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冒險收屍
商賈、帳頭、鏢師、甚至駝倌們,血液已經被點燃,夜晚已經在燃燒。酒淳香,人嬌美,*的客屋,很快便成了靈肉交融的交易場。風雪夜中,那沉醉的*,那從心靈深處發出的暢快呐喊,撫慰著奔波在死亡之海中的漢子們一顆顆蒼涼的心。
然而,歌舞升平、醉生夢死的狂歡夜很快又戛然而止。一群北匈奴士卒約有十數人違背呼衍王禁令,吵吵嚷嚷地偷偷闖進客棧,包下正屋廳堂,擺開酒宴,並將客棧內所有舞伎歌女樂師盡數擄去。不管男女,行動稍慢,即被鞭撻。好事被打斷,商賈、鏢師們隻能聽憑胸中*無處發泄,敢怒不敢言。
酒酣情濃,這幫匈奴人隻鬧至夜深二更後,到底不敢留宿,而是盡興後揚長而去!
周令已經歸來了,見匈奴人在客棧內鬧騰,便一直呆在客棧後的榆林內。小姑與胭脂還悄悄翻出院牆,竄進林內來到他身邊想幫他。周令先將毛驢放生,然後抱著小姑、胭脂二犬蹲在雪上。隻到確認匈奴人走了後,他才帶著二犬悄然翻進客棧圍牆,返回駝隊稟報了見聞。
“糧秣營在北大營內?”周令帶回的信息,令眾人吃了一驚。為什麽不放在堅固的城內,而要屯在城北大營內?
周令用茶水在案上畫了草圖,詳細稟報道,“太公,大營在白楊溝東,黃土阜台之上,堅固異常,且臨近白楊溝。大營東側有一深溝相阻,南北為新挖深溝寬渠,溝坡陡峭,上置尖木,牢不可破。糧秣如山,足可支三年……”
班超無言地聽著周令的稟報,他已經漸漸明白了呼衍王的部署。
對呼衍部而言,南山口和伊吾廬都為必須據守的要點,斷然不能有失。南山口一失,則疏榆穀便洞開了。而伊吾廬一失,南山口便成為孤營,勢難堅守。且漢軍一旦據有富饒的伊吾綠洲,便有了立足點,向西可擊車師前國,向北可擊疏榆穀。征戰一生的呼衍勺,斷不會放棄這一要點。
糧秣營屯於伊吾廬城北大營,看似易被漢軍攻擊。可漢軍遠來,無攻城利器,想一戰而下伊吾廬堅城絕非易事。如漢軍貪利攻擊北大營,匈奴人將全軍相援,與漢軍在伊吾綠洲之上打野戰。且由於匈奴人經營多時,北大營異常堅固,假如漢軍強攻北大營與伊吾城,勢必會陷於此地,受到呼衍勺多路夾擊!
伊吾廬與北大營難下,南山口大營雖僅胥皋王子五千卒據守,但地形險要,大軍施展不開,應該更難下。如果呼衍王據守這三個要點,竇固大人的北征漢軍勢必陷入苦戰之中……
“每臨戰,必勘地!”想起竇融老大人與師傅左車當年的教誨,班超一時找不到破敵之法,便決心先到白山之上的山巔鳥道和疏榆穀,實地偵測,力求找到呼衍王這一部署的弱點,進而找到破敵之法。
當天夜裏,班超等人不管匈奴人如何胡鬧,都好好地洗了一把熱水澡,將一身幾斤黃泥洗去,然後早早安歇,消除旅途疲憊。
小睡了一會,班超一覺醒來,已經到了半夜,他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他知道這家客棧這個夜晚定然不幹淨,於是便悄然起身,身著夜行服,無聲地鑽出室外。原來天已經放晴了,寒冷的夜空中,呼嘯的北風下,仍然能隱隱聽到女人的*聲。
他提著重鐧,悄然躍上房屋。那皎潔的月光下,分明有兩團身影正悄然遠去。對方如兩隻貓,身體輕靈,行走在房頂之上,竟然如履平地、寂靜無聲。
班超知道,夜裏各商隊盡情狂歡,客棧內肯定有駝隊遭人手腳了。
伊吾廬城內外的民居,從室內看,房間雖小,但比中原漢人的民居要略高。而從室外看卻普遍低矮,絕大多數屬於半地穴式建築。建築房屋時,先在地麵掘土約二三尺,然後以生土為牆壁,地麵之上則一層層壘土坯、甚至用生土築就,故而非常厚實。房頂均為茅草苫頂,也成斜坡狀,說明綠洲內夏季雨水還不少。
此時,天上僅放晴一會便又烏雲滾滾,暗淡無光。又要下大雪了,見對方已經走遠,班超隻恨自己旅途疲憊,貪戀熱被窩,起身晚了一步。
不一會又起風了,呼嘯的寒風吹得客棧四周的叢林簌簌作響。回到屋內,看一眼沙漏已至子時,班秉、班騶、蒙榆、周令四人已經穿上黑色夜行衣,用麻布裹著腦袋。班超一揮手,幾人悄然翻出圍牆,踩著積雪悄悄離開客棧,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向白楊溝邊,來到刑場。
被腰斬的兩家人,白天時鎮守使屈趄屠便已令當地牧民掩埋掉。而吊在橫木上的漢軍斥侯屍體,卻嚴禁收屍,要一直示眾,以震懾各方好漢。寒風肆虐中,刑場上風聲淒厲,鬼影幢幢,十幾具屍體在風中劇烈搖晃,令班超與蒙榆等人心如刀絞。
蒙榆甕聲甕氣地小聲道,“太公,吾要給斥侯收屍……”
其實,班超心裏也一直在猶豫著。他不忍漢軍斥侯陳屍野外,可給勇士們收斂、掩埋屍體,必然要招來北匈奴人瘋狂搜索,最終倒黴的還是蒲類國牧民。刑場上並未發現有匈奴士卒值守,班超咬牙決心收斂斥侯屍體,剛要動手,周令便發出了報警聲。
原來,一支北匈奴巡夜小隊策馬從南麵的沙漠中歸來,正要返回城內。
幾人趕緊隱伏在桑林內,等巡哨的匈奴人小隊馳過並進城了,正要行動,忽又見河岸的積雪上悄悄冒起十幾個小黑點。那分明是人的腦袋,這讓眾人大驚。隻見這些人探頭探腦、戰戰兢兢的來到行刑架下,四處觀察了一下,便開始一一取下勇士們的屍體。
班超納悶,在白色恐怖的伊吾綠洲,還會有誰來給漢軍斥侯收屍?難道是波紹的斥侯兵?
這些人速度很快,架子上的屍體都被一一取了下去。可正當他們一人扛著一具凍僵的屍體,費力地爬下白楊溝高高的河堤坡時,又出了狀況。
原來,又有四名匈奴騎卒舉著四支火把,從南邊的沙漠內巡哨回來,象是正要返回城內。但他們並不是直接返回城內,而是先馳到了刑場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