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龍士安的葬禮
無力地癱坐在木椅之上，龍澈泉抱著妹妹，流下了兩行清淚，使得本就愁雲慘淡的家裏，更添幾分死寂。
看著母親，哥哥和姐姐都在哭泣，幼小的龍潔溪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隻是安靜的趴在龍澈泉肩頭，看著眼前這個為家裏帶來悲傷的大伯。
從哥哥身上跳下，未滿三歲的龍潔溪也不知該如何安慰自己的親人，隻能一一跑到他們麵前，向著他們不停地撒嬌，不為別的，隻為能夠安撫他們不知為何悲傷起來的心靈。
很快，龍潔溪就來到這個從未見過的大伯麵前，抬起頭，看著麵前這個她本能的感到親切的男人，並十分乖巧地任由這個男人將她抱起。
看著眨巴大眼睛的龍潔溪，龍祈安卻無比震驚的瞪大了雙眼，好似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像，太像了，尤其是那雙眉眼，簡直與幼年時期的龍士安一模一樣，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這個孩子？難道是？
很顯然，龍祈安是知道龍澈泉與龍清潭的身世的，但是，對於這個幼小的第三個孩子，他沒有一點印象，但從眉眼之間，他可以確定，這就是自己兄弟的血脈骨肉。
由於龍潔溪的出現，使得家中悲傷的氣氛減弱幾分，龍澈泉幾人也是恢複了幾分力氣，看著龍祈安，聽他接下來的安排。
勉強接受了龍士安戰死的事實，龍家眾人也隻能強打精神，畢竟，再怎麽悲傷，也不可能使已死之人再度複生，未亡之人，還是要為了他們更加努力的活下去。
“大家也收拾一下吧，再過幾日就是士安的頭七，按照家族族規，在頭七之時，是需要起棺下葬的，最遲明日，我們就動身前往京城……”
木然的點頭，龍澈泉也明白，身為人子，就有為父母盡孝的義務，既然父親的屍身被接到京城，那就索性去一趟原本就屬於父親的家族，看一看當年傷他至深的存在究竟如何！
不知不覺中，龍澈泉對這龍家的情感，變得愈發冰寒.……
翌日，在暖霜鎮居住了十五載的龍家眾人，隨著一把古銅小鎖的鎖閉，在一眾嵐族鄉親們送別的目光中，離開了這承載了龍家太多生活的夢始之地。
……
三天之後，龍家車隊，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城池麵前，隻見其中人來車往，好不熱鬧，進出人員不斷，彰顯著門後城池的繁華與強大。
在這城門之上，赫然寫著兩個金色大字：
京師！
是的，這就是京城，就是十六年前無情剝奪了父親一切的冰冷之地。
下馬，麵無表情的龍澈泉隨著大伯進入城內，前往那所謂的龍家，去接回父親身軀。
走在這繁華無比的都城，龍家眾人卻好像與這無盡繁華的世界格格不入，無論世間再如何繁華，也不屬於悲傷的人家。
龍家一行，在繁華之中逆行，向著那個無情的地方，一步步前行。
很快，一座金碧輝煌的府邸，出現在龍澈泉眼前。
看著龍家府邸的府門，就像一頭猙獰巨龍張開了大嘴，要將進入其中的人，完完全全吞噬，將他們的血肉骨髓盡數吞吃殆盡，就連一丁點的骨頭渣子都不會留下。
“到了，這裏就是龍家府邸。”
龍祈安低沉的聲音傳來，同樣的，他對這剝奪了自己弟弟一切的家族也並無好感，言語之中也並沒有絲毫溫暖的感情。
麵對著這依舊那麽繁華的龍家府邸，龍澈泉心中有些訝異，既然說是將父親的屍身帶回了這座府邸，一日之後便是他的起棺下葬之日，那麽為何這裏連條白綢都未布置？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將父親新亡放在心上？
想到這裏，龍澈泉心中一股無名之火燃起，自己的情緒，也處在了那即將爆發的可怕地步。
就在龍澈泉即將爆發的時候，自己的肩膀卻被一雙溫柔卻又冰涼的手拉住，將他製止，也阻止了他即將爆發的情緒。
是姐姐，每次在龍澈泉情緒失控的時候，自己的姐姐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將他製止，阻止龍澈泉幹出傻事。
自從接觸了龍血的力量之後，龍澈泉的脾氣好像變得一天比一天暴躁，情緒也時常容易失控，變得瘋狂，尤其是在被刺激之後，龍澈泉很難控製住自己不發脾氣，但每次，在龍澈泉即將爆發的時候，龍清潭總能察覺他的異樣，將他製止，也阻止了很多意外的發生。
一旁的龍祈安也發現了龍澈泉的異狀，上前按住了龍澈泉的頭，示意他不要衝動，有什麽事情等到一切安定下來再行解決。
好不容易平複了情緒，龍澈泉便跟在龍祈安身後，隨即在他帶領之下，進入了這龐大的家族。
