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第一四二章: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眼見凶神惡煞般的家奴們叫囂著奔來,張山急忙伸臂向前一擺手:“等一下,大娘子,有話好好說,動粗有失您的尊貴身份。”
楊娘子冷笑道:“想求饒?除非你跪地賠罪!”
“唉,你們這些女人咋都喜歡看別人下跪呢?”張山一撇嘴,心裏已然有了主意,“大娘子,我就是個混江湖賣藝的,萬一忍不住把方才這點破事兒編成話本戲詞傳揚出去,於您和韋大官人的名聲,可沒啥好處。”
楊娘子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話中之意:您是瓷器,我是瓦罐,硬碰硬看誰吃虧!
她還真怕張山添油加醋地編排韋家,隻得怒瞪了他一眼,拋下一句“算你狠!”就帶著婆子家奴憤憤而去。
張山這才鬆了口氣,叮囑陶夭夭:“等我走了,你趕緊關嚴院門,我怕她們再殺個回馬槍。還有,今兒的事要跟你家大官人說清楚,讓他保護好你。”
陶夭夭雙眸中淚光隱含,看著張山不說話,半晌才道:“大恩不言謝,至於乞巧會.……”
張山擺擺手:“我幫你不是為了求資助,乞巧會的事兒,你隨意!”說罷不待對方回應,甩著衣袖昂首闊步地走出了大門。
陶夭夭凝望著他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見了,才淡然地吩咐小丫鬟:“關門吧。”
兩日後的傍晚,華燈初上,北瓦雲起堂戲房中,張山剛換上大褂,準備和高屋登台,門簾一挑,秋旖旎的丫鬟小霜愁眉不展地走了進來:“郭班主在嗎?我家姑娘有事找他商量。”
郭蟈兒正坐在桌邊喝茶,聽了這話忙起身問道:“秋姑娘不會出啥事了吧?”
小霜撅著小嘴:“是夭夭姑娘出了事兒,她被韋家的大娘子賣入倚紅樓了……”
“什麽?”一聲大喊嚇了戲房裏的眾人一跳,隻見張山雙眼圓瞪,激動地把大褂脫了,往身旁的高屋手中一塞,“你先跟別人演吧,我得去倚紅樓一趟!”
郭蟈兒還來不及開口,就眼看著張山一撩門簾跑沒影兒了,他皺眉道:“這小子跑的還挺快,他知道倚紅樓在哪兒麽?”
高屋長歎口氣:“在太平坊,本地混江湖的無人不曉,這回可真麻煩嘍。”
郭蟈兒一愣:“為啥?”
高屋意味深長道:“因為太平坊‘下’不太平!”
待得張山一路狂奔,趕至太平坊時,已然夜色深沉,月掛中天,長街上人潮湧動,熱鬧非凡。
倚紅樓中,一片燈紅酒綠、鶯歌燕舞的風月景象,隻不過在二樓一間閨房內,氣氛卻略顯緊張,明豔照人的陶夭夭語氣決然道:“青樓這種地方,隻有出去的,沒有回來的,現今我重墮風塵,隻能怨自己命歹,但寧死也要堅守一條,隻賣笑,不賣身!”
倚紅樓的老鴇李媽媽強忍怒氣:“你裝的哪門子清高!那位光哥雖不是王孫公子,但在烈火幫裏也算得中等頭目,難道還配不上你?”
陶夭夭淡然道:“陪酒可以,其他免談!”
“呦,真有個性啊,我喜歡!”屋門被推開了,至尊賭坊的打手頭子——禿眉光哥,闊步走進,大笑道,“先喝酒也行,李媽媽,擺宴!”
很快,美酒佳肴就端上了桌。閨房中隻剩下了陶夭夭和光哥,她麵無表情地斟滿了一杯流香酒:“請喝。”
光哥不滿道:“你這是請我喝酒麽,連個笑模樣都沒有!我花錢來看冷臉子?”
陶夭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顯得嬌媚非常,看呆了光哥,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後伸手摟住美人的香肩,歪頭向她的粉腮上親去。
陶夭夭極力閃躲著,“哐當”一下子,一個矮小漢子踹開了屋門直闖而入,正是張山!
光哥大怒,一拍桌子,罵道:“哪個不知死活的……咦,張山,是你小子?”
張山緩了口氣兒,咧嘴道:“光哥,對不住,夭夭姑娘已經被我包了。”
陶夭夭一愣,迷人的桃花眼直直地望著張山,光哥見了,不禁醋意大發:“今兒是她頭一天掛牌子,你啥時包的?”
張山一笑:“方才。”
光哥冷哼一聲:“我比你早叫了她的局,凡事總得講個先來後到吧?”
張山淡淡道:“但逛窯子這事兒還真不講先後。”
光哥瞪眼道:“那講啥?”
張山嘴角微挑:“對鴇兒講金,對姐兒講心!論金呢,我給了李媽媽三倍的纏頭資,至於論心……夭夭,你選我還是選他?”
陶夭夭立時笑靨如花:“這春宵良夜,奴家自然是願與張公子共度啦!”
光哥氣得大喊了好幾聲“李媽媽”,那老鴇卻始終不露麵,他隻得站起身,惡狠狠地說了句“你倆等著!”隨即摔門而去。
陶夭夭忙喚來相幫(龜奴)清理了席麵,取了一副嶄新的食具,興致勃勃地拉張山坐下:“幸好那個禿眉毛的還未動筷子,菜肴沒吃殘。來,山哥,你嚐嚐味道如何。”
張山卻感覺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你可別這樣叫我,聽著太肉麻。”
陶夭夭眼波如水:“咱們待會兒都要同床共枕了,你還怕肉麻.……”
張山正喝了一口酒,差點沒嗆著:“咳咳,我那是騙光哥的,你千萬別當真。”
陶夭夭笑容漸失:“張山,在太湖縣偎翠樓,競花會那一夜,你根本是故意裝醉,因為當時我也整宿未眠,你偷偷看我時我知道。!”
“呃……”張山頗為尷尬,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陶夭夭冷冷道:“你既然對我沒意思,為何還要花費千兩白銀去競投?”
張山一咧嘴:“我說實話吧,當地葉家的案子你聽說過沒?我是為了幫忙查案……”
他把協辦葉家一案的經過,簡短截說了一遍,陶夭夭沉默片刻,才開口道:“在小瀛洲重遇你,我故意找茬,取消資助,就是想製造機會,引你去找我吐露內情。張山,我也說實話吧,你為了保護我,跟大娘子起衝突的那一刻,我,心動了,這輩子跟定你了!”
張山呆住了,半晌才道:“別,我就是個賣藝的,又沒才貌又沒錢……”
陶夭夭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我明白了,即便競花會是另有他故,你也可以假戲真做的,還有今夜,你依然拒絕,就因為嫌我出身風塵!”
張山歎息一聲,神色黯然:“我怎會嫌棄你的身份?我的娘親,生前也曾是一個淪落風塵的角妓(宋朝時稱風流貌美、才藝出眾的名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