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虛無妄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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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幻的女子以手背托起下巴,模糊之中隱約可見其笑意:“沒有什麽好提防我的。因為以我的實力,實在是沒有什麽必要和你玩這些把戲呢。”
話音剛落,不過是一道投影,其上卻忽然爆發出了無與倫比的強大氣息。麵對這股從未感受過的恐怖氣息,“滄海一粟”都無法形容淩墨非在這片氣息之中的渺小,或許隻有“混沌一塵”才可堪堪而論。
這片浩瀚若虛無無垠的氣息**,隻需微微蕩漾,便可將淩墨非碾壓成齏粉。
好在女子把這股氣息掌控的很好,隻是略微展示便收回,並未傷及淩墨非分毫。
即便如此,淩墨非也是半身冷汗落下,心中震感不已:“我分明都已經見過命境的強者了,那應該就是混沌之中的巔峰了。那麽眼前之人,又為何……隻是一道投影的氣息便超越了命境?難道……”
就在淩墨非內心震撼之時,女子卻是努了努嘴,沒有任何要掩飾的意思,光明正大地說道:“能夠到現在意識都還沒有徹底迷失,真是令人驚歎。若非是要問心,我也不願在這裏浪費那麽多的時間。罷了罷了,既然如此……”
女子的話似乎沒有的結局,而淩墨非聞言卻是心頭一緊,立即便後退兩步,橫執星辰所化長劍在手,目光死死地鎖住了女子的投影,高聲而呼:
“你要做什麽!”
女子的虛影全然模糊,但這一刻,淩墨非卻是很清晰地見到了那投影的麵龐之上,出現了毫不遮掩的惋惜。
還未等淩墨非對此有任何動作,一股仿佛不屬於這片世界的恐怖力量便憑空降臨,而後扭曲了時間、空間,使得一切都化作了原來的模樣——虛無的虛無。
淩墨非好不容易才蘇醒的意識,就好像才將腦袋探出井口的幼蛙,立即便被一雙大手重新丟回井底一樣,再度消沉。
於是,星光再次被卷土重來的“陰雲”所籠罩了,夜幕之中又成為了漆黑的一片。而一尊行屍走肉則是如同過去的無盡歲月一般,沒有任何意識,隻是憑借著某種執念,在這一切都貧瘠到不複存在的大漠之上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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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好像倒退了一般,倒退回了這具行屍走肉重新變成一個修士之前的時光。
因為很快就又有一個銀白色的斑點出現在了蒼茫的邊際,如同雕塑一般昂首而立,睥睨著眼前的一切——那向著它從開始的走來逐漸轉變為跑來的少年郎。
本無窮無盡的虛無似乎一下子便被縮的很小、很小了,一切的空間、物質、時間、目光……都匯聚到了最終相遇的狼王與淩墨非身旁。
又是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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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屍走肉的眼神之中似乎開始閃爍著一些異樣的色彩了,那是一種像是鑽石在爽朗的晴空之下,折射出的摻雜著無數人間光輝的色彩。
於是星光又開始掙紮著要突破一直壓在它們頭頂的黑色幕布,它們要讓自己的熱量透過那些黑黢黢的細絲中的縫隙,然後到達它們的朋友身旁。
然後,在某一瞬間,虛無又被照亮了。淩墨非的眉心又驀然睜開一隻如同蘊有星辰大海般深沉的瞳孔,所有的星光盡皆匯入其中。
以食指與中指合並而成的指尖劃過眉心,浩瀚的星辰大海瞬間變合攏隱退。與此同時,一柄星辰所化的銀白色長劍,須臾間凝聚於淩墨非的右掌之中,璀璨如星河流淌。
根本就沒有任何言語,淩墨非一劍便豎劈在眼前銀驍的虛影之上,而後不等虛影消散,毫不猶豫地便又補上一劍,眼神如同鷹隼般淩厲,盯著虛影消散之處,仿佛在等待著什麽出現。
至於究竟在等待著什麽,淩墨非自己也不知曉,隻是他冥冥之中有一種直覺在告訴他,他就應該多補上幾劍,他要破局!
