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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馬氏報恩

  劉莊讓馬後說笑了,心情便好了一些,“好吧好吧,餘已知皇後心思。哼,吾倒要看看這些書蟲,到底有何冤屈!”


  皇後也陪他起來,兩人同至廳內,不一會兒,權倌將奏章呈到案上。劉莊將奏章展開,夕照和權倌持燭,劉莊與皇後一起秉燭閱讀下去:


  “徐令後人班超冒死上書皇帝陛下:臣同產兄固,曾就讀太學,能熟誦經史,為博士讚。翁殤望都任上,固居憂安陵。先祖曾為史官,宮內賜書甚豐。天恩浩蕩,誠非小臣所能承受。賴陛下神靈,今天下呈平。故翁早逝,固繼遺誌,為國修史。五年寒讀,甘於寂寞,堅守清貧。戰戰兢兢,點滴無私。不敢有疏,未嚐有偏……”


  長夜已深,博山薰爐內幽香縷縷。雖然春意漸濃,夜晚的長秋宮依然清涼。夕照已經命宮女端來火盆,爐內炭火蔚藍。讀完班超的奏章,劉莊和馬皇後久久不語。他們仿佛看到一幅圖畫,貧困蕭索的農家小宅,日複一日,青燈長夜,一個世子正伏案疾書……


  良久,劉莊忽然感覺手上微涼,不禁大驚,回首一看,馬後與夕照均已經淚水漣漣,悲忿暗泣。夕照則情難自己,低吟出聲:

  “君王宮裹愁河患,何啻慈親念兒冤;百戰將軍蒙冤死,河西從事踏雪吊!”


  聞夕照言,馬後瘐俏的雙肩抽動,嚶嚶出聲。


  劉莊是血性男兒,如何能抵擋得了這溫情攻勢。他將馬後與夕照俱攏於懷內,心疼地替其拭去淚珠。他知馬後心事,當初受駙馬梁鬆構陷,伏波將軍馬援馬革裹屍,蒙冤草草歸葬,滿朝文武竟然無人敢於近前。倒是河西集團的智囊人物班彪,不避河西集團與隴右集團的恩恩怨怨,甚至不怕皇帝怪罪,曾雪夜抱病前往吊唁。


  對當時處於低穀的馬家而言,此無異於雪中送炭。


  如此恩情,真可謂山高海深。班彪不僅前往吊唁,還悄然告訴馬援夫人藺氏,“欲雪將軍恥,必夫人負荊親往闕下!”


  河西智囊有大智慧,藺氏恍然大悟,草草安葬馬援後,便親自負荊,帶著子侄,一連數日赴南宮請罪。光武大帝劉秀不想擔著慢待功臣的壞名聲,隻好將梁鬆的奏章給藺氏看了。馬氏眾人這才知道是誰誣陷了馬援,馬援的冤屈也才得申。


  馬後入宮後,時為太子的劉莊知道此事,曾感歎不已!

  其實,聰明過人的太子劉莊對父皇的帝王之術洞若觀火,但他心裏並不讚賞。先皇劉秀馬上得天下,下馬治社稷,他豈能不識梁鬆陰謀?或許利用朝中各集團相互製衡,隱秘打壓功臣、權臣,強化朝廷威權,這才是主要原因。


  畢竟中興後,隻有馬援東征西討,年過六旬仍掛帥出征,西破羌人,南征交趾,官至伏波將軍並封新息侯,立下了赫赫戰功。當時其威望,已經超過南陽功臣與河西諸將,所謂功至極處,甚至功高震主,朝廷無以為賞,便隻能打壓。千古帝王之術,無不一理!

  劉莊即位後,打壓外戚,整肅吏治。但卻一改先皇劉秀的帝王之術,他雖然善待功臣,但不管是那個集團,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普通庶民,隻要冒犯皇權和大漢律令,他一概嚴懲不貸。因此,對班彪不顧河西集團與隴右集團有隙,主動前往吊唁,讓劉莊始終對班彪另眼相看。


  班彪為竇融畫策事漢,使割據河西的大將軍竇融率河西軍歸漢,從而加速了隴右王隗囂集團的滅亡。隴右既平,蜀中公孫述失去臂膀,先皇終得實現天下一統。因班彪事竇,先帝並未因功而賞。班氏乃前漢望族,雖然家道中落,但朝廷故意未賞故徐縣令,其中曲折,劉莊時為太子,同樣了然於心。


  “皇後勿再傷心,吾念其乃徐令之後,明日即見見這個愣頭青。倘若有冤,餘定為其申之,並重治誣告之人。倘若無冤,哼,吾絕不輕饒,定治其欺君罔上之罪……”


  “妾代班氏謝皇上……”


  或許是感念朝廷有欠班氏,或許是感覺班固事確有冤情,或許是深信馬後的話兒,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對班彪後人進京上訪申冤,劉莊突然重視起來。他於深夜時臨時決定第二日早朝,在卻非殿特旨召見班超。


  內廷連夜通知各衙門,忙得是不亦樂乎。


  東漢初年,無特殊情況一般五日一朝。今日並非朝賀之日,劉莊卻突然決定早朝,令百官頗為驚異。陡發春訊,春荒已起,流民遍地,邊訊又不絕,朝臣們那裏敢怠慢,趕緊勿勿上朝。


  卻非殿是南宮正殿,當年光武大帝劉秀一直在卻非殿處理國事。這也是劉莊在南宮和卻非殿的最後一次早朝,經過六年建設,北宮的德陽殿大殿主體已經建築裝飾完工,大匠作已經奏報可以正式啟用。過幾天,皇帝將移駕北宮處理朝政。而北宮其餘宮殿,則仍在加緊修繕施工,要到三年之後才能陸續完成。


  到底是一代明君,如果換了一個糊塗皇帝,甚至遇上一個不務正業的皇帝,一代文豪班固必然身死獄中,不管有多少冤屈也隻能帶進墳墓。假如這樣,也就不可能有今日的《漢書》,中國曆史和文化史上,也就將少了一塊瑰寶。


  此刻朱雀門前,從咋晚跪在朱雀門外的漢白玉丹樨下時起,侍衛換了幾茬,整整一夜,露珠打濕了班超的衣衫。除了侍衛陪著他上了兩趟茅廁,他就這麽一直跪著,連一動也不想動。不是侍衛不讓動,而是跪著其實是最累的,他已經快崩潰了。


  長夜過去,晨光熹微,百官紛紛湧向皇宮,皇帝要朝會了。


  班超又累又餓,頭暈眼花,身體已經完全僵硬,通體酸疼。百官的馬車、小轎匆匆而過,無人理會這個跪在宮前、形容慘淡的鳴冤人。


  突然,昏暗的晨光中,又有人走近他的身邊。他陡然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班超一改疲憊狀,趕緊咬牙跪好,一絲不苟,狀如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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