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執蠶養宮
班超驚懼不已,便策馬近前觀看。刑卒們也都跟了過去,這一看讓眾人大吃一驚!
這是一支完整的駝隊,十一馬,二十餘駝,幹屍二十餘具。從其衣著、裝備看,當有一二千年,甚至更長。他們人馬駝組成環形陣,俱成了枯屍(木乃伊),栩栩如生。他們麵目猙獰,死狀極慘。但衣物仍色澤鮮豔,刀槍佩劍均長滿綠粉。駝上所載之物,有銅器,有五穀,有泥陶,有漆器,有絲織物,有茶葉……
這讓班超和權黍一大為驚駭,這些器物都產自中原。商道貿易,究竟始於何年?莫非從一二千年、甚至更久遠之前,便有商隊來往在這個大沙漠上?那時的中原或許還是夏禹和殷商時期,中原人便已經與西域有了關連?那麽這支駝隊到底是什麽年代的?
班超畢竟是史學大家班彪的兒子,遠古商隊的身影,讓他迅速對古堡殘跡產生了深厚的興趣。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些古堡或房屋並不是被風沙侵蝕而損壞,而是未完工。或許,建造者也不太熟悉戈壁習性,竟然選擇在沙暴頻發區建築防禦堡壘。結果古堡建成一半,便遇上了大沙暴,於是隻好舍棄。
這聯想讓他內心更加迷惑。白龍堆至少存在數千年了,那麽,這個堡壘到底建築於何時?當時這裏又是什麽地貌?但是,未等他想明白,班騶的驚叫聲便打斷了他的思緒。
“尕叔快看!”隨著班騶的驚呼聲,班超看到,被流沙掩埋的駝隊,為首一人身著麻衣裹牛皮,其身下一劍,劍鞘上有七顆寶石,豔光奪目。拿起一看,外觀竟然與自己所佩鐧一模一樣!抽出寶劍,寒光凜然,揮劍劈向地麵一銅斧,銅斧無聲地被切成兩半,切麵焦黃如新!
“樓煩人,樓煩寶劍!”權黍一、蒙榆、周令大驚失色,蒙榆更是驚呼道!
“汝識得樓煩古劍?”班超也大感驚奇。
蒙榆道,“相傳遠古之時,天降流星於樓煩。樓煩公煉五色天石(注:即隕石),曆數十年始得一公一母兩件寶物。公為鐧,母為劍。更始之亂時,此鐧為河西大將軍竇融所得。而此劍,一直為曆代樓煩王佩劍。家祖昔在北地拒胡時,曾敗過樓煩王,並得過此劍。此為異物,出世則必有大將出。隻不過,此傳聞爾,世人未見佐證之……”
這話讓班超更是驚駭,他瞬間想起竇融竇大人的話,“得劍即得人!”他收起劍掛於身側,竟然與鐧合璧,嚴絲合縫,如一劍狀。看了一下眼前眾人,心裏一點沒有相送的意思。憑感覺就能肯定,眼前這些人並非擁有此物之輩!
可該佩此劍的人,究竟在哪?
檢視一下,著皮甲者身上負一鱓皮囊,囊中以牛皮裹著一塊精致骨牌。抽出骨牌,包裹牛皮其硬無比,好不容易揭開,隻見骨牌上用刀刻著八個古漢字,“狸子肇肆、執蠶養宮”。班超初時不解其意,但他略微思之,慢慢便大體知其大意。
這是一封信,二三千年前,還沒有筆墨,人們隻能在骨上刻字。信的骨麵意大意是,“待小狸長大能捕獵之時,就可對其施蠶養宮了。”這讓他萬分震驚。蠶事即宮事,始於夏,宮刑也。這分明是一封家書,簡單說就是“等其長得再大點,就可施以宮刑,一了百了,再無煩惱……”
他抬首向遙遠的天宇望去,隻見黃雲滾滾,沙塵彌漫翻騰,南方的天空又有一堵牆,自南向北滾滾而來。白龍堆果然奇葩,沙暴先是從北向南,現在又掉頭轉了回來。但這封信讓他頓生疑惑,顧不得那一團正愈來愈近的黃沙。
從骨上字班超不難看出,這封信當刻在夏代初年。當時的西域應該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定然就是西王母羌國了。這個國家內有一個住在天山南北的強大部落,派出一支商旅到中土夏朝“走親戚”,言及家裏“主人”有什麽不痛快的家事,於是“親戚”便給他的“主人”出了一個主意,都刻在這封信上。
而這個“主人”,則肯定是當時這個強大的部落的一位貴族。而中土的“親戚”,不用說肯定是夏代的某位君王。西王母羌國以女為尊,羌國和部落俱是女性當家。這個貴族定然是因女酋長、或女貴族寵幸某後生,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挑戰,故而才求教於中土帝王。
夏朝始於夏禹、終於桀,共曆十七帝,延綿四百七十一年,哪一位帝王對這種事深有研究,又可能刻出這樣的信呢?班超隱然認為,在十七帝中,惟有第十三帝孔甲可能性最高。因為此君不務正業,既好*,又好神鬼之術,對這種事應該研究得最為透徹。
班超將骨牌翻過來,細看一下,骨頭反麵的底部果真還刻著一個“甲”字。這讓他心裏不禁大喜,此必是姒孔甲,夏朝第十四任君主。此君姓姒,名孔甲,為姒不降之子,姒扃之侄,姒廑的堂兄弟。
這八字,內容太豐富了。班超又有了新的猜想。比較靠譜的過程是,西域部落的女酋長寵幸下人,而這位貴族雖然發現有異,卻又無能為力。苦惱至極,便向遠在中土的夏朝國君姒孔甲求教。孔甲最擅長此道,他覺得這太簡單了,對其下人施以宮刑啊,一了百了,沒家夥了還偷什麽情,還用擔那麽多心嗎?於是,就刻了這封信。
意淫到這裏,班超意猶未盡,竟然惡俗地笑了……
“司馬,沙暴再至,此地不可久留!”
黃沙依然撲麵而來,遠處一團黃雲再起,連接天宇的“沙牆”已經越來越近,權黍一、蒙榆、周令等人見班超手拿骨牌陷入沉思,全然忘記即將到來的危險,便驚呼示警。
言未畢,狂風已起,飛沙走石,天昏天暗。狂風卷起黃沙,猶如黃色的皎龍,又似千軍萬馬,摧枯拉朽一般呼嘯而來。眾刑卒急隨蒙榆、周令頂風向北而行,再次進入白龍堆內沙礫高地之上。幸好這些駱駝、戰馬都出自西域,對這種景象一點不陌生,沒有一絲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