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三翻四抖·詐賣《清明上墳圖》
第六十章：三翻四抖·詐賣《清明上墳圖》
翌日上午巳時許，北瓦中格外地熱鬧，尤其是果家班的勾欄內外，人頭攢動摩肩接踵，一多半人都是昨日在豐樂樓聽了郭蟈兒和八寶那半段“像生”被吸引來的。
郭蟈兒躲在幕布之後不住地向外張望著，直到看見了身著常服的趙貴和與史彌遠，在十來個便裝侍衛的護衛下悠然而至，他的心才算安穩下來：“大魚”上鉤了！
巳時正點，籌募會準時啟幕，先由果班主和郭蟈兒、八寶上台致辭，感謝諸位看官的光臨捧場，然後“義演”開始。
演出以果家姐妹的說唱諸宮調、小唱開場，然後在座兒們的熱烈掌聲中，郭蟈兒和八寶昂然登台，開始了前一日那半場演出的後續。
郭蟈兒：咱們話接前言，說到智多星請“花冤錢”鑒賞的那幅畫，雨天看呢，畫裏的小孩兒就打著傘，晴天再看呢，畫裏的傘就被收起來了。有人認為這是在胡扯，那世上究竟有沒有這樣的奇畫呢？
八寶：我說沒有。
郭蟈兒：那咱們打賭。
八寶：你說有？
郭蟈兒：我也覺得沒有。
八寶：那還賭什麽呀？！
郭蟈兒：可這位“花冤錢”就相信了，死活要買這幅畫，智多星勉強點頭，要價一萬兩白銀。“花冤錢”又舍不得了，嫌價格太高，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用五千兩銀子把畫兒給買下了。
八寶：謔，真夠趁錢的！
郭蟈兒：花了這麽多的銀子，他得顯擺炫耀啊，就下帖子約親戚朋友吃飯，慶賀得到這張奇畫。他這請帖寫得特別：請客的日子沒準兒！哪天下雨，哪天來。為啥呀？就為了下雨的時候好顯出這畫兒的妙處來。
八寶：我咋覺得有點懸呢？
郭蟈兒：你的直覺很準，有一天下了瓢潑大雨，親友們都來赴約了……“花冤錢”把畫展開這麽一瞧，愣住了：外麵下著雨，這畫裏的小孩怎麽還把傘收著呐？他這個氣呀，冒著雨就去找智多星了.……人家還在等著呢，因為有說詞啊！
八寶：這還能夠狡辯呀？
郭蟈兒：……“誰讓您非要還價啊？我出價一萬銀子，您才給五千兩！”，“怎麽，差五千兩就不靈啦？”，“不是不靈，一萬兩銀子是應當買一套。”，“什麽叫一套啊？”，“一套就是兩張，一張打著傘的，一張傘收起來的。下雨的時候您看這張，不下雨您再看那張啊！”
“哈哈哈……”
“哈哈，真絕了！”
台下的看客們被逗得前仰後合，爆出了一陣陣哄笑聲。
至此，郭蟈兒和八寶借由《風雨歸舟》這段著名的單口相聲“拉客”成功，尤其是目標對象史彌遠也已入彀，與趙貴和並立在勾欄內戲台下，饒有興致地觀看了他們的表演。
接下來就是籌募會的“重頭戲”了，郭蟈兒高聲宣布：為夕照山雷鋒塔募集修葺款而舉行的義賣，正式開始！
按照郭蟈兒製定的規則，義賣采取的是“拍賣”形式，先定好底價，然後有意購買者競拍，每次競價增幅不低於15貫錢，即五兩銀子。
“開拍”之前，郭蟈兒先請淨慈寺的慧泓法師上台，對本次義賣進行“公證”，確認了籌募會的合法性與可靠性。
隨後便由郭蟈兒和八寶主持競拍，拍品還不少，有古玩、珠寶、玉器，西洋琺琅鍾表等等，都是烈火幫幫主熊三、五湖幫少幫主龍玉霆、回春堂名醫許庭春這些友人“友情提供”的，甚至小衙內高瞻還從家裏書房中悄悄“拿”來了兩件老爹的珍藏。
在郭蟈兒舌燦蓮花的“推介”下，台下的看客們興致高漲，喊價聲此起彼伏，一件件拍品順利地以高價成交。
義賣進行到了尾聲，最重要的拍品“壓軸”出場了。
隻見郭蟈兒和八寶在台上緩緩展開了一幅約有一尺來寬，近七尺長的畫卷，卷首題著五個字“清明上墳圖”！
眾人見了，不由得俱是一陣大笑，感覺這籌募會沒白來，竟能見識到如此“奇葩”的畫作。
但笑過之後，再仔細端詳，見這畫卷中的人物、景象、細節，都安排得合情合理，疏密、繁簡、動靜、聚散等方麵處理得恰到好處，達到了繁而不雜，多而不亂，還真有點名家之風。
郭蟈兒和八寶還特地走到戲台前沿作展示，務求令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隻見畫麵上呈現著一派鄉村景致，老幼婦孺們手提裝有祭品的竹籃，去往山腳下自家的墳地掃墓燒紙，祭拜先人。
這畫卷紙質泛黃，色澤古舊，看來頗有些年頭了。果然，在落款處，寫有“紹興十三年清明於臨安仁和”的字樣。
趙貴和與史彌遠所站的位置離著戲台挺近，郭蟈兒和八寶又特意地在他們這一側多“展示”了片刻。
趙貴和裝作無意地笑道：“這是高宗年間的畫作啊，距今也有八十來年了。想不到當時的墓地墳塋，會建在山腳下，真是可惜了這一大片平整方正之地。”
史彌遠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他看著畫中的山坳和土地，越看越眼熟，這不就是自己曾經微服去勘測過的那片大麥村農田麽？
這時就聽得郭蟈兒聲音洪亮地報出了這最後一件拍品的底價：五十兩白銀。
雖然《清明上墳圖》這個名字噱頭十足，但畢竟不是名人墨寶，畫的又是掃墓的內容，還開價五十兩銀子，因此並沒什麽人有興趣。
但這可難不倒郭蟈兒，他就是怕到時冷場，所以事先安排了幾個“托兒”混在人群中，幫著競價。
眼看著幾個“競拍者”將價格越喊越高，趙貴和對身邊的侍衛低語了兩句，那侍衛便高聲道：“我家公子出價二百兩白銀！”
眾人不禁嘩然，紛紛望向他們這一邊，史彌遠也略有些驚異：“想不到殿下會看中此畫，不過二百兩銀子是否虛貴了點？”
趙貴和神情自若道：“相爺，您日前饋贈的《奉命帖》，本皇子十分喜愛，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清明上墳圖》雖非名家之作，但也蠻有意趣的，又能為修葺雷峰塔略盡綿力，就買來送與相爺賞玩吧！”
史彌遠微微一怔：送給我的？
他自是不好推辭拒收，隻得拱手施禮道：“這真是.……多謝殿下賞賜，微臣愧領了。”
其實趙貴和已經看出來史彌遠對畫中的場景起了疑慮，但卻沒下定決心購買，於是便來了這一招“助力推動”。
看到這幅《清明上墳圖》終於“落入”了史彌遠手中，郭蟈兒和八寶互望一眼，兩人心意相通：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一路的鋪平墊穩，就等看最後的包袱是否能抖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