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又當又立
第二一七章:又當又立
哇……
又是全場嘩然,眾人目光俱都落在了昂首快步走上戲台的中年男子身上。
郭蟈兒故作驚訝道:“餘大人,您也要參加競拍?”
此刻的餘天鈺雖身著便服,開口卻仍一副官腔,先對與會者扶危救困、憐恤孤幼的善行義舉,聲情並茂地感謝了一番,然後望向吳燕爾手中的朱漆頭麵盒,神色凝重道:“尋常百姓,尚且樂善好施,本官作為慈幼局總管事,自然不能落於人後,今願為‘道路無啼饑之童’,將多年積蓄傾囊相贈。”
吳燕爾嘴角微挑,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既如此,還有沒有人加價?”
眾人一來不想花錢冒險,二來也不敢同官員爭奪,全場一片靜默。
吳燕爾轉身朝郭蟈兒點點頭,對方會意,用扇子一敲桌麵:“成交!”
餘天鈺將握在掌心中的一卷紙鈔放到場麵桌上:“這是等價一千兩白銀的新界會子。”說罷伸手欲接漆盒,吳燕爾卻往後稍退兩步,淡然道:“餘大人不當場開盒驗看麽?”
餘天鈺微顯不悅:“不必了。”
“哎,這位大人,能否打開盒蓋給大家看看,以解我們的好奇之心呀?”沒念過書的阿虎,說話居然文縐縐起來。
“對啊,我這心癢癢的,今兒見不到盒子裏是啥東西,起碼三天睡不著覺。”
“餘大人,您就‘急民所急、想民所想’吧!”
……
阿虎周圍有好幾個人也跟著起哄架秧子,餘天鈺雙眉緊皺,瞪住吳燕爾,低聲喝道:“拿來!”
吳燕爾將朱漆頭麵盒緊抓手中,略帶譏嘲地看著餘天鈺,意思再明顯不過:我偏不給。
正在他倆僵持不下,眾人看得莫名其妙之時,突然從勾欄外跑進一個軍巡鋪的鋪兵,氣喘籲籲地高喊道:“餘大人,您家宅院走水啦!”
定民坊,東街的餘家大宅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伸頭探腦看熱鬧的閑人。
待得餘天鈺從北瓦匆匆趕回,進到內宅一看,火場乃是自己最重視的書房,原本緊鎖的門窗已被鋪兵們撞開,冒出濃煙滾滾。
餘天鈺情急之下,拔腳就要往裏衝,身後有人及時拉住了他:“餘大人,冷靜點,安全第一。”
“武捕頭,你怎麽也在?”餘天鈺回過頭,見對方竟是錢塘縣衙的捕頭武威。
武威大嘴一咧:“我帶隊巡街,正巧路過附近,遇上軍巡鋪的鋪兵,聽他們說在望火樓上瞭望到貴宅走水了,便迅速趕來撲救。我一想,雨停也沒多久,又不是天幹物燥,好端端咋會突然起火,莫非跟之前的無影蝶一案有關?便進來搜檢有無可疑之處。”
餘天鈺還真冷靜下來了,對武威的解釋半信半疑,但也不再堅持方才的冒險舉動。
火勢終於被完全撲滅,餘天鈺剛鬆了一口氣,忽見從書房中撤出來的,除了鋪兵們,還有兩個縣衙捕快。
看到這倆人懷中各抱著一個扁長鐵匣時,餘天鈺霎時臉色發白,心中怒道:什麽“正巧”、“突然起火”?陰謀,一切都是設計好的陰謀!
武威誇張地大聲道:“哎呀,這匣子都被火燎得烏黑變形了,趕快打開看看裏麵的東西燒壞沒?”
餘天鈺忍不住冷笑道:“裝模做樣!你們要的不就是這匣中之物麽?”
武威一愣,這時從院外跑進來一隊官兵,打頭者正是梁晨,他冷然道:“餘天鈺,皇城司接到舉告,你有貪贓之嫌,即刻起收監待審,家宅財產一律封查!”
入夜,錢塘縣衙大牢,一間單人囚室中。
餘天鈺倚牆而坐,雙眉緊鎖,似在琢磨著極為重大之事。
這時室門開了,牢頭恭敬地請進來一個人,餘天鈺抬眼看去,對方乃是他的堂兄——吏部侍郎餘天錫。
牢頭躬身退出室外,隨手將門虛掩上。
餘天錫深歎一聲:“天鈺,你糊塗啊,慈幼局的公帑,豈是可以覬覦的?我方才去見過趙侍郎,他說皇城司已然掌握了鐵證,除非你能退回所有贓款,尚有一線生機。”
餘天鈺淡然道:“所謂鐵證,便是武威派手下從火場中‘搶救’出來的那兩個鐵匣吧?我認罪服法,其他的無話可說。”
餘天錫皺眉道:“戶部度支司將慈幼局的賬目都稽核清楚了,你貪墨舞弊、中飽私囊,當然沒法再辯駁。現今他們主要想追贓……”
“什麽,隻是如此?”餘天鈺不禁驚訝道,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轉移話題,“那些銀錢,我全花費掉了。”
餘天錫惱恨道:“趙侍郎是看在史相的麵子上,才答應為兄,設法保你一命的。你竟還舍命不舍財,難道就不為芊芊著想一下?”
餘天鈺沉默不語,見他如此決絕,餘天錫氣得拋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吧”,便轉身推開室門,拂袖而去。
餘天鈺一動不動,雙目中卻隱隱有淚光閃動……
紀家橋,郭家小院。
夜色中,繁星滿天,涼風習習,郭蟈兒、八寶和武威圍著石桌而坐,一邊聊天一邊吃夜宵。
武威喝了一口流香酒,又伸手去拿盤中的鹵味,啃得津津有味:“郭班主,你們的廚藝太棒了,這些鴨翅、鴨脖子,臨安人一般是丟棄不吃的,沒想到經這樣一‘鹵’,味道真絕啦!”
郭蟈兒得意一笑:“那是,我和師哥以前閑著沒事,淨琢磨吃喝了,就說這鹵料,都是我倆親自研究配製的,可惜這個時代還沒辣椒,隻能用花椒,做不了香辣味的。”
武威好奇道:“啥叫時代?又是你們家鄉話?哎,那裏的風土人情一定很有意思,多給我講講唄。”
八寶一聽,趕緊轉移話題:“倒不如你倆給我講講餘天鈺的案子,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內情呢。”
武威大嘴一咧:“這完全是意外收獲,原本我找郭班主幫忙,是為了偵緝無影蝶,誰知查著查著,竟冒出了餘天鈺的貪贓案,這還多虧了吳娘子。”
八寶不解道:“此案跟她又有何關係?”
郭蟈兒微微一笑:“那天在慈幼局,吳燕爾教會了我一個詞兒——為善不仁。我早說過,愛唱高調的人不靠譜,果然這位餘大人便是又當又立的典型。”
“等等,”武威不懂就問,插口道,“啥叫又當又立?”
郭蟈兒剛要解釋,突然“咣當”一聲,虛掩的院門被猛力推開了,一個縣衙捕快衝進來,對著武威驚喊道:“頭兒,方才有人劫獄,餘天鈺被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