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父親的往事
看著堂下站立的兩人,龍士安靜默了許久。
看到他們,龍士安不由得想起了過去,想起了戰場,戰場的血與火成就了他,給了他榮耀,給了他功勞,給了他平常人一輩子也不可能擁有的一切。
但是,這一切,在十三年前被打破,無情的剝奪了他的一切。
在那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他身中毒箭,受到重創,修為也受到了影響,但最令他刻骨銘心的,則是自己的三十萬龍家軍竟然在那戰役之中死傷殆盡,唯有兩人得以生還。
十三年前啊,就在那冰天雪地之中,原本應該是盟軍的鄰國部隊竟然向著自己的後背揮出了屠刀,盡管自己拚命想要拯救自己的袍澤,但是無奈個人的力量再強也抵不過精心策劃的陰謀,最終自己和那位同伴一起跳下懸崖,才得了一線生機。
無奈,戰場上的重傷,暗箭上的毒物,加上戰場上的苦寒,統統作用在這個死裏逃生的男人身上,即使當時身邊的女副官楚言秋拚命相救,他的身上也還是落下了將伴隨他一生的苦痛。
是的,當時戰場上活下來的另一個人,是他的副官,也是現在龍家的女主人,楚言秋。
待到傷勢略有好轉,他們兩個也是曆盡千辛萬苦,才回到皇都,然而等待他們的卻是天子無情的一句話:
“龍士安指揮不力,本應軍法處置,念其軍功,網開一麵,剝奪一切,貶為庶民!”
龍士安不服,去尋找家族的庇護,可是等待他的隻有家族緊閉的大門,一點可憐的盤纏,還有他膝下時年兩歲不到的養女龍清潭。
他又去找當時已經定下婚約的宰相一家,等到的,也隻是一張單薄的毀約書。
至此,龍士安才明白,自己的軍功已經太高了,高到令天子害怕的程度,這一切,隻不過是他們玩弄權術中的犧牲品罷了。
心灰意冷之下,龍士安隻能帶著養女和身邊一同被剝奪一切的楚言秋,離開了那片傷心之地。
自此,大夏少了一個護國大將血修羅,多了一位雲遊醫者龍士安。
就在他們走到暖霜鎮周圍前,機緣巧合之下,他們又收養了還是個嬰兒的龍澈泉,最後碰上大疫,索性就在這裏安了家,一直平靜生活到現在。
是的,龍家的兩個孩子,竟然都不是龍士安的親生骨肉,隻是夫妻倆將這個秘密封存心底,誰都沒有說出口。
也罷,經曆了那麽慘烈的傷痛,他的身體早已是千瘡百孔,不隻是身體,還有心靈。
收回思緒,龍士安看著堂下的兩個黑袍人,開口道:
“說吧,有什麽事”
聽到這話,堂下的兩人鬆了一口氣,那個女黑袍人正準備開口時,卻被同伴製止,自己恭恭敬敬地回稟道:
“回稟將軍,這次屬下前來,是奉皇上之命,希望請將軍重新掛帥,重新執掌龍家軍。”
聽到這番話,龍士安的身體明顯顫抖了起來,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甚至刺破了手掌滲出鮮血,但龍士安好像沒有絲毫感覺,依舊死死盯著堂下的黑袍人。
“第一,我不是什麽將軍,我早已不在軍中,也不再想再次踏入軍營半步。
第二,你不是我的屬下,我也沒有什麽屬下,我的屬下們早已犧牲,此時的我隻是一個醫生而已,你回去告訴那個在椅子上坐著的,龍士安已經死了,不要再想著我再去替他出生入死。
至於你們,從哪來的現在給我滾回哪去!”
說到這,龍士安甚至已經有了些許癲狂,有些歇斯底裏,向著堂下的兩人咆哮。
見到龍士安這副模樣,那個女黑袍人有些受不了了,反唇相譏道:
“我還以為是個多大的英雄,原來隻是個受了傷的老狗熊而已,既然你說你已經死了,那麽就讓我送你一程吧!”
說著,女人的手中甩出一條漆黑的尖刺鎖鏈,如同黑蛇,絞向龍士安的脖子,冰冷無情,似要將脖子絞斷。
就在女人的鎖鏈即將接觸龍士安之時,一隻手將鎖鏈穩穩抓住,任憑黑袍女人怎麽使勁,那黑色鎖鏈就像在龍士安手中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
一陣寒氣,從龍士安抓著鎖鏈的手中散出,同時,一層堅冰逐漸順著鎖鏈覆蓋向女人的手。
同時,一股恐怖的殺氣,鎖定住了堂下兩人,讓他們連動一下都不可能。
寒冰逐漸覆蓋住女人的一條手臂,隨著龍士安手上一擰,女人的整條手臂連同這黑冰鐵所打造的鎖鏈頃刻間化作冰屑,散落一地。
就這樣,那個出言不遜的女人的一條手臂就被廢了,甚至沒有一點鮮血,因為整條手臂的血液已經被凍成了堅冰,隨著鎖鏈一起變成了冰屑。
緊接著,漫天寒氣逐漸在龍士安手中凝聚成一把冰劍,龍士安起身,朝著堂下兩人走去,揮起手中的冰劍。
就在這時,裏間走出一個身影,輕輕喚了一聲:
“夫君,收手吧,你不想讓孩子們等下看到你這副模樣吧。”
聽到妻子這句話,龍士安放下手中的劍,眼中猩紅猙獰之意退去,轉而用劍挑起女人的下巴,對著他們說:
“三息之內,給我一個不殺你們的理由!”
