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黑獄好聲音
第三章：黑獄好聲音
郭蟈兒掃視牢房，看到在牆角倚靠著一個蓬頭垢麵的犯人，身前地上空空如也，看來瘦子後拿的湯和餅就是這個人的。
郭蟈兒見這人氣色很不好，嘴唇也都幹裂了，就端著自己的那碗菜湯走了過去，蹲下身子對他道：“你喝點吧，這人啊不吃飯還能熬幾天，不喝水可不行。”
對方接過碗，仰頭幾口就喝了個幹淨，低聲道：“多謝了，小兄弟貴姓？”
郭蟈兒一笑：“我叫郭蟈兒，大哥您尊名？”
對方緩聲道：“叫我老三吧，方才贈湯之恩，來日我必當回報！”
郭蟈兒道：“一碗菜湯而已，不用記在心上。”
老三搖搖頭：“昔日漂母飯信，信後以千金為酬，古人尚如此，我又怎能負恩忘義？”
郭蟈兒見此人竟自比兵家四聖之一的淮陰侯韓信，也委實太自負了，不由得一愣。
正吃喝得起勁的瘦子譏笑道：“小子，你這是剛進來，還能救濟別人，就不知過兩天你餓成他這樣了，會有誰來救濟你呢？”
郭蟈兒冷笑著剛想回懟瘦子兩句，忽見老三呆滯的雙眼中突射出陰鷙寒光，卻又一閃即逝，不禁心中暗驚：這個人，也絕非善茬！
他目光一掃，見牆角壁上有塊凸出一些的磚頭，就伸手一下子摳了出來，瞟到空出的小洞裏有根小竹管，不由得微微一怔。
倚靠在旁邊的老三佝僂的身子瞬間一挺，手掌緩緩抬起，郭蟈兒卻不理會，拿著磚頭轉身就朝瘦子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
瘦子一驚，色厲內荏道：“咋著，你小子還敢動手？”
郭蟈兒嘴角微揚：“君子動口不動手，怕各位光是吃喝沒意思，特地說上一段三國故事，好下飯！”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五霸七雄鬧春秋，秦漢興亡過手。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後人收，”念到此處他把磚頭當做醒木，往破木桌上一摔，“說甚龍爭虎鬥！”
一首《西江月》定場詩念罷，郭蟈兒就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話說漢高祖劉邦斬蛇起義，建基立業，一統了天下，傳位到了東漢後期，桓帝劉誌即位。劉誌很年輕，在當時啊，是外戚專權.……”
瘦子目瞪口呆，不知郭蟈兒這是鬧的哪一出？可對方這評書說的實在是好，連元天黑在內的其他幾個犯人，聽著聽著就被吸引住了，連飯都忘了吃。
“.……劈！啪！噗！誒喲，把這督郵打的是狼嚎鬼叫直喊救命。誰救他呀，他那天使軍呢？不知道全鑽哪兒去了。正在這工夫就打那館驛旁邊小巷之中急急忙忙走出一個人來，誰呀？”說到這兒，郭蟈兒忽地閉口不言了。
幾個犯人聽到張飛把督郵暴打一頓聽得正起勁，見他停住不說了，不禁起急道：“哎，到底是誰啊？”“你小子別賣關子啊！”
這就是評書裏的“扣子”了，郭蟈兒微微一笑：“各位，我這段書說到這兒，該開杵門子了。”
大家一愣，元天黑問道：“啥叫杵門子？”
郭蟈兒笑道：“就是請您們打賞一下。”
元天黑不滿道：“你還沒講完，打賞個啥！”
郭蟈兒一撇嘴：“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世上哪有這種便宜事兒？”
“就是，”八寶在一旁幫腔道，“正所謂食不飽力不足，諸位要是不想往下聽了，我們哥倆就繼續餓著！”
元天黑皺起了眉頭，無奈地把桌上兩個炊餅拋了過去。郭蟈兒拿起來和八寶一人分了一個，又盯著瘦子：“勞駕你也把搶來的飯食還給人家吧。”
瘦子剛要發怒，就見元天黑對他瞪眼道：“老子都還了，你還想不還？”
他隻得不情願地把一份菜湯和炊餅端給了老三。
郭蟈兒三兩口吃完炊餅，又喝了半碗菜湯潤潤喉嚨，就又把磚頭一摔，講了起來：“來人便是劉備劉玄德……說著話，玄德吩咐人，到衙門裏，把印信拿出來了，往督郵頸項上這麽一掛。然後帶著二弟雲長、三弟張飛，揚鞭策馬而去！
“那他們兄弟三人這是要投奔何方呢？欲知後事如何，”郭蟈兒再用力把磚頭往桌上重重一摔，“且聽下回分解！”
“好！”“不錯，帶勁！”犯人們紛紛叫好，都還意猶未盡。
元天黑也一豎大拇指：“你小子有兩下子，講的這玩意跟瓦子裏的‘說話’有點像，不過可比他們的好聽多了。”
郭蟈兒知道這南宋臨安府的“瓦子”，是賣藝人的聚集地，相當於老北京的天橋，就很感興趣地問道：“你們這兒的瓦子在哪裏？”
元天黑說道：“那可多了，大大小小有二十來座呢。最大的是北瓦，就在城北的眾安橋……”
這時就聽得腳步聲響，原來是牢頭親自來了，吩咐跟隨的獄卒開門，對老三道：“你可以出去了。”
老三一怔，伸手想往旁邊牆上的那個壁洞裏摸，獄卒過來一把拽起了他：“別磨磨蹭蹭的，快走吧！”
老三被獄卒推到了牢門邊，他猛一轉頭，似是還想回去，牢頭起疑道：“你幹嘛？”
郭蟈兒見狀，像是隨意地溜達到牆角，往地上一坐一倚，擋住了那個小洞，笑道：“這地兒不錯啊，靠著還真舒坦，以後就歸我了！”
他特地把“歸我”倆字還說得重了些。
老三深深地盯了他一眼，拱手說了句：“兄弟保重，日後必定相見報答。”就轉身出了牢門，跟著獄卒走了。
郭蟈兒將一隻手背在身後，摸到了壁洞裏麵的小竹管，再聯想起老三的那句話，心中明了：這東西對老三來說必是相當重要的物件，他一定會再來找自己的。
八寶趕忙著過去問正在鎖門的牢頭：“請問我和我師弟的案子，啥時審？”
牢頭瞟了他一眼，淡淡道：“縣尊大人這幾天沒空，等著吧！”
見牢頭也走了，八寶滿懷憂慮地走到牆角，對郭蟈兒道：“蟈兒，你說咱倆咋辦啊？”
郭蟈兒慢悠悠道：“急啥？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安心待著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