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麵試全憑《報菜名》
第十三章：麵試全憑《報菜名》
“我請您吃南北大菜，滿漢全席：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
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臘肉，鬆花，小肚兒，晾肉，香腸.……
“.……清蒸八寶豬，江米釀鴨子……紅丸子，白丸子，溜丸子，炸丸子，南
煎丸子，苜蓿丸子，三鮮丸子，四喜丸子……三鮮魚翅，栗子雞，尖氽活鯉魚，板鴨，筒子雞！”
一進了豐樂樓大門，就是南北兩道主廊，本是風塵女子等待客人點花牌買酒的場所，此時不是飯點，空落落的沒幾個人，楊大掌櫃就在南廊隨便找了個位子，臨時麵試這位來應聘過賣的郭“公子”。
郭蟈兒也真不含糊，聲音洪亮、口齒清晰地將《報菜名》中這段足有五六百字的著名貫口一氣兒背了出來。
楊大掌櫃臉上的興趣越來越濃，點點頭道：“你這技藝倒是挺有意思的，不過報的菜名我怎麽大多沒聽說過啊？”
郭蟈兒順口道：“這些都是滿漢全席……不是，晚飯全席上的菜，北方菜，您自然不熟悉。”
楊大掌櫃一愣：“北方人晚上吃得這麽豐盛？”
“那個.……這是逢年過節開宴會的菜單，平日裏普通人家每頓飯也就兩三樣葷素。”郭蟈兒趕緊把話頭扯過來，“大掌櫃，您看我這能耐還成麽？”
楊大掌櫃遲疑道：“你畢竟是高訟師的朋友，來當個過賣是不是太委屈了？怎不直接找他幫忙去謀個高就？”
郭蟈兒微微一笑：“大丈夫能屈能伸，憑本事能力吃飯最踏實心安。大掌櫃您放心，我們絕不會令您失望的！”
這時一個管事已在對麵的北廊對應征者考核錄取完畢，過來稟告。楊大掌櫃沉吟片刻，終於鬆了口：“好吧，本樓招收的新過賣，就算你一個。”
郭蟈兒連忙稱謝，又問道：“那我師哥.……”
楊大掌櫃搖搖頭：“過賣的名額已然滿了。”
那個管事在旁邊插了一句嘴：“後廚倒是還少一個灑掃洗涮的小工。”
郭蟈兒立即表示他師哥八寶最擅長幹雜活，幹淨利索速度還快，硬是把這個差事也給爭取了過來。
待得他出了豐樂樓，對等在門口的八寶把經過一說，對方不滿道：“你怎麽也不問問我的意見，就擅自做主？”
郭蟈兒嘻嘻笑道：“咱倆能守在一起這多好，祝賀你啊！”
八寶冷哼一聲：“祝賀啥？祝賀我山長水遠穿到南宋來洗碗？”
郭蟈兒伸臂摟住八寶肩頭：“別生氣啦，艱苦隻是暫時的。咱們趕緊回雲來客棧收拾包袱結賬，搬來這‘五星大酒店’的免費員工宿舍吧！”
夕陽西沉，絢爛的晚霞映紅了天際，落日的餘輝灑照在湖麵上，隻見金波粼粼，令得湖光山色愈發地魅惑醉人。
豐樂樓在嘉定年間，早已被收作官庫，成為了官辦大酒樓，亦是臨安十三大酒庫之一。
主樓重簷兩層，底層前伸出回字形五開間平屋，三麵皆窗，中為天井，建於出水的平台之上，仿若從碧波中湧出。樓右側月池邊，設有秋千架和梭門（踢球的球門）。
至於“工作人員”的居所，則在後樓院內的東南角，是一長溜齊整的平房，原本是四個人一間，分到郭蟈兒和八寶時，隻剩下一位跟他們同屋的——廚工刁小刀。
別看這小廚工年紀不大，人卻傲氣得很，郭蟈兒含笑跟他打招呼，他神色冷淡地點了下頭，眼皮都懶得抬。
八寶怕郭蟈兒發火，連忙把他拉出門外。郭蟈兒嘴角一撇：“放心，我不會跟他吵的，有失身份！”
八寶寬心一笑：“那就好，還有，我也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從明兒起咱們就要接受培訓，然後正式上崗了。我想趁著今兒還有小半天時間，再去北瓦看看。”
郭蟈兒一愣：“如今在這豐樂樓站穩腳跟是首要任務，賣藝掙錢的事兒不急吧？”
八寶居然有點不好意思，郭蟈兒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笑道：“其實你這幾天還一直都在琢磨那個酷似安然的姑娘吧？行，咱現在就去，看看還能不能有緣分再遇見她！”
夜幕初降，臨安這座數百年前的不夜城，依舊人流穿梭、生意不絕。作為遊樂業的“龍頭”，北瓦中更是彩燈如晝，熱鬧喧囂。
八寶一邊走一邊左顧右望，卻始終未見“心上人”芳蹤。他也隻是想碰碰運氣，對方怎會這麽巧就在今晚此刻又來遊玩？
八寶有點氣餒了，正好路過一個賣幹果子的小攤兒，他向來愛吃甜食，看見攤子上的嘉慶子、林檎幹、櫻桃煎等蜜餞實在誘人，就忍不住停下來挑選，忽覺有人靠近自己卻又瞬間離開，他不禁往腰間一摸，塞在腰帶裏的小荷包不翼而飛！
八寶急忙轉頭望去，隻見一個眼熟的背影竄進了人群中，他來不及再等走在後麵的郭蟈兒，拔腿就向前追去。
這回八寶跑過“半馬”的功力可算是顯現出來了，足足追了半個園子都沒被對方“脫鉤”，終於在一座表演傀儡戲的勾欄旁邊空地上，將那小偷給逮住了。
想不到對方居然惡人先告狀，雙手抱頭往地上一蹲，撕心裂肺地大喊：“救命呀，打人啦！救命呀……”
來瓦子裏閑逛的都是無聊人，最愛看熱鬧，就算他們不知道後世那句“生活往往比藝術更加狗血”的名言，但是眼見有真人打架，誰還會在去看那假偶戲？立時呼啦一下子全都聚在了八寶和小偷的周圍，把個傀儡戲班的班主氣得半死。
八寶揪著小偷的衣領不鬆手，想拉他去找瓦子的管理人員，對方卻死賴不起，扯著嗓子幹嚎。
八寶見碰上了個“滾刀肉”，正在氣惱卻又無可奈何之時，就聽得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響起：“錢小聚，這個月你可是第三次了！”
八寶的心髒“撲通通”地加速跳動起來，他抬眼望去，從人群中走出來一位高挑纖麗的年輕女子，白皙的皮膚在月光下仿若玉色，一張清水芙蓉麵令他縱是穿越了再長遠的時空也絕不會忘懷。
八寶的眼角不覺濕潤了，喃喃道：“安然，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