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故意為之
北慕寒臉色一寒,目光落在說話的女人身上,他好似識得她,曾是北敬天以前比較寵愛的一個妃子,隻見她一襲華美宮袍,本應妝容精致的她此刻顯得多少有些狼狽,額前有幾縷發絲淩亂貼著,隻一雙眸子閃著悲憤的光芒。
北慕寒眼神微眯,靜等著她的下文,那妃子觸到北慕寒微寒的眼神時,心下驀地泛起一陣寒涼,然而若是就這般妥協,定是必死無疑,賭一把或許尚有活下去的機會。
深吸一口氣,那妃子大著膽子道:“我與諸位姐妹正值大好年華,多數膝下有幼子,若是母親死了,讓那些可憐的幼兒可怎麽活!且皇上無故突然暴病身亡,我們信,但傳到外麵,別人可不那麽想,他們會以為這是有人蓄意謀害皇上,妄圖奪取這天翎江山,而王爺您要我們陪葬,難道就不怕悠悠眾口說你是故意而為麽?”
那妃子話音一落,在場眾人均不禁暗自為她捏了一把冷汗,她話裏的意思分明是指北敬天的死與北慕寒有關係,而要後宮妃嬪殉葬是北慕寒為了斬草除根。此等話,簡直大逆不道。
果然,眾人隻見北慕寒的臉色頓時鐵青起來,幽邃的眸子裏仿佛結了一層冰晶,目光冷冽如刃。
長長的沉默仿佛是漫長的一個世紀,這個時候無人敢說話。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有意指本王?”北慕寒冷冰冰的聲音緩緩溢出,穿過廳堂,一字一句砸進眾人耳中。
那妃子臉色陡然微變,辯解道:“並無此意,隻希望王爺能看在後宮幼兒的份上,放我們姐妹一條生路。”那妃子的語氣不再有先前的悲憤,平靜的帶著一絲悲涼的味道。
北敬天活著的時候,她們是帝王的女人,身份地位尊貴無比,享盡了世間風光無限,然而一朝君亡,她們的命運如同從天堂跌入了地獄,沒有人會念著她們昔日的榮光而有半分憐憫。
就如此刻,哪裏會有人願意站出來替她們說一句話。
許是那妃子的態度使然,北慕寒鐵青的臉色稍稍有些緩和:“皇上仙去,自古便有妃嬪殉葬的規矩,可你的話也不是無一絲道理,既然你們不願殉葬,那就讓宮女殉葬,無論如何也不能失了禮數,但你們畢竟曾是皇上的女人,就都住在幽和宮罷。”
那妃子聞言,身子陡然頹坐在地上。
幽和宮,不是冷宮,更勝冷宮。被打入冷宮尚且有翻身的可能,但一入幽和宮便再無出頭之日,那裏是先皇遺妃的歸宿,夫君不在,她們就等於沒有了盼頭,注定要在幽和宮孤獨終老,了此殘生。
然而可悲的是,苟且活著總歸比死了的好。
如是念著,那妃子泛白的唇瓣忽的扯起一抹慘然的笑。
北慕寒料理完北敬天的身後事,已經是日上三竿,禦書房外的大臣仍跪在原處,灼熱的太陽照得他們的額上隱隱有發涼的汗珠。
墨雲肆站在一眾大臣身後,雙眼隨北慕寒來回移動,見他出來,忙的上前護住。
北敬天一死,天翎國沒了皇上,但國不可一日無君,這下一任皇帝的人選自然是所有人最為關心之事。
“如今皇上不幸早去,臣等悲痛萬分,然,國不可一日無君,王爺乃是皇室正統,皇子尚且年幼,故臣以為,王爺理應為國著想,繼承皇位。”
一眾朝臣中,忽的有聲音傳出。
這聲音聽起來倒是有幾分熟悉,細細想來,此人不正是朝中一品大員,北敬天曾經的左膀右臂。
他在朝中的影響力向來不容小覷,此番話音剛落,便紛紛有大臣應和。
墨雲肆見此情形,不由心道:想來真如所料,北敬天死了,這些大臣就該另找靠山,王爺的身份在天翎國毋庸置疑,是最有資格和能力繼承皇位的人,隻是蕭不思的話……若真讓他說中了,豈不是王爺又要身臨險境了?
盡管一片朝臣異口同聲欲讓北慕寒繼承皇位,但北慕寒並沒有開口應下,沉默良久,決定與一眾大臣到內閣議事。
王府內。
蘭諾心裏擔憂,坐立不安,蕭不思也少見的來回踱著。
廳堂裏茶香滿溢,卻拂不去蘭諾眉間憂愁,見蕭不思來回踱步,心裏越發不安起來。
“師父對北敬天暴斃一事有何看法?”
