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先撩者賤，打死無怨
第二三三章：先撩者賤，打死無怨
汴京壽安山，繁花似錦，一如前朝舊日。
山腳下，竹林間，一座清幽的籬笆院落臨溪而建，花香四溢，流水潺潺，恍如世外桃源。
院裏砌了一條鵝卵石鋪成的甬路，盡頭築有三間簡約素淨的竹屋。
其中正屋內的情景卻不太“美好”：長條石桌固定在地麵上，桌腿係著細長鐵鏈，拴住了一個身穿白色盤領衣，前胸和肩袖繪有山林圖案的少年，他容顏清雋，目光湛湛，竟是來汴京第一天，就失蹤於驛館大火的“文化特使”——雲起堂班主郭蟈兒！
“吱呀”一聲，屋門被推開了，郭蟈兒連忙麵露笑容，向蹣跚走來的幼童招呼道：“下排琴（春點：小兄弟），又來看我表演啦？”
這幼童約莫五六歲，衣飾頗為華麗，掛在胸前的珠串上，還吊著一枚瑩潤通透的玉墜子，顯示出身份非富則貴。他模樣雖精靈，但神色拘謹，朝郭蟈兒點點頭，沒吭聲。
郭蟈兒已然習慣了對方的“沉默”，略一思忖，笑道：“今兒我不唱小曲兒、背繞口令了，給你說一段單春（單口相聲）吧，名叫《山中奇獸》。”
“……這天晚上，老劉頭把驢拴在棚裏，也沒注意，半夜裏溜了韁。正巧一陣風把門兒刮開，這頭驢呀，跑了！順著山道就上了山。在山坎上一看哪，可高興了：嗬！好哇！青山綠水，滿山坡的青草，樹林子裏可以玩，渴了有泉水，餓了有嫩草，最好的是啥活兒也不用幹！一高興扯開它的喇叭嗓子念了四句詩。怎麽這驢還會念詩啊？驢不會，我會——說說它心裏的高興勁兒：
綠水青山景色優，
山泉瀑布水自流。
遍地青草吃不盡，
一生一世不發愁。”
郭蟈兒講得活靈活現，幼童聽得手舞足蹈，小臉兒笑起來愈發可愛。
“正高興呢，打從對麵來了一隻老虎，把這頭驢嚇壞了，可老虎比驢更害怕，它沒見過驢，這是什麽怪物呀？挺大的耳朵，長方臉兒……驢一瞧，啊，它不認識我，行嘞，我給你兩句，讓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前腿往石頭上這麽一搭，一長身量，衝著老虎說了四句：
我兩耳尖尖四腿長，
終朝每日在山崗。
昨天吃了兩隻虎，
不夠我找補了四隻狼。
老虎一聽：哎呀，我的媽呀！噌噌噌，趕緊跑，一邊跑一邊心說：可了不得啦，兩隻老虎四隻狼，我也沒那麽大飯量啊。真要叫它逮著不夠一頓點心的，快跑吧。一口氣跑出十幾裏。正跑著，對麵來了一隻狐狸……”
這時屋門又緩緩開了，一位身著墨綠團衫，梳著烏黑發辮的少女步履輕盈地走到石桌邊，也不打斷郭蟈兒的“演出”，坐在一旁靜聽。
“再說把老虎嚇跑了之後，驢高興極了，一扭頭兒，老虎又回來了，還跟來一隻小狐狸……等老虎站住了，驢蹬著石頭，一長身量，又說了四句：
我耳朵大來鼻子白，
叫聲狐狸你才來！
昨天許我兩隻虎，
怎麽今天就牽一個來？
老虎一聽，噢，該死的狐狸，你拿我送禮來啦！它扭頭就跑……”
“哈哈哈……”那幼童聽到這兒，不由得咧開小嘴，笑出了聲。
旁邊的少女騰地站起身，一把抱住他，驚喜交加：“皓兒，你，你終於笑了！”
郭蟈兒見狀，急忙打蛇隨棍上：“蕭姑娘，你之前說過，隻要我能逗樂這孩子，便可以提一個要求，現在不會食言吧？”
這蕭姑娘眉宇間英氣十足，她瞟了一眼郭蟈兒手足上的鐐銬，淡然道：“讓我放了你，是絕不可能的。”
郭蟈兒嘻嘻一笑：“我倒沒這個奢望，就是想出去透透氣，犯人坐牢還有放風的時候呢。”
蕭姑娘考慮片刻，摘下掛在腰帶上的鑰匙，給郭蟈兒解開了連著桌腿的鐵鏈，同時警告道：“你最好識相點，別打算逃跑。”
郭蟈兒兩手往前一伸，又跺了幾下發麻的雙腳，苦笑道：“手銬腳鐐都還鎖著呢，我跑得了嗎！”
院子中，幾竿翠竹枝葉搖曳，各種珍稀的花草，於寒風中飄擺綻放。
郭蟈兒這瞧瞧那看看，誇讚道：“蕭姑娘，你從哪兒弄來這麽多奇花異草呀？大冷的天兒，還開得如此繁茂嬌豔。”
跟隨在他身側的蕭姑娘眉梢微挑：“我很懷疑，你是否真的失憶了？看言行實在不像啊。”
郭蟈兒一咧嘴：“反正姓名身份，和被囚禁的原因，我一點兒都記不得了。這幾天演的小節目，在腦子裏卻異常清晰，莫非我是個跑江湖賣藝的？”
蕭姑娘抬手一指他身上：“江湖藝人會穿著女真族的華服？”
郭蟈兒無奈道：“這衣裳大了一號，根本不合身，你看不出來？”
蕭姑娘冷哼一聲：“我不管你究竟是什麽人，總之別打歪主意就行。”
郭蟈兒臉上忽地浮起一絲“壞笑”：“姑娘你長得比這些鮮花還美麗，我哪忍得住不打‘歪主意’啊！”說著就朝對方身子輕輕一靠。
蕭姑娘登時大怒，猛力推開他，郭蟈兒卻順勢拉住她的玉腕，輕浮地笑道：“美女，現今你便是趕我，我也不走啦，咱們一家三口……”
他話還沒說完，“撲通”一下子，便被蕭姑娘反手用勁一掄，摔了個嘴啃泥，他痛苦地哀嚎一聲，癱倒在地上不動了。
“喂，你別裝死啊！”蕭姑娘踢了郭蟈兒一腳，見他沒反應，不禁有點發慌，蹲下伸手一探其口鼻，竟然氣息全無。她舉起自己的手掌注視，心中驚疑不已：難道最近功力大漲，都能一招摔死人了？
“他……怎麽啦？”一個稚嫩的聲音含糊不清地問道。
蕭姑娘抬起頭，見原本留在屋內的幼童，不知何時出來，走到了她和郭蟈兒身旁，她又驚喜不已：“皓兒，你，你終於開口說話了！”
幼童指著躺在地麵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的郭蟈兒：“他，死了嗎？”
蕭姑娘秀眉緊蹙，沒好氣道：“誰讓他撩撥調戲我，打死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