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怒叛雲起堂
第一四六章:怒叛雲起堂
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郭家小院東屋裏,張山悄悄起身,穿衣下地,生怕驚醒了同屋的秦時月。
他出了屋子,關好門,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望著初升的朝陽,心中更加堅定了信念:夭夭,我絕對會讓你再見到這樣美好的晨光!
張山在路邊雇了一輛拉早兒的馬車,饒是他不住催促車夫加快速度,待得趕到清河坊時,也已經日上三竿了。
馬車停在了韋宅門外,張山跳下車子,結賬打發走了車夫,回頭一看,一個衣飾奢華的男子正邁出大門,門房在旁恭敬道:“大官人慢走。”
張山急忙奔上前去,攔住了對方:“您就是韋大官人……咦,是你?”
這大宅的主戶韋崖,竟然就是在太湖縣偎翠樓“競花會”之夜,出價五百兩銀子,跟張山爭陶夭夭的那個大豪客!
張山目瞪口呆,這時韋崖也認出了他:“你不是那個姓張的茶商麽?又來找我幹啥?”
張山賠笑道:“其實我是北瓦雲起堂的藝人張雲弓,是為了……陶姑娘而來的,希望你救救她。”
韋崖一愣,皺起了兩道濃眉:“原來跟夭夭有染,害得她打傷客人身陷無憂洞的混蛋,就是你呀!我還說咋那麽巧,也姓張呢?”
張山懇求道:“大官人,您在競花會的次日,就出巨資替陶姑娘贖身帶回臨安,必定也有真情,可不能眼看著她處於水深火熱中而袖手不管啊!”
韋崖重重歎了一口氣:“無憂洞為禍臨安多年,連官府都束手無策,我又有什麽辦法?再說我家大娘子,嚴令我不得再與夭夭有任何牽扯,她娘家的勢力太大,否則當初我也不會任由她把夭夭賣入倚紅樓了。我倒是聽聞雲起堂的背景不一般,你若真是對夭夭有心,就盡力想法子救她出火坑吧!”
張山垂頭喪氣地趕回北瓦時,都已過了午時,剛一進戲房,就見郭蟈兒黑著一張臉,將他的大褂拋了過來:“趕緊換上,登台!”
這一場,郭蟈兒逗哏,張山捧哏,使的活是《日遭三險》,本是段單春,他倆改成了“對口”來演。
郭蟈兒:我今兒說的這段笑話啊,不是現今發生的。
張山:那是啥時的事兒?
郭蟈兒:啥時說不準,反正是好久以前吧。在一個小縣城,新上任一個知縣。這個知縣沒到任的時候啊,在這個縣衙門裏頭,三班衙役大家都提心吊膽。
張山:這是為什麽呀?
郭蟈兒:因為新來個官兒,他要帶他三親六故、親戚朋友,‘呼啦”一下來上任,縣衙門人全刷下去,就用他的親戚朋友了。
可等這知縣到啦,縣衙門人這麽一瞧高興啦,這知縣沒帶別人,就帶著官眷。官眷也沒有外人,就是大娘子,還帶著兩個公子,大公子八歲,二公子五歲。
……
張山:那這知縣讓衙門裏的差役,找一個急性子、一個慢性子和一個愛占小便宜的人,究竟要幹什麽呢?
郭蟈兒:你別急啊,總之這仨人是給知縣找來了。知縣就給分工了,急性子當我的跟班兒,不耽誤公事;另外,我家裏有倆小公子,得找人看著……
張山:噢,這是給急性子找的活兒。
這句話一出口,聽過這段相聲的老觀眾就知道他說錯了,因為看孩子是“慢性子”的差事。
郭蟈兒略一停頓,就笑著補救了回來:一看你就不是當官的料,哪能讓“急性子”照看小孩呀,那得是慢性人,孩子怎麽磨,他也不著急,明白嗎?
張山的臉色一窘,幸好座兒們都佩服郭蟈兒的急智,沒起哄叫倒好。
郭蟈兒繼續道:至於愛占小便宜的,就在縣衙裏負責采買,無論買什麽東西,都由你去,因為能買的便宜呀!
……
郭蟈兒:愛小便宜的一看,掌櫃的進賬房了,四周無人,把這三尺六的大棺材蓋兒打開了,拿起一個小的來裝在裏頭……跑回了縣衙門,喊道“老爺,我買回來啦,您看看,三兩五,便宜不便宜?”
張山:孩子都死了,還在乎便宜不便宜?
郭蟈兒:就是啊,知縣看見大棺材,又罵道“廢物,買這麽大的幹啥啊?”
張山:裏邊還有個小的啦,閑裏置,忙裏用啊。大公子要再死啦!咱甭買啦!
又錯了!這句原本是郭蟈兒的詞兒,他給搶了,而且還說早了,中間跳過了好幾句。
縱然郭蟈兒天賦奇才,也不好找補了,因為這最後的“包袱”已經抖出來了。
張山的再次失誤,惹得看台上的座兒們議論紛紛,甚至有人拉長音兒喊了一聲“退票——”話音還未落,他卻猛地爆發了,把扇子往桌上一摔,怒喝道:“退什麽票?不想看滾蛋!”
這一下子,台上台下都驚呆了,一時間竟寂靜無聲。
郭蟈兒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張雲弓,你瘋了?上午無故失場,都是時月和建瓴替演的,剛才表演時又心不在焉,接連出錯,現在居然還敢對座兒無禮!”
張山分辯道:“我沒‘無故’,是去找人救夭夭!”
郭蟈兒氣道:“我跟你說過,戲比天大,不管有什麽事,都不能……”
張山怒道:“去你的戲比天大,夭夭就是我的天,沒有比她更大的事兒!要不是你嫌五千兩銀子太貴,昨兒就可以贖她出來了!”
倆人在台上的這一番激烈爭吵,不但看呆了座兒,就連在幕布後候場的八寶和秦時月、高屋也是驚詫不已,生怕他倆再動手打起來,趕忙跑到台前來勸架。
郭蟈兒氣得身子發抖:“我真是看走眼了,竟然會收你為徒。你藝德虧失,辱罵衣食父母,還欺侮師長,我現在就宣布將你摘字逐出門牆!”
張山冷笑一聲,當眾脫掉大褂甩在桌子上:“不用你逐,我自己走!從此後我跟雲起堂,再無瓜葛,兩不相幹!”
夜風呼嘯,暴雨如注,張山手裏緊握著一個酒瓶,步履踉蹌地來到了倚紅樓外,望著裏麵的紅燈綠影,聽著隱約傳出來的燕語鶯聲,回想起陶夭夭的音容笑貌,仰頭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狠狠地把空瓶砸碎在地,抹了下臉上的雨水,一步一步走向了無憂洞的入口暗渠……
暗渠外,搭著個透風漏雨的草棚子,一個衣衫破爛的流浪漢正躲在裏麵,張山走過來,扔給對方一塊銀錠,朗聲道:“今夜是你做接引人?我要下無憂洞,見無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