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四字聯音》說群口
第一一〇章：《四字聯音》說群口
第二天清晨，郭家小院裏。
剛到卯時正點，高屋和秦時月已經在八寶的指導下，開始練習相聲基本功了。作為班主的郭蟈兒早就製定了一整套“班規”，其中一項便是每日點卯，誤卯者除非有正當理由，否則記過處分。
八寶先檢查作業，讓兩位“師弟”背誦他前幾日教的貫口，高屋是當訟師的，嘴皮子厲害，把一段《報菜名》說得相當溜，秦時月則表現稍遜。
郭蟈兒在旁看見了，就笑道：“時月是唱雜劇出身，唱功了得，師兄你不如多教他一些‘柳活兒’（學唱的段子）唄。”
八寶想了想，對著郭蟈兒一豎大拇指：“因材施教？你這話在理，真不愧當過府學的教授啊！”
郭蟈兒嘴角微撇：“切，你就別調侃我啦！”
過了幾天，雲起堂又接到了演堂會的活兒，這回是給榷貨務都茶場提轄官龐正賀壽。
傍晚時分，郭蟈兒和八寶帶著高屋、秦時月來到了位於定民坊東側的龐家大宅，這裏臨近小河，鬧中帶靜。
壽宴要待戌時一刻才開始，龐家特地給雲起堂的藝人單開了一間屋子作臨時戲房。
秦時月和高屋也有份參演，他倆身著定製的改良版絳紗大褂，顯得神采奕奕，正在郭蟈兒、八寶的指導下對詞兒。
這時，主家的大小姐龐雪冬手搖紈扇，推門走了進來，對郭蟈兒道：“郭班主，你們準備得如何了？今兒可是家父五十整壽，慶賀節目不容有失。”
郭蟈兒行禮回應：“請龐小姐放心，我雲起堂視座兒為上.……玉帝，演出前絕對會排練妥當。”
龐雪冬點點頭：“我是那天在聚景園，見你倆給沂王郡主慶賀生辰的表演蠻有意思，才向家父提議請你們今晚來獻藝的，可別讓本小姐失麵子啊。”
郭蟈兒自信滿滿地笑道：“沒問題，您就瞧好兒吧！”
龐雪冬又仔細叮囑了幾句，就轉身離去了。
郭蟈兒鬆了口氣，他無意中一瞥，見門檻上有條淡粉色的絲帕，不禁一愣，隨即走到門邊撿起來，朝著八寶揚了揚手，說道：“這應是龐小姐方才出門時遺落的，我給她送去，你們先練著。”
郭蟈兒出了屋子，瞪大眼睛轉頭四顧，終於看到了龐雪冬纖秀的背影，他趕忙追了過去。
龐雪冬剛走到一小片桂花樹前，忽地一個黑影冒出，伸手便將她拽入了林中！
此時夜色已濃，郭蟈兒隱約看見這一幕險情，不及細想，幾個箭步衝到林子外，聽見裏邊傳出龐雪冬的驚呼聲，剛想衝進去救人，就聽得她喘息略定，奇道：“葉大哥，怎麽是你？”
而對方的回答卻是特意將聲音壓得極低，郭蟈兒一個字也聽不清，他正在猶豫要不要現身，就又聽到龐雪冬柔聲道：“葉大哥，許久未見.……”後邊的話，她也壓低了聲音，聽不見了。
郭蟈兒心想：龐大小姐平時言行倨傲，盛氣淩人，此刻對著那“葉大哥”卻這般的輕柔細語，倆人絕不會是仇敵，自己也就別多管閑事了。
他將絲帕往懷中一塞，輕輕“撤離”了桂花樹林。
待到戌時一刻，龐大人的壽宴開始。在賓客們的推杯換盞，其樂融融間，雲起堂的節目也正式開演了。
大廳正中，有龐家的下人抬上來一張紅木桌，以作演出之用。
郭蟈兒逗哏，八寶捧哏，高屋則站在中間“膩縫兒”。
郭蟈兒：這回咱仨使一塊“文哏”活兒。
八寶：這活容易。
高屋：就怕您不行（指郭蟈兒）。
郭蟈兒：我不行？那我出主意，你倆要能跟上來，明兒中午我請吃豐樂樓。跟不上來，你倆請我。
高屋（跟八寶竊竊私語）：瞧見沒，這位跑這兒找飯轍來了，咱得加把勁，吃他一頓！
八寶（對郭蟈兒）：行，我們應戰了，您出主意吧。
郭蟈兒：那就先說四字聯音吧。
八寶：什麽叫四字聯音？
郭蟈兒：就是每人說四句話，要合轍押韻；最末那句要把音都連上。比如一領細席，席上有泥；溪邊去洗，溪洗細席。
八寶：瞧這勁費的！你這怎麽講啊？
郭蟈兒：就是炕上鋪的席子，有粗的有細的；我這是“一領細席”。
八寶：二句呢？
郭蟈兒：“席上有泥”，沾上泥啦。
八寶：第三句呢？
郭蟈兒：“溪邊去洗”就是把席子拿到溪邊洗洗席上的泥。
八寶：四字連音呢？
郭蟈兒：就是“溪洗細席”。
八寶（對高屋）：他說的挺不錯，咱倆要贏有難度啊。
高屋：小菜一碟，聽我的！擦淨銅鑔，鑔上盛茶，官人細查，擦鑔查茶。
他這四句可沒按演出之前對好的詞兒說，而是腦中靈光一閃，臨場現編的，因為“壽星公”龐正是京師榷貨務的提轄官，主理榷茶，他便想著應個景。
果然此“現掛”效果奇佳，筵席上眾賓客紛紛拍掌稱讚，高屋不免洋洋自得，卻沒注意到龐正的臉上，閃過一絲慍色，隨即又恢複了常態。
但這瞬間的“失常”卻正好落在了八寶的眼中，不禁平添了幾分疑慮，隱隱不安起來。
郭蟈兒、八寶和高屋的這段群口相聲說完，秦時月就上場了，他表演的是太平歌詞裏的《福祿壽喜歌》，又名《報四喜》。
隻見他手拿玉子打出一串連環點，然後開口唱道：
“福自天來喜衝衝，福祿善慶降玉瓶。
福如東海長流水，恨福來遲身穿大紅。
祿星笑道連中三元，鹿叼靈芝口內含。
路過高山鬆林下，六國封相作高官。
壽星秉壽萬壽無疆，壽桃壽酒擺在中央。
壽比南山高萬丈，彭祖爺壽抵八百永安康。
……
”
郭蟈兒站在“候場區”聽著看著，不由得連連點頭，喜滋滋道：“畢竟是雜劇名伶啊，時月這剛一轉行，學了沒多久，就表演得似模似樣了。聲音洪亮、吐字清晰，更人式壓點（相貌好，能壓住場）台風正，咱雲起堂真沒收錯弟子啊！”
八寶聽了，雖沒接腔，心裏卻在嘀咕：時月是不錯，就隻怕另外那個會惹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