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小賊亦有小善
第四十三章：小賊亦有小善
令郭蟈兒失望的是，他並沒發現圍觀者中有可疑之人，再看那少女，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麵容雖清秀，身形卻較為瘦弱，穿著簡樸還稍顯土氣，像是個農家女。
這時在趙泠的詢問下，少女又抽泣著重述了一遍自己的遭遇：她名叫麥穗，家住仁和縣大麥村，隻因她爹被人打傷了，又引得肝病發作，臥床不起。
村裏郎中建議去請治療肝髒病症很有名的回春堂許大夫，可她到了回春堂一問，才知許大夫赴淨慈寺的清明佛會來了，便又不辭辛苦地趕來這裏，誰料錢袋竟會被偷走了，那裏邊可是給她爹延醫買藥的救命錢啊！
說著說著，麥穗竟然雙眼一翻，暈了過去，幸得海棠兒近在她身旁，手疾眼快地一把將其抱住。
“那小賊著實太可惡了！”
“是啊，太不像話！”
……
正當大家議論紛紛之際，就聽得有人說道：“請讓一讓，讓一讓，本寺方丈來了。”
隻見幾個僧人擁著一位神態莊嚴、目光睿智的高僧走了過來，圍觀的人們忙側身禮讓。
趙泠認得這位便是淨慈寺的主持寒雲禪師，於是上前見禮：“在下趙泠，見過禪師。”
寒雲禪師微微一愣，恍然記起：“原來是沂王郡主殿下，老衲還禮了。”
出家人自是不打誑語的，雖然寒雲禪師此言直接點破了趙泠的女兒身，但她絲毫不以為忤，仍是一臉謙恭之色。
寒雲禪師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麥穗，對海棠兒說道：“回春堂的許庭春大夫，正在羅漢殿的西配殿舉行為期三日的義診，就煩勞女施主將她扶過去，由許大夫救治吧。”
趙泠對海棠兒點點頭，還伸手幫她一起攙扶著麥穗向後院內的羅漢殿走去。
八寶對郭蟈兒道：“想不到許庭春會在這兒義診，咱們也去看看吧。”
對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八寶奇怪道：“你怎麽了？”
郭蟈兒見實在“搜索”不到嫌疑人，隻得一點頭：“走，去看看。”
此時淨慈寺中不是燒香禮佛的香客，就是遊山踏青的遊人，看急病不會來這裏，因此許庭春的這個“義診”針對的，隻是身有陳年舊疾的慢性病人，再則順便給眾人普及一些養生保健知識。
偏殿中很是清靜，許庭春剛給一位老大娘講述完老年人需要注意的大病前兆，就見從門外呼啦地湧進來好幾個人，當先是一男一女架著個雙目緊閉、麵色蒼白的少女。
許庭春忙起身幫忙將少女扶到窗邊的小榻上躺倒，經過診斷後，伸出右手將拇指屈曲為九十度，指尖切壓在她麵部的人中處，指力內收，力貫指端，從中間往上頂推，一緊一鬆地按壓。
麥穗終於悠悠地醒來了，她看著許庭春：“您就是許大夫麽？我爹，我爹病了，求您快去救救他……”她強撐著坐起來要下地，卻終是身子一軟，又倒在了小榻上。
站在一旁的海棠兒忙將麥穗的大概情況說了一遍。
許庭春微微皺眉道：“麥姑娘，你之前一路從仁和縣趕到錢塘縣我家的回春堂，又接著趕來這南屏山，導致勞累過度，又因錢袋被偷急火攻心而昏闕，現今身體和心神俱是虛弱之至，實在不宜立即走動奔波了。”
隨後跟進來偏殿的郭蟈兒提議道：“麥姑娘，不如你將令尊的病況描述一遍，讓許大夫推斷是否嚴重緊急，需要即刻趕去救治？”
許庭春聽了這話一轉頭，才發現郭蟈兒和八寶也在，有點意外道：“你們也來拜佛啊？”
郭蟈兒咧嘴一笑：“主要是來踏青賞景的。”
麥穗先將其父的病症說了一番，又含淚道：“我爹肝病發作是因為被打傷引發的，我怕那幫子人再來，實在放心不下……”
趙泠一皺眉：“是村裏惡霸打的？裏正怎麽不管？”
麥穗搖搖頭：“是烈火幫的，領頭的那人姓尚，很凶，裏正哪敢管？”
“我去，老熟人啊！”郭蟈兒嘟囔道，“手伸的真長，都跑仁和縣作惡去了。”
海棠兒忍不住道：“那就去告官啊，尚九霄還能連你們仁和縣的縣太爺也不放在眼裏？”
麥穗臉上忽現驚懼之色，低頭不語。
郭蟈兒又咧嘴一笑：“麥姑娘，你不用怕，這位便是堂堂沂王府的郡主，你們有什麽冤屈，盡管說出來，郡主殿下會為窮苦百姓做主的！”
趙泠沒料到郭蟈兒會來這麽一出，睜圓了眼睛狠狠瞪著他，對方卻還得意地扮了個鬼臉，差點沒氣死她。
麥穗聽了這話，就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掙紮著起身，撲通跪倒在地，懇求道：“求求郡主，救救我們大麥村的村民吧。那個尚九霄來收地，一畝隻給五貫錢。我們農戶就靠著種田為生，他們低價強買，被打傷的可不止我爹一人啊！”
趙泠秀眉緊蹙：“姓尚的買地作甚？難道烈火幫要轉行務農了？方才我這護衛說的沒錯，你們就去告官，找知縣陸遠上告。”
麥穗眼睛望著地麵，聲音雖低卻清清楚楚道：“他們就是替陸大人收地的！”
偏殿中一時間靜默無聲，就是有根針掉在地上，也絕對能聽得見。
氣氛簡直尷尬到了頂點，郭蟈兒心中冷笑：官霸勾結，這下子有好戲看了！
忽然窗外“哢嗒”一聲輕響，接著大家都看到一個人影閃過。
郭蟈兒立即轉身衝出殿門，四顧一望，看見窗台上放著一個青布小袋子。
他不由得一愣，走過去拿起一掂量，沉甸甸的。
郭蟈兒回到偏殿中，對著眾人搖搖頭：“沒追到人，隻有這個在窗台上。”
麥穗看見他手中的青布小袋，眼睛立即亮了，驚喜道：“這，這是我的錢袋啊，上麵的這束麥穗兒還是我親手繡上去的！”
“奇怪啊，麥姑娘，你快數數錢數對不對？”海棠兒催促道。
麥穗打開袋子點驗了一遍：“分文不少。”
郭蟈兒故意歎道：“看來這小偷一定是也知道了麥家的遭遇，良知未泯，就又把錢還回來了！唉，有時候啊，某些‘上等人’還不如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