走進這個龐大的家族，龍家四人才真正明白了什麽叫做大家貴胄的世界，在這一方莊園之中，仿佛裝進了一方山水，清新妙麗，精美無比。
徜徉其中，仿佛置身最自然的山水之間，整座莊園仿佛是建於青山綠水，亭台樓宇，與山石水溪相互映襯，無比圓融；阡陌小路，與廊道石徑融合的天衣無縫；當人遊賞其中，就仿佛置身山水幽穀，柔和自然。
與其說這是一座莊園，倒不如說在這片自然山水之內點綴了一座座樓台院宇，經過能工巧匠的修繕，將自然之美與人事之美完美的結合，方才建出這世家大族的高門深府。
看著這座幽深美妙的龍園，龍澈泉眼中卻充滿了冰冷，任憑這座莊園再怎麽美妙華麗，也不是他龍澈泉的家，況且，十六年前，就在這裏，這華美莊園的主人殘忍無情的剝奪了父親的一切，將他淪為一顆用之即棄的棋子，使得父親獨自承受了是六年的痛苦折磨。
現如今，他們將父親接到這裏，但竟然連條白綾都不為他準備，這樣的無情，這樣的屈辱，使得龍澈泉對龍家的恨，上到了一個無比可怕的高度。
總有一天，龍澈泉的怒火，將化作滔天的血焰，要將那毀掉父親的一切盡數焚燒，誓要為父親討回公道。
很快，龍家四人跟著龍祈安走進了龍家正院，在這裏，居住龍家真正的族人，龍家真正的核心就在此處，而外院的那些山水建築，隻不過是供給那些護院傭人的所居之所。
隨著龍祈安的腳步，龍澈泉一家四人卻走進了一處小小的偏殿，相比著這核心區域的富麗堂皇，這處小殿卻顯得格外的怪異，簡樸無比，甚至略顯寒酸，與這華貴富麗的龍園格格不入。
但在這裏，卻是一派素裝喪飾，彌漫著一派哀傷淒切，親人新喪的悲傷之氣。
整個門廳被布置成靈堂，裝飾著素白的綢緞，堂內點綴著純白的花朵，稀疏的白燭之上，燃著孤獨的燈火，無力地搖曳。來往傭人，皆是一身素衣，頭戴白巾，為這小殿的主人，披麻戴孝。
就在這座寒酸破敗的小殿之中，一座烏木棺材靜靜躺在那裏，棺蓋還並未關合，在其之中，沉睡這一位戎馬一生，卻又飽受折磨的護國大將，龍士安。
終於，龍澈泉一家人見到了已經離開三年的龍士安，隻不過，與之前約定的不同，並沒有重逢時的那份感人肺腑，再見之時已經是一番無奈的陰陽兩隔。
看著父親躺在棺木之中的身影，龍澈泉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徹底爆發，跪倒在父親的棺木之前，一時間，這個能在山林之間同猛虎搏鬥的少年，在這一刻，變成了一個痛哭流涕的可憐孩子，失去了最愛他的父親，又一次，經曆了失去親人的痛苦。
為什麽說又？
那是因為，在那遙遠的故土，當時還是身為龍澈的他，為了任務，一次又一次的麵對了自己身邊親如手足的戰友離去，終留他一人苟活於世，一次又一次，麵對失去自己的親人。
多少年了，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麵對這一切，龍澈泉此時已經幾乎忘掉了那痛徹心扉的感覺，他一度以為今生的美好可以一直持續，直到地老天荒，但是命運好像又給他開了個驚天的大玩笑，讓他重新開始體會到那種能夠把人撕裂的可怕心傷。
自從三年前開始，首先是父親出征離家，接著就是自己視為長輩的嵐族族老離世，再往後，就是自己的父親戰死沙場，一切的一切，都在讓他重新記憶起那可怕的經曆，再一次，經曆龍澈的痛。
甚至，族老在臨走前還曾預言，自己今後，麵對的一切，將要麵對比這些更加痛苦，千倍，萬倍。
在這一片盡情的情感宣泄之後，那悲痛欲絕的少年終於達到極限，昏倒在父親的那一口烏木麵前，一如十幾年前，在父親膝頭熟睡的那個孩子。
就在這一刻，龍澈泉識海之中沉寂的六道石，那代表人間道的石紋之上，白光徹底大放……
第二天，沒有盛大的葬禮，沒有送行的車隊，也沒有家族的主持，龍士安仿佛被這巨大的家族徹底遺忘，隻有龍家祖地角落的那一方青石小墓，還在證明這位悲哀的戰神，曾經也為這片土地，流下了最後的一滴血淚。
在這被遺忘的角落，寥寥落落站了十數人，除去龍澈泉一家四人和大伯龍祈安，前來吊唁的則都是父親生前的一些至交好友，也是，能夠在這落難之時還能念及舊情前來吊唁的，都是那真正的友人，不帶絲毫虛假。
除卻他們，再無別人。
這偌大的龍家，再次顯示了他的無情，僅僅按照族規，為族人提供一方窄小的墓地，除此之外，更是連一聲問候都不曾表示，即便這人曾經為他們帶來過無盡的榮耀，隻要你失去了價值，便會變得一文不值。
這一日，天很暗，蒼天失去了顏色，烏雲沉重的將要壓得人喘不過氣，絲絲雷電在雲層之中肆虐，醞釀著那驚天的暴雷。
隻待暴雷一現，就是新的風雨，要將一切的撲朔迷離，盡數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