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撰《雲集》寄情
第一八五章：撰《雲集》寄情
小包園二樓，包間內。
郭蟈兒和趙泠、海棠兒圍桌而坐，他動手斟滿了三杯碧洌的“藍橋風月”，笑道：“每回一喝這酒，我就想起《魂斷藍橋》了。”
海棠兒又好奇問道：“《魂斷藍橋》是啥？”
“噢，是我老家那邊流傳的番邦戲劇，”郭蟈兒神色忽黯，感慨道，“一出愛情大悲劇！”
海棠兒微微一笑：“郭班主真是才學淵博，番邦戲都懂，日後前途不可限量。是吧，郡主？”她這最後一句，則是對趙泠說的。
郭蟈兒不免好笑：看過外國電影，就能有前途了？
趙泠目光湛湛望著他：“郭雲麒，你對將來有何打算？難道一輩子說像生？”
郭蟈兒感覺她話鋒有點不對勁，心中謹慎起來，表麵卻淡然自若道：“我喜歡相聲啊，三輩子都說不夠呢。”
趙泠聽了，略顯失望。海棠兒見狀，忙笑道：“郭班主，你不但像生說得好，寫戲本子也是高手，今晚上演的《姊妹易嫁》中那句‘寧欺白須翁，莫欺少年窮’，簡直絕了，人活一世，理當發奮圖強啊！”
“那是，正所謂王侯……”郭蟈兒本想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忽地意識到在古代說這話會有造反之嫌，趕緊刹住了。
趙泠清亮的眼波瞟向他：“王侯什麽？”
“王侯都是天選注定，像我這樣的普通百姓，能做自己喜歡的事，並以此謀生，就知足了。”郭蟈兒隨機應變道。
趙泠麵露愁色，喃喃道：“就算當不了王侯，好歹也得謀個官身，一介平民怎麽行？”
郭蟈兒心說：我還真有個一官半職——皇城司密察，可惜見不得光。
海棠兒在一旁看著，實在起急，索性替主子發問：“郭班主，冒昧問一句，你今年貴庚？”
“二十一了，”郭蟈兒順口答道，繼而一怔，“問這幹啥？”
海棠兒微笑道：“聽八寶說過，你們在家鄉都未成親……”
這意圖就太明顯了，郭蟈兒趕緊把話頭往對方身上扯：“對，八寶確實單身，我給你倆做個媒？”
海棠兒白了他一眼，手按桌麵站起了身，邊往外走邊說道：“方才點的櫻桃酒，怎麽還沒給送來？我去問問。”
趙泠見海棠兒故意避開了，就暗自一鼓勁，對郭蟈兒直言道：“聖人娘娘要為本郡主擇婿，郭雲麒，你，來不來？”
“殿下要招郡馬呀？那我肯定……”郭蟈兒一愣，先是順口回應，話說到一半兒，由對方提及的“聖人娘娘”忽地聯想到，據《宋史》記載，宋寧宗此時身患重病，將會在閏八月丁酉日駕崩於福寧殿。現今已是七月中旬，離史彌遠勾結楊皇後矯詔另立新君的曆史巨變，為時不遠了！
他不禁思緒紛亂，話也不說了，直愣愣坐著，好似魂遊太虛。
趙泠哪知這其中緣由，追問道：“肯定什麽？”
郭蟈兒回過神來，掩飾地一笑：“我們雲起堂肯定來參加婚禮啊，還會奉獻一場精彩絕倫的演出，慶賀殿下覓得如意郎君。”
趙泠的臉色冷下來：“郭雲麒，你先走吧。”
郭蟈兒又一愣：“你不是請我吃夜宵麽？”
趙泠淡然道：“我想靜靜。”
郭蟈兒想耍個貧嘴，問“靜靜是誰”，但他一看對方麵冷如霜，顯然心情不佳，就硬把這一句咽了回去，訕訕地起身告辭了。
二樓走廊中，海棠兒拉住剛從另一包間裏出來的小過賣：“哎，我們點的櫻桃……”
旁邊關上的包間門又開了，一個身穿淡紅衫子的圓臉少女探出頭來：“誰叫我呢？”
海棠兒一愣，隨即笑道：“是洪家小妹啊，真巧了，我在問他要櫻桃酒，沒想到竟遇見了你！”
櫻桃本姓洪，與海棠兒早就認識，她雙眸眨了眨，閃身出了包間，反手將門關上，甜笑道：“棠兒姐姐，你跟郡主殿下來的？”
“嗯，我們剛在北瓦看完果家班的新戲，順便到這兒吃點東西，”海棠兒又問道，“你呢？”
“我……也一樣，陪侍大娘子看戲，然後來吃夜宵。”洪櫻桃遲疑了一下，才答道。
海棠兒略感奇怪，但也沒往心裏去，點了點頭，再叮囑小過賣趕緊送櫻桃酒過去，就轉身回了自己的包間。
進門一看，隻見趙泠一人孤零零坐著，海棠兒眉梢一挑：“郡主，郭雲麒呢？”
趙泠冷著臉，氣道：“走了！”
“呃，”海棠兒察言觀色，小心翼翼道，“你們談得如何？”
其實她這句問的完全多餘，倆人若是相談甚歡的話，郭蟈兒會這麽快就“走人”嗎？
趙泠一拍桌子：“別說他了，咱們喝酒！”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海棠兒還以為小過賣送櫻桃酒來了，誰知轉頭一看，卻是楊娘子搖著團扇，笑意盈盈地走了進來：“郡主妹妹，喝酒怎麽能不約上阿姐我呀？”
紀家橋，郭家小院。
西屋中，郭蟈兒仰臥床上，望著頂梁發呆。
八寶坐在桌邊，聽他講完了去小包園赴“夜宴”的經過，皺眉道：“你真傻假傻啊？趙泠的那句話，意思是你‘來不來參競擇婿’，誰問婚禮獻藝的事兒了？”
郭蟈兒歎口氣：“我聽她說起楊桂枝，便想到這位皇後跟史彌遠狼狽為奸，即將廢黜趙貴和，擁立趙與莒登基了。皇上都快駕崩了，她還結的哪門子婚啊！”
八寶沒好氣道：“這是兩碼事，你就說喜不喜歡趙泠吧？”
郭蟈兒忽地坐起身：“我本來沒意識到，可在小瀛洲，半天師挾持她時，我心從沒有過的驚慌，當時別說讓我跳樓，就是火海，我都會跳！”
“所以你就明白了——你喜歡她！”八寶嘴角微挑，“那今夜你還裝什麽？趕緊趁機表白啊！”
郭蟈兒擺擺手：“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你看這是什麽？”他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本書冊，封麵上題有倆字——雲集。
“這……”八寶來到床邊，拿在手中翻看起來，“這內容都是咱們穿越以來的經曆啊，你啥時寫的？居然都不告訴我！”
“唉，原本隻是寫著玩的，可在剛才我決定了，用它來記錄我將要做的，或許是這一生中最有意義的大事。”郭蟈兒目光熠熠。
他下地趿拉著鞋子，走到桌前，提筆蘸墨，翻開《雲集》，於空白頁寫下了四個端正穩健的正楷字：湖州救王！
八寶臉色變了，猛地伸手將這一頁撕下，就著燭火燒成了灰燼，語氣嚴峻道：“做大事可以，但千萬別犯低級錯誤！你看諜戰劇裏，有哪個特工寫筆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