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雄關要塞
“都給吾打起精神來,有點出息。”班超未及說話,耿忠先說道,“班司馬仁義,全軍司馬以上戰將,馬匹、裝備人人有份。一會到兵曹營,自己親自去領!”
眾人不知真假,俱看著兵曹掾吏。隻到人家點點頭,眾將校這才歡呼起來。
竇固不苟言笑,檢閱一通,一言未發。但是,眾人都能看出他心內的喜悅。檢閱完,他突然出人意料地大喝一聲,“出發!”
這一聲將令,將眾將都弄愣了。別部這是要出發去哪?班超的三百餘人,則在眾將不解的目光和北軍八千士卒的矚目中,威武雄壯地開撥了。
他們離開北營,繞過雒陽,出穀城,進入函穀古道。
東漢時的函穀關(注:在今新安縣東),西距秦函穀關約三百六十裏(注:漢裏)。漢高祖劉幫建立漢朝,關中作為帝都,秦函穀關以東則稱為關外,當時的人們,普遍以身為關中人為榮。
漢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漢武帝為擴大關中麵積,在新安縣城東也修起了一座雄偉的城池,史稱漢函穀關,後世又稱為“漢關”。後世曾有訛傳,言樓船將軍楊仆原籍秦函穀關以東的新安縣,對自己被稱為“關外人”深惡痛決。為使自己成為“關中人”,他盡捐家資,建成新安漢函穀關城。
其實,這不過是後人的附會而已。
漢武帝按照“廣關”思想,移函穀關於新安後,又在秦函穀關以外、漢函穀關以內大片區域設置了弘農郡,並在秦函穀關的關城位置,設置了弘農縣,作為弘農郡的治所。從軍事上看,其戰略目的是為了強化京畿地區的防衛能力,便於更有力地控製關中東出的通道,而絕非因樓船將軍楊仆之請而移關!
別部進入漢關(注:漢關已廢棄湮沒,僅存關門遺址),即進入漫長的函穀通道。
漢關是一座具有內、外城結構的小型城邑,內城為長方形(注:東西長約160米,南北寬約110米),外城東牆與南北兩側山上的長牆相連接,關城卡在峽穀之中,關城東牆與南北山上的夯土長牆相連接,完全控製著峽穀的東西通道。關城中部的官道東西向貫穿關城,是進出漢關的唯一一條道路。
從漢函穀關至秦函穀關,函穀官道並非一直狹小、險峻,除黽池縣周邊為盆地小平原外,其餘以嶺地居多,間雜險峻的澗道、坡嶺。離開雒陽的北營,別部行走在森林茂密、車行不易的函穀官道上,士卒們都很興奮。第四天傍晚日落之前,隊伍離弘農郡治所弘農縣城尚有十數裏,前方出現了一個大型驛置,名叫曹陽亭。
天已將晚,按照計劃,他們當晚便要歇息在曹陽亭!
在漢帝國郵驛發達,雒陽南郊的都亭驛是中央驛置,它通過幾條通向全國的官道,與全國各郡國的無數驛站、驛置,構成了一個完整的驛置體係和完善的郵驛係統。曹陽亭位於函穀古道之側,在河水(注:即黃河)南岸邊。
由於常常有大量商隊要通過函穀官道進出關中,因此弘農城常常雍積無數商隊、車馬、行人。同時,由於行人徒步已經能順著河水南岸的河灘地繞過黃土塬到達官道上,於是,漢朝便在弘農城東十數裏處,設立規模較大的曹陽亭,便於商隊與驛吏歇息、打尖。
曹陽亭緊鄰河水(注:黃河)南岸的石壁之上,陡壁之下水流奔騰,轟鳴作響,風景絕佳,似一個河濱風景區中的大客棧一般。別部到來,嗇夫丘陽將班超迎進驛置安頓好,問茶施禮。而丘陽的屬卒們早已備好酒菜,燒好炭火,暖暖和和、高高興興地迎接班司馬一行三百餘人。
餔食(注:即晚餐)後,士卒們哼著小曲,主動收拾自己心愛的戰馬。班超和三位軍侯一起,也打著呃走到曹陽置外的場院內拾掇戰馬。
此時的曹陽亭內,已經住進了五六支商隊,一派繁忙景象。牛車有數百輛,穿著黑色麻襦的“將車人”(注:受雇為商賈趕車苦力)、“僦人”(注:受雇為商賈裝卸車輛、短途背負運載貨物的苦力)進進出出。
班秉、班騶拾掇好自己的戰馬,班騶一邊幫著班超為赤蕭整理木瀆,一邊問丘陽道,“嗇夫,函穀險峻,素聞秦據函穀、拒六國,並一統天下。如此險關,孝武大帝何故廢函穀險關,而移關數百裏之外哉?”
丘陽與班超、三位軍侯對視一眼,幾人一齊笑將起來。士卒們也都帶著這樣的疑問,聞言都一齊聚攏過來。丘陽見狀,便解釋道,“非孝武帝欲廢險關而移官道,此乃滄海桑田,河水下切,河灘漸成通道,武帝‘廣關’,是以弘農一郡之力,而守險隘爾!”
於是,丘陽便耐心地解釋了函穀古道的變遷。原來,今日的弘農縣城,在秦以前便是聞名天下的函穀關。而秦以前的函穀險道,其實長度僅有十八裏(注:漢裏),是稠桑原上的一條裂縫。
稠桑原是弘農縣以西的一個黃土塬(注:即頂麵平坦寬闊、周邊為溝穀切割而成的黃土堆積高地),高達百餘丈(注:漢丈),頂部長滿茂密的千年老桑樹,密不透風。稠桑原四周峭壁陡立,河水(注:黃河)從黃土塬北麵流過,緊貼著塬壁。因此,這條唯一的塬上裂縫,便成為當時進出關中的唯一通道。
而秦函穀關正是位於這條“丸泥可塞”的裂縫的開口處(注:今靈寶縣王垛村),函穀關關前還有一條弘農河,成為函穀關的天然護城河。渡過弘農河,進入函穀關關城後,便進入這條大裂縫-即函穀險道,但見絕岸壁立,寬不過二丈,“邃岸天高,空穀幽深,澗道之狹,車不方軌,號曰天險”。
秦函穀關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塞河水(注:黃河),自秦國得其地而置關始,函穀關便成為戰國時代東西分野的標誌。周慎靚王三年,楚懷王舉六國之師伐秦,秦依函穀天險,使六國軍隊“伏屍百萬,流血漂櫓”。秦始皇六年,楚、趙、衛等五國軍隊犯秦,“至函穀,皆敗走”。函穀關因扼關中咽喉,故而成為聞名天下的雄關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