還是那個男人開口,一邊的女人此時已經恐懼到說不出話來,疼痛和恐懼此時已經是她的全部,剛才的一瞬間,她好像已經感受到了死亡。
結結巴巴地,那個男人開口解釋道:
“其……其實,我們此次來請您出山,不隻是因為邪軍再起,而.……而是因為,您的父親,龍老元帥,他.……他.……歿了。”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龍士安有些震驚,但卻沒有想象中那麽悲痛,隻是淡淡道:
“死了啊……死了好啊,老頭也該休息了。”
不過轉念一想,龍士安手中冰劍並沒有放下的意思,冷冷道:
“老頭死了,現在的龍家軍由誰指揮?想清楚再告訴我,剛才的理由不足以讓我不殺你!”
“回稟將軍,現在龍家軍的指揮使,是您的大哥龍祈安!”
“什麽?大哥?老三呢?龍思安呢?!其他人呢?!”
聽到這,龍士安徹底爆發,暴怒的殺機瘋狂籠向堂下兩人,一瞬間,使人仿佛置身修羅地獄。
“將……將軍,您聽屬下解釋.……”
隨後,知曉了實情的龍士安,收回手中冰劍,重重坐回書桌之後。
也不怪龍士安這般失控,那是因為,在偌大的龍家,隻有大哥一人接手主將之位,其他人好像並沒有承擔起應有的責任。
在龍士安的記憶中,從小到大,好像隻有自己的大哥能夠算得上是所謂的親人,由始至終隻有大哥對自己最好,自從母親過世,會來照顧自己的隻有這個大哥,記憶中的大哥嚴肅又溫和,是真正令他尊敬到心底的人。
任憑自己如何桀驁不馴,唯有這個大哥,龍士安不敢反駁一句。
這個大哥,據說是先天不足,從小到大頑疾不斷,即便如此,他還是會盡力照顧自己這一奶同胞的弟弟,即便手無縛雞之力,也依舊拚盡全力,以自己的方式,在這冰冷的家族護著兄弟周全。
直到自己上了戰場,經曆了那一切,回到家族,也隻有大哥在秘密幫助自己,不然,自己怎麽可能逃出生天,說不定早就成了一堆枯骨。
平靜的外表下,內心此時已經是烈火熊熊。
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掛帥出征,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最親的大哥,這是最令龍士安不能忍受的。
思考良久,龍士安敲著桌子,許久之後,像是下定了決心。
“現在,你們從哪來回哪去,三天以後,出征!”
得到這句答複,堂下兩人已經是千恩萬謝,互相攙扶著,離開了龍家小院。
確定他們離開之後,楚言秋從裏間走出,溫柔地坐在龍士安身邊,小心將龍士安的頭放在腿上,替他揉按疼痛的頭顱。
“你下定決心了嗎?去調查當年的事?”
“嗯,我決定了,我要調查清楚當年究竟是誰,我要為三十萬兄弟們報仇,十三年呐,每天深夜我都好像能看到當年的兄弟袍澤們,他們,不能白死!”
“嗯,上了戰場,注意安全,你身上可是有三十萬人的仇要報呢。”
“曉得了,又不是沒上過戰場。想當年……”
“你曉得便是,此去不知多少年,我和三個孩子等你回家.……”
“.……想那邪匪衝過來,我一劍.……你說什麽?三個孩子?你.……”
猛地坐起,龍士安有些不相信地看著麵前的人,從頭到腳,龍士安看著麵前的人,有些難以置信。
此時此刻,這個曾經一身戎馬的男人,如同一個孩子般不知所措。
……
看著麵前的玉器店,龍澈泉嘴角上揚,走了進去。
店麵不大,隻有一處櫃台和一處貨架,貨架上擺著已經成品的玉器,滿滿當當,顯示著主人的技藝精湛。
櫃台後麵,連接著一件小小的工作室,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正在雕琢著一枚紅玉印章,並沒有發現龍澈泉的到來。
看著正在工作的女人,龍澈泉也沒有打擾她,正是靜靜看著女人工作。
很快,印章在女人的手裏完成,待到她用清水洗去其上的石灰之時,也發現了趴在櫃台上的龍澈泉。
“是小泉啊,抱歉沒注意到你,有啥事嗎?”
“彩姨,我來取之前定做的東西。”
“奧奧,活計太多忘記了,你的東西我做好了在裏間,我馬上給你拿。”
說罷,彩姨風風火火走進裏間,一陣叮當亂響之後,她拿著一個精致的小方盒走了出來。
很爽快的付清了六個金環的尾款,龍澈泉便打算詳細的看看盒子裏的東西。
接過小方盒,裏麵靜靜地躺著幾樣玉器:一枚翡翠龍紋扳指,一支白玉鳳紋發簪,以及一對小巧可愛的紫晶蓮花鈴鐺耳墜。
粗略看去,扳指青翠,發簪瑩白,耳墜華貴,均是上等好玉雕琢。
細細看去,扳指之上的龍紋栩栩如生,頭爪鱗角活靈活現,好似一條真正的青龍居於其中。
再看發簪,瑩白的羊脂白玉被細細雕成鳳凰形狀,並用紅玉和黃金點綴,鳳尾更是用水晶製成步搖,將整個發簪襯托的華貴無比。
最後看這紫晶玉蓮,以上好紫牙烏為原料,黃玉做蕊,內有白銀做出蓮蓬,風兒一吹,叮叮作響,是真正的金玉之聲。
這些,就是龍澈泉為家人準備的新年禮物。