蕭不思聞言,陡然頓住腳下步子,淡聲道:“情況不明,但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而為,昨晚王爺曾去禦書房與他相見,也許王爺便是他最後一個見過的人。”
蘭諾身子一頓,清眸裏有一絲詫異閃過:“師父這是什麽意思?”
蕭不思徐徐轉身,雙眼直視著蘭諾,反問道:“我的意思你不明白麽?”
昨晚北慕寒去禦書房見北敬天,今日一早就傳出北敬天突然暴斃身亡的消息,若說二者毫無關聯,隻怕無人會信。
“不!”蘭諾急忙搖頭否定道:“不可能是王爺,即便王爺再恨北敬天,也不會做出這種事。”
他從來不是個會讓仇恨控製理智的人。
蕭不思見蘭諾這般反應激動,不禁微歎了口氣:“我也相信與他無關,但悠悠眾口難堵喲。”
北慕寒與北敬天之間的宿怨,朝中大臣許多人都知道,而如今北慕寒剛一回宮,北敬天就暴斃身亡,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但說到底,皇家風雲變幻無常也是常事,隻怕沒有人願意為了已經死了的北敬天鳴不平,隻會巴不得攀附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北慕寒。
“不管別人怎麽說,我都堅信北敬天的死與王爺無關。”蘭諾定定看著蕭不思,目光堅定。
蕭不思望了眼屋外明媚的日光,朗聲道:“這個時辰,也該有決定了。”
內閣議事處。
朝中重要大臣如數到場,一方麵是如何處理北敬天的身後事,另一方麵,自然就是皇位的新人選。
雖然北慕寒並無做皇帝的意願,奈何朝中大臣的意見出奇一致,北慕寒終究應下聲,畢竟,天翎國是他北家的天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臣朝拜,聲勢浩大。
北慕寒端坐在龍椅上,眉宇間透著帝王的威嚴。站在外頭的墨雲肆聽見眾臣朝拜的聲音,先是微微一愣,後不禁彎起了嘴角。
天翎國沒有了北敬天這個禍害,也算是天翎國百姓的福祉。不但如此,如今北慕寒坐了這皇帝,相信這天翎國在他的治理下定會越發興旺。
一天之內,接連兩道聖旨驚呆了京都所有百姓。
三日後,為北敬天舉行國葬,七日後,北慕寒登基為皇。
聖旨一下,朝中上下忙做一團,籌備國喪的同時,也須得加緊準備登基大典。
月夜清朗,窗前月光下,蘭諾伏在北慕寒錦衣華袍上,目光溫柔如水,丹唇輕啟,幽幽地道:“從今以後,你就是至高無上的皇上了……”
聲音溫軟如煙,絲絲嫋嫋飄入北慕寒耳中。
微弱燭火下,他目光微閃:“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後,你可高興?”
清潤如玉的聲音陡然撞入胸口,蘭諾眼角浮起一抹清淺的笑意:“自然是高興的,你是王爺,我是你的王妃,如今你是皇上,便封我為皇後,試問這樣的從一而終,有那個女子會不高興呢?”
北慕寒聞言,微涼的薄唇不禁微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日後貴為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可不許太任性了喲。”
北慕寒這句話像極了教訓小孩子的語氣,蘭諾聽罷,忍不住低笑出聲來,然而笑容還掛在嘴角,眼底卻沾惹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她又念起了鬼穀師尊的話,他們這樣快樂的時刻還會有多少呢?僅僅三年麽……
蘭諾背對著北慕寒,北慕寒隻聽見她的淺笑聲,並未見她臉色微變的模樣。
“想來上天對我不薄,竟遇見了你這般叫人牽腸掛肚的人兒,你我曾希望隱居田園,卻無奈世俗逼迫,不過即便當了那皇帝又如何,我一樣待你如初。”
北慕寒兀自說著自己的肺腑之言,蘭諾隻覺心頭一股接著一股的暖流劃過,喉嚨裏像有什麽東西卡住,片刻,隻默然點了點頭,心下卻是更堅定要早日找到神級高手或是神獸內丹以解北慕寒體內的寒毒。
而白日裏蕭不思的話她不想去追問北慕寒,北敬天的死與他有沒有關係又如何,北敬天本就死不足惜,隻怕是上天都看不過去。
見她沉默良久無言,北慕寒俯身,貼在蘭諾耳際,輕聲問道:“諾兒累了麽?”蘭諾聞聲,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裏情緒,嫣然道:“這幾日朝中事務繁多,倒是王爺要早些休息了。”
話一出口,又好似意識到哪裏不對,忙的改口道:“一時還不習慣,以後要喚你皇上了,哪裏再能繼續喚你王爺。”
北慕寒笑望著她,王爺也好,皇上也罷,都是她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