“我要破局?破什麽局?又該如何破局……”淩墨非的心中瞬間閃過一連串稀奇古怪的念頭。這些念頭越過了淩墨非的“感知”,直接便來到了他的“認知”,就仿佛是一種經曆了無數輪回後,銘刻在他血液中、骨骼裏、靈魂深處的執念。
於是淩墨非不再去管那麽多,略微猶豫之後,便遞出了第三劍、第四劍、第五劍、第六劍……
淩墨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遞出了幾劍。但當他一直等待的東西出現之後,他知道了不管自己遞出多少劍,都是於事無補。
從虛影之後走來的,是僅憑氣息就能夠消弭他拚盡全力揮出的一切劍氣的恐怖身姿。樣子很模糊,看不太清,但可知是女子模樣。
女子沒有多餘的言語,隻是依舊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而後輕輕揮了揮手。
“為什麽是依舊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我難道不過是第一次見她嗎?!”淩墨非心**現了這樣的困惑。但當他想要把這困惑呐喊出來時,他的胸口、咽喉、鼻腔,卻都像是被海水灌滿了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淩墨非開始掙紮,但很快他的意識也逐漸開始灌上這些無處不在的海水了,他的意識再一次在虛無之中溺亡。
然後,虛無又化作了一片虛無。
隻有一道歎息與一聲呐喊,在虛無與行屍走肉的軀殼之中回蕩。
“連我都已經開始記不清究竟是多少次了,再這樣下去……規則……”
“為什麽我的意識,是再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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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傲的狼王緩緩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去俯瞰那落魄至衣衫襤褸的軀殼。然後,這好似早就失去了一切生機的軀殼,其中開始流轉起華麗的霞光。
這霞光,就如同灼灼燃燒的火焰一般熾熱,就如同投身炎海的飛蛾一般無畏,就如同為國而戰的死士一般激昂!
那麽這霞光是不是在寓指大日將落,生命即將歸於淪亡?
那麽想來是忘卻了,旭日初升之時,也有著這熱情絢爛的霞光。
更何況,即便是日沉西山天入寂,到了那時,照耀人間的不還是有皎潔清暉,與那難以數計地耀眼星辰嗎?
早已眼底難見邊際、瞳中星光自成一界的罪眼,再次吸納滿天的星輝,最終隨著兩指劃過,驀然合上。
與此同時,一柄分明隻是由無數微弱的星光匯聚而成,卻足以充斥滿半片虛無的長劍,緩緩凝聚在淩墨非的右手掌心之上。
這一次,淩墨非沒有再接連遞出那麽多劍,他的目光也沒有始終停滯在虛影之上。
他的目光始終都在看著那些尚未被迫隱退繁星,看著它們對著自己眨眼,而後咧嘴笑的像個孩子,也對著它們眨了眨眼。
然後,他遞出了一劍,隻一劍。
這一劍,無數的星辰凝聚成劍氣,無數的劍氣化作星辰:它們交織在一起,它們融化成溫煦的光芒,一起以星辰之軀,綻放出太陽的輝光。
這一刻,虛無還是虛無,但卻多出了——光。
璀璨到令人無法直視的光,照亮了虛無一瞬。或許也可以說,在沒有時間的虛無之中,它化作了永恒。
最後,這些光都匯聚在一隻纖纖素手之上,女子的聲音隔了很久很久,或隻是須臾後終於再次出現:
“這一劍,叫做什麽名字?”
“取初生旭日之意,化星辰輝耀之力,凝劍鋒淩厲之氣,成普照蒼生之光。旭日星辰光。”
“朝暈常昭氣不端,有心晚霞複何難。星辰燁爍微無用,恰是祈福事事寬。似乎有些趣味了。”
“趣味無用,尚不是破局之法。繼續吧。”
說罷,淩墨非便閉上了雙眼,自行使得星辰所化長劍消散成滿天星光,仍由微斑滿虛無,而後盤膝而坐。
“倒也坦然。”女子露出了一個複雜的神情,“可惜規矩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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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無歸於一片虛無,唯有一具靈魂早已不知歸於何處的軀殼,猶如黑夜中不知去向的燈火,茫然地飄蕩。
“這已經是多少次了……再這樣下去……他若是真的淪陷……就再也……”
女子斷斷續續地聲音在虛無之中回響,以淩墨非聽不見的聲音回響。
“倘若……沒有……那些……魔……何必……規矩……”
類似的言語不知已經出現過多少次了,也沒有其他人回應。虛無之中已經隻有她一人的聲音已經不知多久了。
其實也沒有多久,隻是她自己習慣了,然後虛無也習慣了罷了。
如此的習慣,以至於一道真的不屬於女子的聲音出現之後,反倒是把女子與虛空都嚇了一大跳。
突然出現的聲音這麽說道:“規矩就是規矩,不能因為一個人就改變。因為規矩的存在,是為了防止變故的發生。”
“啊!母親!您怎麽!”女子的聲音忽然變得極其驚訝起來,那是怎麽根本無法掩飾的驚訝,“可是他……”
“我知道你很為難。既然你做不到,那就讓我來。”
於是,虛無又虛無到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