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雨夜魑魅
第一三六章：雨夜魑魅
郭家小院，正屋裏。
“啪！”郭蟈兒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氣滿麵。
跟隨他進來的八寶被嚇了一跳：“這是咋了？剛才吃酒席時你挺高興的啊。”
郭蟈兒哼了一聲：“我那是不想掃大家的興，在強顏歡笑！”
八寶很少見他這樣生氣，不禁關切道：“出啥事兒了？”
郭蟈兒就把之前在小巷裏，和雲朗的談話複述了一遍。
八寶驚訝道：“原來你在西風洞裏撿回來的紅寶石，是雲朗短刀上所嵌。他是軍器監裏的行家，用土法製造一枚轟天雷確實不難，想來那顆寶石便是他藏身洞內引爆時，從短刀上脫落的。”
郭蟈兒憤憤道：“我真後悔當初沒有嚴詞拒絕，當了這個破‘密察’，如果這次爆炸有人枉死，我就是幫凶！”
八寶開解道：“你也是為了查案嘛，而且雲朗炸洞是他臨時起意，擅作主張，跟你毫無關係。”
郭蟈兒歎氣道：“自從答應了史彌遠，協助官府辦案那一刻起，我就被裹挾進這個朝代的爭鬥漩渦中了。真是自己的一小步，曆史的一大步啊！”
八寶看他一副略顯誇張的悲壯神色，忍不住好笑道：“也不至於‘曆史.……’啥的，你還沒那麽重要。”
“老鐵，你這話可紮心啦！”郭蟈兒一翻眼睛，手捂胸口做痛苦狀，“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八寶一咧嘴：“跟你逗著玩呢，咱們是親師兄弟，兩個人一條命，欺負你，我不怕被雷劈？”
他正說到這兒，突然聽得外麵天空中“轟隆隆”一陣巨響，竟是雷聲大震，隨之大雨傾盆而下，不由得瞠目咋舌，郭蟈兒嘴角微挑：“看見了吧？別亂說話，會很靈的！”
八寶忽地歎了口氣：“當初咱們就是在雷雨中來到這裏的，如果我說話靈驗，那希望今夜這場雷雨，能送你我回家！”
郭蟈兒聽了這話，心情也傷感起來，隻覺得天地廣闊，時空深遠，他和八寶就像兩葉扁舟，在命運的波瀾中顛沛起伏，渺小、孤伶、無助.……
宰相府的書房內，史彌遠靜坐書案之後，看著桌麵上的碎鐵片和紅寶石，雙眉緊皺，半晌才抬起眼皮，向站在下首的雲朗問道：“這樣說來，郭雲麒已然知道，西風洞的爆炸案是你所為？”
雲朗點點頭，恭聲道：“他十分憤怒，還跟我大吵了一番。”
史彌遠麵沉似水：“本相知道了，你今後做事須得多加小心在意，莫要再犯這種低檔錯漏了。”
雲朗麵有慚色，躬身道：“是屬下一時疏忽了，還請相爺責罰。”
史彌遠卻“寬容”地擺擺手：“這回就不追究你了，倒是郭雲麒，真沒令本相失望，他能將羅詢誘至假茶引交易地，敗露其罪，自投羅網，施計甚妙啊！”
雲朗略帶疑慮道：“可他和師兄八寶，總給屬下一種格格不入之感，異於常人。”
史彌遠卻淡然一笑：“非凡之輩必有非常之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相對自己的眼光，還是頗為自信的。”然後說暫無它事，就準許其告退離去了。
待他一走，史彌遠就將守候在門外的丁淩叫進了屋子，緩聲道：“方才本相與雲少監的談話，都聽見了吧？說說你的看法。”
丁淩邊在心中琢磨，邊字斟句酌道：“卑職感覺，雲大人此招甚是高明，可惜在行動時不慎留痕，被郭雲麒識破了。”
史彌遠麵沉似水：“那你再感覺，郭雲麒識破之後會怎樣？”
丁淩不屑地一笑：“他還能怎樣，頂多也就向雲大人吵鬧抱怨一下而已。”
史彌遠卻搖了搖頭：“不然，這姓郭的小子挺有個性，也挺有本事，本相也沒想到他能如此迅速順利地破案。”
丁淩心中微妒，試探道：“那這件茶案，就算徹底了結了？”
史彌遠聽此一問，回憶起當初羅詢通過趙汝述前來趨附攀交，他曾授意對方向龐正行賄，欲以此為把柄，脅迫出名‘中立’的龐正投入己方陣營，好將兩大財稅之一的茶課（另一為酒課）掌控在自己手中。沒料到突發假茶引一案，他派郭、雲遠赴太湖縣破案，龐正卻寧願自首請罪，也不向其妥協求助。
想到這裏，他怒氣陡生，冷哼了一聲：“自然是了結了，你還心存疑問？”
丁淩本來猜測交引鋪失火也與史彌遠有關，但此刻見對方麵帶慍色、情緒不佳，自是不敢言及此事，轉而道：“葉子茗一個普通茶農，竟然能潛伏在羅詢家中多日，還輕而易舉地偷取了賄……名冊，卑職懷疑是另有勢力介入了此案。”
史彌遠目光閃動，沉聲道：“本相也思慮過這個問題，但牽涉到朝中他派，則須得從長計議了！”
這時天空一道閃電劃過，雷聲轟鳴不斷，史彌遠原本惱怒焦慮的內心，在這電閃雷鳴中，卻漸漸平靜了下來.……
夜過三更，風雨仍未停歇。
一個身材單薄的少女，緊緊抱著懷中的包袱，深一腳淺一腳地在瓢潑大雨中孤獨前行，狂風刮過她清秀的臉龐，痛如刀割。
“撲通”一下子，少女踩到了小水坑裏，跌倒在地，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剛費力地站起身，就見眼前倏然冒出幾個人影，麵容慘白可怖，獰笑著向她飄忽而來……
再說雲朗出了相府，撐開油紙傘，走在積水漫漲的路麵上，天地間一片昏黑，除了他自己，大街上再不見行人。
忽然一聲驚恐的呼喊從前方不遠處傳來，雖然夾雜在風雨聲中，並不十分真切，卻觸動了雲朗敏銳的神經，他忙運起輕功，足不點地飛奔而去，隱約看見十米開外，好幾個形如鬼魅的身影在晃動著，待他趕到近前，終究晚了一步，四周空蕩蕩的，隻有地麵上的一個小包袱，證明了方才確實發生過什麽事情。
雲朗俯身拾起了沾滿泥水的包袱，搭眼看去，在青布外皮兒上，繡著一個小小的豔紅色“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