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老吾老，幼吾幼
第二〇六章：老吾老，幼吾幼
時光閃回到六月末。
臨安的夏日，驕陽似火，酷暑難當。
定民坊與八字橋交界處，兩座闊大宅院毗鄰而立，東乃施藥局，西為慈幼局，俱是官方開設的福利慈善機構。
這一日傍晚，紅日西墜，暑氣稍減，在慈幼局前院中，趙泠和海棠兒笑盈盈地將糕餅蜜餞、香藥果幹擺滿了長條石桌。
不遠的回廊下，郭蟈兒一邊狂扇著折扇，一邊抱怨道：“這天兒也太熱了，還是咱北方好，起碼涼快些。”
一旁的八寶乜眼看他：“你說話小心點，別被當作了‘北方’的奸細密探，再連累上我。”
郭蟈兒撇嘴道：“你想向海棠兒獻殷勤就算了，還非要把我拉來，受連累也活該。”
“你怎麽一點愛心都沒有？”八寶一指圍繞於長桌周圍吃著美味小食，說笑打鬧的幼童，“這些孩子雖然沒有父母親人，但對生活仍然很樂觀積極，一點點關懷就會令他們感到開心滿足。”
郭蟈兒眉梢微挑：“據曆史記載，慈幼局應該是宋理宗（趙與莒）在淳祐七年才創立的，看來咱倆曾推測的‘其他穿越者’，又讓這個南宋第一官辦孤兒院提前出現了。”
八寶笑道：“能給這些棄嬰孤兒容身之所，撫育成長，是天大的善舉，自然越早存在越好，你就別糾結曆史了。”
郭蟈兒一咧嘴：“是啊，如果沒有慈幼局，誰將當年被遺棄的小孤女海棠兒，‘撫育’成為今朝的大美女呢？你心懷感激來當義工，還真是‘義’不容辭！”
八寶白了他一眼：“就你怪話多……”
話音未落，突然天空狂風漫卷，烏雲密布，大雨傾盆而下。
趙泠趕緊招呼孩子們跑進大廳躲雨，八寶見海棠兒還在收拾石桌上的吃食，不顧淋雨奔去幫忙。
這時慈幼局外麵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郭蟈兒見此刻唯有他“清閑”，隻好舉著折扇擋頭，疾步跑去開了門。
大門外，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手中提著大竹籃，看見郭蟈兒一愣，隨即笑道：“原來是郭班主啊，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你。”
郭蟈兒也一愣：“姑娘認得我？”
對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郭班主，咱們先進去吧。”
郭蟈兒忙不迭點頭：“對，進去再說。”
大廳內，郭蟈兒幫那少女拎著籃子一起跑進來，趙泠見了，問道：“芊芊，這麽大雨你還過來？”
“我出門時，天兒還是晴的，”那少女蹙眉道，“誰知這雨說下就下，也沒個預兆。”
“俗話說‘六月天，孩兒臉’，變天快，也挺正常啊，”海棠兒微笑道，看向郭蟈兒放在地上的竹籃子，“餘家小娘子，你又來送食物啊？”
郭蟈兒眨眨眼睛：“餘芊芊……噢，想起來了，郡主在聚景園舉辦生辰會時，你參加過鬥草比賽，是宮廷隊的。”
餘芊芊抿嘴一樂：“郭班主，你終於記起我了。郡主殿下時常念叨……”
“嗯！”趙泠輕咳了一聲，“芊芊，慈幼局最近缺錢嗎？本郡主方才去後廚看過，都是糙米素菜，沒一點葷腥。”
她本是故意扯開話題，誰料正好切中要害，餘芊芊歎口氣：“殿下，這裏還真的快無米下鍋了！”
趙泠聽了，疑惑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餘芊芊剛要開口，一個年約五旬的中年男子從後堂走來，他身形微胖，神色謙和，對著趙泠躬身行禮：“殿下，還是由下官為您解答吧。”
此人，便是戶部員外郎兼慈幼局的總管事——餘天鈺。
見趙泠點頭應允，餘天鈺便麵帶愁容地訴苦了：近兩年來，臨安周邊各縣雨少多旱，又鬧蝗蟲，農家生活艱難，棄養子女之舉時有發生，慈幼局中的孤兒棄嬰日益增多，而賴以開支的，隻有朝廷所撥五百畝官田，又因前麵說到的幹旱、蝗災，收成微薄，早已入不敷出了。
趙泠雙眉緊蹙：“如此說來，還頗令餘大人為難了。”
餘天鈺鄭重道：“孟子曾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下官時刻謹記先賢教誨，願為我大宋昌盛和百姓安樂，傾盡全力萬死不辭！”
海棠兒也是在慈幼局長大的孤女，聽聞了這般窘況自然關切，轉頭對趙泠懇求道：“殿下，能否請求朝廷再撥發一些善款，以解此間拮據？”
趙泠搖搖頭：“慈幼局乃為官辦，又由戶部主理，本郡主豈可越俎代庖？況且救急容易救窮難，總不能一缺錢了就向朝廷伸手吧？”
“殿下，下官琢磨了一個法子，卻不知郭班主是否肯援手相助。”餘天鈺語氣從容道。
郭蟈兒聽見了，不由一愣：“餘大人想讓我們捐款？”
餘天鈺也搖搖頭：“現今雲起堂名滿臨安，追捧者眾多，本官打算舉辦一場籌募會，邀請貴班子義演，擴大聲勢。”
“當初雷峰塔遭受雷劈，我和師哥倒是牽頭辦過一次修塔籌募會，成效也還不錯，”郭蟈兒慢條斯理道，“可若為官方募捐，情況就複雜多了。再說隻辦一場，又能籌集多少錢？還是長貧難顧呀！”
趙泠不滿地瞥了郭蟈兒一眼，又對餘天鈺說道：“餘大人的這個想法挺好，本郡主支持，你盡管去籌辦。唉，人心的好壞，在關鍵時刻就看出來了！”
郭蟈兒明白對方在暗諷他，便一咧嘴，賠笑道：“我也沒說不幫忙啊，這事兒急不得，咱們從長計議嘛！”
夜深人靜，紀家橋，郭家小院中。
郭蟈兒和八寶對坐於石桌旁，乘涼聊天。
“哎，蟈兒，你以前可是很熱心公益的，方才在慈幼局時，餘天鈺想辦籌募會，邀咱幫忙，你咋推三阻四的？”
郭蟈兒端起一杯冰涼的雪泡豆兒水，喝了一大口，咂咂嘴，愜意道：“雖然身為皇城司的‘密察’不能見光，但冰井務給重要官員發福利——每人每天兩匣子冰塊，卻也沒忘了我。大熱天用來冰鎮飲料，真是太爽了！”
八寶皺眉道：“你別答非所問，我說正事兒呢。”
郭蟈兒放下杯子，慢悠悠道：“餘大總管那番‘老吾老’的慷慨陳詞，也太做作了，就算是演戲，‘台風’都過於誇張。喜歡唱高調的人，往往言行不符，我怕雲起堂被他利用呀。”
八寶一愣，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喃喃道：“唱高調？好像還真有那麽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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