人,重新找回人的尊嚴!他忽然高聲問,“麥香來了沒有?”


  “奴家在!”麥香從人叢中跌跌撞撞地衝了出來。


  班超道,“好,就由汝代蒲類國牧民們來行刑!斬下匈奴人的狗頭,為死難國民報仇,為殉國將士送行,也為吾大軍出征祭旗!”


  “奴家遵命!”


  麥香手一揮,竟然呼拉一下衝出來四五名年輕婦女。這些女將都是雙手舉著劍,跌跌撞撞地走到屈趄屠麵前。淳於薊將光著身子的屈趄屠提了起來,屈趄屠嚇壞了,他己經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不禁魂飛魄散,肥胖的身體已經軟得象一團麵條,根本就站不起來。被堵著的嘴裏,哼哼呀呀地哀求著什麽。


  淳於薊不得已,踹了他幾腳,才將他踹老實了,這才恭恭敬敬、戰戰兢兢地跪到地上,麵向陣亡將士遺體叩頭求饒不止。


  但現場群情激憤,沒有人會饒恕他。看著這個活閻王,班超又想起白楊溝邊刑場上,那些被他吊死的漢軍斥侯們,恨不得自己活剮了他。


  屈趄屠渾身顫栗,仰起肥臉可憐巴巴地看著麥香,臉上全是淚水。麥香和女人們舉著劍,看著這張曾經令人恐怖的麵孔,想到自己和姊妹們曾受到的汙辱,想到被他無辜剖腹斬殺的那些胡姬,想到無數被匈奴人糟蹋而死的姊妹們,想到那些被奴役至死的蒲類男人們,便恨不得將其剁為肉泥,方能解恨!

  淳於薊也提著劍站在一邊,見她們準備好了,便下令道,“行刑!”


  麥香高舉著的劍拖泥帶水地落下,可她並沒有斬下千騎長屈趄屠的頭顱,而是在眾目睽睽下,直直地向屈趄屠*裸的襠部刺去。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其它婦女也一齊學著麥香的樣子,她們是用劍刺襠或割那物件,一下、二下、三下、四下、五下……


  老天,這可是五個女人,五把劍。一劍便能輕易辦妥的事,她們五六個人輪流行刑,竟然這麽費事!劇烈的疼痛,令屈趄屠大叫一聲後便渾身哆嗦、戰栗著,瞬間下身稀爛,鮮血淋漓。他“啊”、“啊”地慘叫幾聲後,咽部象垂死的野獸一般嗚嗚地低嗚著,軀體慢慢戰栗並縮成一團。


  在屈趄屠絕望、恐懼的目光注視下,麥香這才將劍慢慢橫在他脖子上,並找了一下位置,然後一劍抹了他的脖子。


  站在旁邊的淳於薊提著劍,本來想在她需要時助她們一臂之力呢,見狀完全愣住了,身體不自然地打了一個寒顫!他殺人無數,可這種死法,也太他媽慘了。班超站在不遠處,見狀也大感駭然,老天呐,匈奴人幹嘛非得惹這些胡女啊!

  場外的塞人、商賈都舉著火把,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振臂大呼,“殺——殺——”校場氣氛瞬間到了沸點。


  祭旗後,麥香帶著女人們返回場邊,淳於薊提著劍站在班超身後。班超先向烈士遺體致軍禮,然後朗聲道:


  “惟大漢永平十六年,歲在癸酉,驚蟄將至。別部二千二百人,蒲類千人,肅列於白山之下。冬末雪夜,謹灑一腔熱血,恭祭殉國壯士。文曰:

  巍峨天山兮,皚皚積雪;壯士殉國兮,人神同哀。夏後苗裔兮,避居北野;商時獯鬻兮,周時獫狁。戎狄澤鹵兮,時寇中土;高帝一統兮,攣鞮始興。鳴鏑弑父兮,繼滅東胡;龍陷白登兮,閼氏疏困。慢書辱後兮,飲恨和親;甘泉被焚兮,東望長安。奴役西域兮,蔥嶺戚戚;奸淫虜掠兮,罄竹難書。漢家男兒兮,其氣如虹;流沙永絕兮,刑卒北征。王師既來兮,北虜膽寒;伊吾既下兮,北逾天山。壯土死國兮,其心不懲;別部奇兵兮,青史永佇。天威浩蕩兮,大戰方始;明犯強漢者兮,雖遠必誅!天威浩蕩兮,大戰方始;明犯強漢者兮,雖遠必誅!”


  吊文既出,全場震撼。寒風呼嘯,雪花飄零。長天垂慟,大地肅穆,校場上隱隱響起一片男兒低沉的悲泣之聲和女發們高亢的哭聲。


  全軍刑卒,齊聲複誦:“天威浩蕩兮,大戰方始;明犯強漢者兮,雖遠必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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