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劉伶醉酒》慶佳節
第二十九章：《劉伶醉酒》慶佳節
翌日便是三月初三，上巳節。
因著怕驚擾白瑭靜養，每日清晨的後院點卯，楊大掌櫃都特地吩咐了暫停。
豐樂樓北麵比較僻靜的一段河岸邊，郭蟈兒和八寶正在吊嗓子練身段。俗話說“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得道容易養道難，他倆可是一天也不敢懈怠了。
郭蟈兒望著蒙蒙薄霧中的水光山色，長籲了一口氣：“哎呀，還是不用點卯好，練功可以從容些，還能多呼吸一會兒這早晨的清新空氣。”
八寶麵帶憂色：“也不知白管事好點了沒？我先回去看看……”
郭蟈兒安慰道：“昨兒大夫不是說無甚大礙嗎？況且他家娘子也過來留宿照顧了，你也別太擔心啦。”
八寶搖搖頭：“時辰也不早了，我現在除了打雜，還兼著賬房的差事，就先回去了。”
郭蟈兒卻留下又背了兩段貫口，打了一套功夫，眼見碼頭上漸漸喧囂起來，才邁步要往豐樂樓走，忽地有個年輕人上前把他攔住了。
郭蟈兒嚇了一跳，定睛看去，見對方莫約二十五六歲，外表文雅溫和，這才略鬆了一口氣：“請問閣下有何貴幹？”
對方謙恭道：“打擾了，在下許庭春，想請郭兄弟幫個忙。”
郭蟈兒一愣：“許公子認識我？”
許庭春微笑道：“在回春堂藥鋪見過一次，但郭兄弟應該沒留意我。”
“哦，”郭蟈兒打量著對方，“您是許老板的.……”
許庭春回道：“我是他的堂侄。”
郭蟈兒眨眨眼睛：“看來許公子是一早就在這裏等候了，卻不知要讓我幫什麽忙？”
許庭春拱手道：“在下想煩勞郭兄弟向一個人轉告一句話！”
豐樂樓後院的小廚房中，刁小刀正坐在木凳上做活，他手中的一把雪亮小刀子上下翻飛，片刻間一隻鏤花蜜瓜就雕刻好了。
郭蟈兒心說雖然這小子心眼窄愛打小報告，但是雕花擺盤的手藝還真不錯。
刁小刀把蜜瓜放到菜案上，瞥了一眼郭蟈兒：“你來幹啥？”
郭蟈兒四處張望：“你看見白家娘子沒？”
刁小刀朝裏間一努嘴：“在小灶上熬藥呢。”
郭蟈兒道聲謝，就進了裏邊的灶間，對著一位秀麗嫻雅的女子道：“娘子，有禮了。”
此女正是白瑭的續弦妻子夏翠蝶，她連忙回禮道：“您客氣了，請問有何事？”
郭蟈兒微微一笑：“我是這豐樂樓的過賣，姓郭。有人托我給您帶句話！”
上巳節是古代舉行“祓除畔浴”的最重要節日，人們結伴去水邊沐浴，稱為“祓禊”，後又增加了祭祀宴飲、曲水流觴、郊外遊春等活動。
雖然宋時理學盛行，禮教漸趨森嚴，此節日中原有的“愛情”元素漸漸衰微，但在少年男女心中，浪漫餘韻仍在，因而這一天出來相約遊玩的，竟有一多半是互有情愫的才子佳人。
到了午時飯點，豐樂樓裏人聲鼎沸、賓客如雲，南北主廊內歌姬舞伎聚集，散座包間樓梯通道處處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就連臨安第一花魁“秋水仙子”秋旖旎，亦被楊大掌櫃重金禮聘來，為“點花牌賣酒”的促銷活動擔任嘉賓。
一時間，樓中絲竹繞耳，燕舞鶯歌，絲毫不遜色於現代世界的頂級奢華派對，看得郭蟈兒和八寶不勝唏噓：世人隻見眼前這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又怎知狂瀾既倒、大廈將傾就在不久的數十年間？
“蟈兒、八寶，你倆也演一場吧！”楊大掌櫃找到正倚著二樓欄杆看熱鬧的他倆，“別說我不給機會，咱這豐樂樓的賓客非富則貴，可比你們在瓦子裏演出更加能名利雙收！”
郭蟈兒一想是這理兒啊！趕緊向楊大掌櫃連聲道謝。他跑回後樓院內的宿舍取來了表演用的各種道具，和八寶抬了一張桌子上場，簡單布置了一下，倆人就打起快板開始了圓粘（招徠聚攏觀眾）。
待得眾人的注意力都被清脆悅耳的花點和連環點吸引住，場內外漸漸安靜下來時，郭蟈兒和八寶鞠躬見禮、自報家門，略略墊話兒後就自然地入了正活。
郭蟈兒：我哥倆能在這兒表演很榮幸，因為要趕上“三佳”太難得了。
八寶：哦，哪三佳？
郭蟈兒：佳時——三月三上巳節；佳地——臨安第一大酒店豐樂樓；至於佳人——
八寶：怎不往下說了？佳人是誰啊？
郭蟈兒：一看你就沒眼力，這在場的小娘子，哪一個不是風姿綽約、花容月貌，全都是美女佳人呀！
此時在豐樂樓中飲酒玩樂的女子，縱非見慣風月之名妓，亦是性情灑脫直爽的“辣妹”，因而郭蟈兒也不怕這麽說會“唐突佳人”。
果然，他話音還未落，樓上樓下已響起一片俏語嬌音的歡笑聲。
八寶：你還挺能說會道，就是不知有沒有真學問了。
郭蟈兒：要不說你沒眼力呢，居然看不出我的大才來！
八寶：您都有什麽才呀？
郭蟈兒：別的不說，作對我最拿手。
八寶：謔，你要跟誰作對啊？沒人招惹你吧？
郭蟈兒：沒文化真可怕，吟詩作對的“作對”！
八寶：嗨，對對子啊。那我出個上聯，你給對一對？
郭蟈兒：盡管放馬過來！
八寶：咱在西湖邊上就說西湖吧——欲把西湖比西子，請對下聯。
郭蟈兒：我這下聯是——從來佳釀似佳人！
八寶：上聯是東坡居士的名句，這下聯.……
郭蟈兒：下聯亦是從其詩“從來佳茗似佳人”化用而來。
八寶：那為何要將“佳茗”改成“佳釀”呢？
郭蟈兒：你不懂了吧？咱豐樂樓可是十三大酒庫之首，在這兒對句當然要改茶為酒啦！
八寶：說到酒，我再考考你，這世上有一位酒神，又有一位醉侯，都是誰啊？
郭蟈兒：酒神杜康，醉侯劉伶，還有一段小曲兒《劉伶醉酒》為證呢！
說到這兒，郭蟈兒拿起桌上的玉子，打板唱了起來：
“混沌初分不計年，
杜康造酒萬古流傳。
這一日杜康正然門前站，
從那邊來了一位貪酒仙。
劉伶上前開言喚，
尊了聲：‘老兄，我要你聽言，
四大部洲我全走遍，
無一個酒家能叫我醉上一天。’
杜康聞聽哈哈大笑：
‘君子你不必口出大言。
我這裏賣的是好高粱美酒，
不醉你三年我也不跟你要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